馬車內,陰煙大發脾氣的亂摔東西。
麗珠害怕得躲到角落去,擔心東西等會兒會砸在自己身上。
“那陰奢是什么東西,有什么資格與驀魏同車!去,去將陰奢叫回來,本公主有話問她!”陰煙又砸了一盤點心后讓麗珠去叫人。
陰煙本以為與驀魏同行,自己必定有更多時間可以與驀魏相處,而他也必然像其他男子一樣輕易戀上她的姿容,怎知這三天來他從沒主動出現在她面前過,就算她借故去找他,他也總是托辭不見,她雖然對他的行為感到氣悶,但想來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倒也還忍得住。
可是今日得知他不見她卻連著三天將陰奢叫去馬車里伺候,她頓時火冒三丈,不說陰奢現在只是個宮女的身分,光論容貌陰奢也不如她,何以驀魏會冷落她而接近陰奢?!這點讓她自尊大損,忍無可忍。
“這……是,奴婢這就過去請人!丙愔橐娭髯雍敛谎陲棇﹃幧莸募刀屎团穑桓以儆兴R,連忙下了馬車找陰奢去。
這一頭,寬敞的馬車里,驀魏一身松綠錦袍,閉著眼,單手支顱,側身斜臥著,輕松又愜意。
反觀陰奢,局促不安的跪坐在他身前,內心萬分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
這家伙連著三天將她叫來,也不搭理她,只讓她枯坐著,若是如此,又何必找她過來?這般獨處他不難受,她卻是苦不堪言。今日一早他又將她提來,她真有點忍不住了,挪了挪坐不住的小臀后,她終于吶吶的開口,“這個……殿下今日若還是無事吩咐,那我……奴婢先回去了!彼每禳c習慣稱自己奴婢,免得真正的身分會被發現。
“你想走?”他倏地睜開眼,眼神凌厲得令人發毛。
“陰煙……公主那兒也需要奴婢伺候,不方便一直待在這兒。”陰奢不敢與他對視,慌慌忙忙低下頭,死盯著鋪在地上的羊毛墊子,心兒撲通撲通的猛跳。
驀魏定定的瞧著她,經過這幾天的觀察,他發現這丫頭平?偸切⌒囊硪淼,極少抬起頭露出這張臉蛋,如此膽小怯懦的個性居然敢打他,這著實勾起他對她的興趣,因此不動聲色的向她施壓,天天叫她過來枯坐,他倒要看看這逆來順受的小媳婦能忍到什么時候。
“也是,你并不是大禧的人,本宮也不好霸著人不放,不過若是陰煙同意了,是不是就沒問題了?”
“同意什么?”
“同意前往禧京的路上,讓你專責伺候本宮!
“什么?!”陰奢一急,猛地抬起頭,驚慌的看著他。
驀魏終于瞧見她完整的容貌了,她有著一張瓜子臉,彎彎的蛾眉、粉嫩的唇,雖不像陰煙那般令人一見驚艷,但那小巧玲瓏與溫婉如玉的模樣卻更吸引人!霸趺矗悴辉敢鈫?”他斜斜挑眉的問。
“不……不愿意!”她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回答。
“喔?為何?”驀魏炯炯有神的瞳眸逼視著她。
陰奢咬著下唇,掙扎了一下才說:“咱們……咱們不如把話敞開了說,這個……當日奴婢打您那耳光固然沖動,但您也不該辱了奴婢的清白,所……所以您錯在先,不應該借機報復奴婢!
他勾起唇,很好,這丫頭很清楚自己為何找她麻煩,還不算太笨!扒灏?你雖是陰煙的親族,但照陰煙的說法,你的地位不比宮女高多少,你怪本宮無禮于你,不覺得自抬身價嗎?”
她不由得氣結,這家伙分明得了便宜還賣乖!凹幢闩镜匚徊桓,但是沒有姑娘不看重自身的清白,您就算是一國太子也不能強欺人!”
“那好,你怪本宮毀你清白,那不簡單,本宮對你負責,這就去向陰煙開口要人,讓你名正言順成為本宮的人,如何?”
陰奢瞬間臉色大變。陰煙此趟的目的就是嫁給這個男人,成為大禧東宮女主人,自己若與陰煙搶男人,可想而知陰煙必會暴跳如雷,她可不想惹陰煙生氣,更重要的是,她并不想和任何男人有所牽扯,她只想盡快遠走高飛,過自己的日子。
“不……別去找陰……公主,之前的事就當誤會吧,您要奴婢如何枯坐發呆,奴婢就如何枯坐發呆,一切如您意不就得了!彼笕恼f。
“那好,本宮繼續閉目養神了!彬囄簼M意地微笑。
陰奢沮喪的垂下肩膀,安靜的跪坐著。
而他表面上看起來泰然自若,心緒卻有些復雜,照理說她氣息輕淺,應該很容易被忽略才是,但這三天來他卻是與日劇增的感受到她的存在,此時此刻這份感覺越發強烈,甚至能擾亂他的心思,叫她來的目的是故意要讓她不自在,怎么反倒自己受影響?他越想越氣惱,正要開口讓她再坐遠一點,馬車外卻傳來麗珠的聲音——
“敢問太子殿下,大公……陰奢是否在您的馬車里?”既然二公主不說大公主的身分,那她當然不便喊陰奢為公主,便直呼名字。
“在,找她何事?”他瞄見陰奢聽見麗珠的聲音后蹙起眉的樣子。
“回殿下,公主有事找她,能否讓奴婢領人回去?”
陰奢心知陰煙八成發現自己天天與驀魏同車,生氣了才會讓麗珠來向驀魏討人,想到自己待會兒又要受陰煙的氣,她真的覺得很無辜。
驀魏其實也猜得出來陰煙找陰奢做什么,陰煙目標在他,轉的什么心思他當然清楚,陰煙雖號稱天下第一美,可惜他還是看不上眼,找陰奢同車除了戲耍她,也是藉此給陰煙難看,讓陰煙懂得知難而退。
“你若不想去見陰煙,本宮可以留下你!彼y得大發善心,他想,陰奢會感激他的。
“不,奴婢愿意去見公主!标幧輩s不領他的情。
她的回答再一次惹怒了驀魏,他沒好氣的道:“哼,隨你便!”
“那奴婢告退了!彼惺艿搅怂牟粣,她還是起身就走,畢竟相比之下,她覺得不要惹得陰煙更生氣比較好。當她掀開馬車簾子朝天空看了一眼后,突然身子一頓,扭回頭來對他說:“這個……之后幾天可能會有大雷雨,此去是山路,不如繞道而行,雖然會多花一些時日,但比較安全!
他疑惑的擰起了眉。“此刻無風無雨,不見有任何異變,之后真會落下大雨?”
陰奢抿了抿唇!澳舨幌胗鲭U,還是聽從奴婢的建議吧!
“你當自己能夠未卜先知嗎?哼,快走吧!若真降下雷雨本宮知道該怎么做!彼麚]手讓她走,根本沒將她的話放在心上。
她張開口,最終還是沒再說什么便離開了他的馬車。
“走吧,二公主等很久了!标師煷笈,麗珠也因此吃了不少苦頭,心中不免埋怨都是陰奢害的,當著面就擺起臉色來。
驀魏用力皺著眉頭,這個陰奢也太好欺負了,隨便什么人都可以欺負她,那自己整她又有什么意思?
哼,陰奢只有他能整,其他人算什么東西,也敢湊上來!
兩日后,上午本來還艷陽高照,但到了下午突然烏云密布,很快的就下起滂沱大雨,一輛載著陰煙私人物品的馬車教落石砸中了,馬車四分五裂,里頭的東西自然也盡數毀去,陰煙聞訊冒雨下車察看,這輛馬車里的東西可是她向父皇要來的一些值錢東西,讓她到了大禧可以擺得出鳴陸公主的豪奢場面,可如今變成一推廢渣,令她氣惱得要得內傷了。
“殿下不去安慰一下公主嗎?她看起來快氣暈了!辈萑f金替主子撐著傘,看著前方的陰煙正在跳腳,顯見那一車的寶貝定是價值不菲,要是換作是他,一定也是悲從中來,他好生同情啊。
驀魏冷笑!鞍参克蝗绨参勘緦m,那一車子的寶貝她本來是要帶到禧京去顯擺用的,還沒揮霍在我大禧就這么砸爛了,該感到可惜的是本宮!”
草萬金替主子撐傘,自己身子都淋濕了,本就覺得有些發冷,這會兒又聽主子這么說,整個人都僵了,這還是人話嗎?
若要論道德良知,主子是半點沒有,這位公主算是好狗運,沒教主子看上,否則主子可不是什么憐香惜玉的好男人,若相中她為太子妃,只怕以后日子還有得她受的,冷落事小,時不時被精神凌虐那才是可憐。
“這暴雨下得真是詭異,一點征兆也沒有,要是早點知道咱們就可以繞路走了。”蘇易撐著傘走過來說。
驀魏看著驟雨,想起某人說的話,帶著沉思的眼神瞧向立在陰煙身后的陰奢,她正好也看了過來,兩人四目相接,她先是一怔,隨即表情多了幾分責怪,他不用想也知道她這是什么意思。
“其實早就有人提醒過本宮天會有異變,只是本宮當時不當一回事,想不到這人卻是所言成真!
“誰這么神通廣大能預知天候?”蘇易訝然,注意到主子的視線落在不遠處,他跟著看過去,就剛好將陰奢不自在收回眸光的模樣盡收眼底!暗钕抡f的該不會是她吧?”
驀魏點點頭!翱刹痪褪撬,咱們過去吧!”
“主子又不安慰人,過去做什么?”草萬金見主子朝陰煙過去,撐著傘忙跟上去問。
“本宮改變心意了,去安慰她幾句也無妨!
草萬金見主子的笑容不帶絲毫善意,心想著馬上就有好戲看了。
陰煙正對著沒教落石砸死的車夫發脾氣,怪他沒護好她的寶貝,但一見驀魏過來,她態度丕變,斂起怒氣,呈現出來的是一副受驚無助的樣子,讓人好生憐惜。
“人命為重,你也不用心疼這些身外之物,最重要的是你安然無恙,不是嗎?”驀魏懇切的說。
見他看重自己勝過財物,陰煙不禁歡喜了,不過還是作態落淚道:“這回若非與殿下同行,煙兒一個女子發生這種事可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本宮也遺憾公主的財物被砸,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本宮只能提醒你,記錄一下損失后,趕緊派人快馬回報你父皇,請他盡快再補送過來,如此你在大禧也不致于生活拮據了!
陰煙本等著他說出失財事小,到了大禧一切有他的話,哪知他竟讓她快點派人回去向父皇討錢,她瞬間傻眼了。
草萬金掩嘴偷笑,這種“安慰”人的話只有主子說得出口,他要是陰煙,這都要悶得嘔出血了。
“煙兒會讓人去通知父皇送錢來的,殿下不用擔心煙兒往后的生活!标師煔獾媚パ赖。
“嗯,那就好,不過容本宮再提醒一下,大禧物價不低,眾人的眼界也高,準備再送過來的東西可得好好斟酌,可別太差了!
陰煙這下子羞惱得頭頂都要冒煙了。
“公主勿怪,殿下說話向來直接,可是殿下是真心為公主著想,怕您到禧京日子難過!辈萑f金替主子收拾爛攤子,出來打圓場了。
陰煙還是說不出話來,可驀魏沒打算再理她,徑自轉向她身后的陰奢問:“前面路堵著了,過不去,你怎么看,要冒險走嗎?”
“殿下這是在問奴婢嗎?”陰奢感到訝異。
“是啊,你問她做什么,這里哪輪得到她作主?!”陰煙馬上說。
驀魏無視陰煙,對著陰奢再道:“說吧,本宮聽著!
陰奢瞧他問得認真,才低聲道:“雨沒那么快停,至少還要下個三天,咱們若離開這里,前頭的路恐怕更危險……為了眾人的安全,不如先在附近找個地方暫且落腳,等幾日后雨停了再走比較好……”
“胡說八道!我瞧這雨是陣雨,很快就會停了,殿下別聽她的,咱們先離開這個鬼地方再說。”陰煙說。
“你何以判斷這雨會落不停?”驀魏旁若無人,雙眼依舊直視著陰奢。
“奴婢……猜的。”
“猜的?!你這是什么話,用猜的也敢說?!”一直被無視,讓陰煙再也忍不住怒火,直接對著陰奢發出來。
“奴婢雖是猜的,但有時候頗準……”
“住口,你信口雌黃,休想咱們會信你……”
驀魏打斷陰煙的話,正色道:“本宮信你的猜測!
“殿下信她?!”陰煙吃驚極了。
“沒錯,本宮接受她的建議,暫且去找地方避雨,若是公主不愿意,那咱們便分道揚鑣吧,等到了禧京再聚了!
陰煙氣得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他這是想棄她于不顧嗎?她貴為鳴陸公主,又以貌美聞名天下,可是他對她卻沒有一絲眷顧,簡直豈有此理!
“公主,殿下是不想勉強您留下,不過陰奢是您的人,她的話您是否也該聽聽,就算猜錯,頂多延誤行程,也好過冒雨前行遇險得好!碧K易道。
“是啊,公主不妨想想這回砸中的只是您一車的寶物,若砸到了您的千金之軀,那可如何是好啊?”草萬金也再次替沒心沒肺的主子圓場。
陰煙再怎么說也是鳴陸公主,兩國雖不時劍拔弩張,但表面和諧還是要維持的,況且她未來也有可能成為太子妃,皇上若有意平息與鳴陸多年的恩怨,真有可能一聲令下讓太子娶了她,因此一切還是圓滑處理得好,再說了,皇后娘娘若是知道主子這么不體貼女人,回去八成對主子有一頓好罵。
陰煙雖怒上心頭,倒還不敢真正跟驀魏翻臉,既然有人出面給了自己臺階下,她便順勢朝驀魏壓低聲音委屈道:“煙兒自是與殿下一道,殿下若選擇留下,那煙兒也不走了!
“隨便你吧。”驀魏瞪了蘇易與草萬金一眼,怪兩人多事。
說實在的,當初要不是為了教訓敢陰奢,他也不會想跟陰煙一塊走,他離開禧京主要就是為了避婚,這會兒回去豈不馬上被母后強押選妃了?如果可以,不如現在就擺脫她,自己找機會到別處逍遙去,至于陰奢那丫頭,他若向陰煙要不過來,偷偷把人擄走還不簡單?偏偏被這兩個家伙一攪和,將他的如意算盤給砸了。
蘇易曉得主子在責怪什么,他無辜討好的微微一笑。沒辦法,主子身為大禧太子,不好太任性。
那草萬金可就緊張了,主子視蘇易為兄弟,自是不會遷怒太多,可自己是皇后娘娘的細作、主子的眼中釘,如今讓主子逮到機會,回頭他又要倒霉了……他真的覺得好委屈,主子逃婚就逃婚,偏要為了報復一個丫頭勾搭上陰煙,是主子自己跳坑,這會兒不玩了,想拍拍**走人卻走不了,這能怪別人嗎?
“陰奢,本宮雖信你,可你若說錯,本宮也饒不了你!”驀魏忍著對陰煙的厭煩,回頭警告陰奢。
“沒錯,雖說你是我的人,但敢在殿下面前胡言亂語,我也饒不了你!”陰煙也有氣,怒瞪著陰奢撂話。
陰奢瞧瞧剛由天空飛過的野鷹,篤定的道:“奴婢不會猜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