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拔營,出發前,陰煙再次妒火中燒。
今日驀魏一時興起,想騎馬而行,而與他一道的不是自己,是陰奢!
驀魏與陰奢分坐在兩匹通體雪白的駿馬上,驀魏身穿金線云蟒袍,腰纏軟緞玉帶,散發著王者之氣;陰奢則穿了一身嶄新的絳紫色衣衫,烏黑長發利落的高高束起,顯得英姿勃勃。
驀魏當然記得陰奢不會騎馬,但他想讓她感受一下騎馬的樂趣,順便欣賞一下風景,于是他命侍衛牽著她騎的那匹馬緩緩前行,他不時側首同她說說話,神態溫恬和煦,親昵過人,她也漸漸放松下來,笑得雙目明亮如星,璀璨生輝。
兩人騎在馬背上的儷影分外奪目,眾人目光中哪還有陰煙這第一美人的影子。
陰煙眼里閃著憤恨,她是陪嫁,也有資格與他一起騎馬的,可是她才上前,驀魏已攜著陰奢揚長而去,她氣到不行,心里郁結,要尋人撒氣,麗珠摸著才被額頭上才擦過藥的傷處,嚇得躲得老遠,她找不到人發泄,只能恨得用力跺腳。
這之后,車隊一路平順無波的往大禧去,十五日后抵達禧京,但因為還沒舉行大婚,所以陰奢不便住進東宮,暫時住在國賓府。
大婚訂在五日后,舉國上下正為這件大喜事歡慶,大禧皇宮更是忙碌不已。
然而身為新娘的陰奢卻是特別的輕松,因為有晴惠姑姑在,根本用不著她費半點心思,晴惠姑姑自會替她打點好一切。
國賓府里還有兩個故友在,曾子昂和曾巧心兄妹,曾巧心的腿傷嚴重,躺在床上養傷至今不能回國,所幸傷勢已有起色,并無當初所擔心的會有殘廢之虞,因此陰奢天天去探望必須臥床且無聊得要死的曾巧心,兩人時常膩在一起,真培養起親如姊妹的感情。
“你可怨我?”陰奢坐在曾巧心床邊,猶豫了一會兒后問。
“怨你什么?”曾巧心不解。
“你來大禧是做太子妃的,結果卻是我要與驀魏成親,你還摔斷了腿……”
曾巧心笑了!拔宜嗤瓤刹荒芄帜悖薏怀沈囄壕偷霉帜銢]錯!
“對不起……”
“對不起什么?對不起橫刀奪愛?那也要驀魏對我有感覺才成啊,他啊,從一開始就沒將我放在心上,我這是早有心理準備來大禧玩一場就回去的,而我喜歡你這個人,輸給你我不僅不惱還很高興,總比讓陰煙那只驕傲的孔雀嫁給驀魏得好。”曾巧心豁達的說。
陰奢放心的笑了!澳阋膊幌矚g陰煙?”
“拜托,誰會喜歡那眼睛長在鼻孔上的人!
陰奢被她逗得笑得更歡。“她是驕縱了點。”
“何止驕縱,簡直自以為是,以為全天下的男人都該臣服于她,幸好我三哥有眼力,早看出她是空有外表沒有腦袋的草包,沒被她的美色誘惑,要不然我可要唾棄我三哥了——呃,對不起,我快人快語,倒忘了驀魏專程將陰煙帶回來,他這么做你不生氣嗎?”
曾巧心想不通驀魏之前明明看不上陰煙,對陰煙沒有過好臉色,怎么去了一趟鳴陸后就轉了性,連陰煙也要了?
陰奢微笑回道:“不生氣!
曾巧心對她大方過度的態度也是大惑不解。“你怎么這么鎮定?陰煙囂張蠻橫得令人發指,做了側妃絕對不會安分,你怎能容許?”
“她會跟著我進東宮,但不會是側妃!
“不是側妃那是什么?”
陰奢笑得耐人尋味。“到時候你便知道了,總之,驀魏說過,東宮未來只有我一個女主人,不會有其他人的!
“天啊,男人居然肯給你這種承諾,更別說驀魏還是儲君!”曾巧心大為吃驚。
“是啊,我很幸運,遇上專情的男人了!标幧莞袆拥恼f。
曾巧心張著嘴,羨慕到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又道:“難怪我三哥搶不贏他,這唯一的話要我三哥也說不出口,你心會落在驀魏身上也是理所當然!
提到曾子昂,陰奢笑容一斂!肮钾撟影,我很抱歉……”
“別這么說,是你與我三哥沒緣分,再說了,我三哥的性子其實有點陰沉,不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隨和,他……”曾巧心欲言又止,三哥城府之深,有時連她都不能理解,就像他突然求娶陰奢,她也不得不懷疑他的動機。
陰奢點點頭,沒多追問曾子昂的事,畢竟她即將嫁給驀魏,再多問他的事似乎不太妥當。
可曾巧心卻像打開了話匣子,興致勃勃的再道:“對了,有件事你不覺得奇怪嗎?三哥跟驀魏原先為了爭奪你,聽說已經撕破臉了,兩人是見面分外眼紅的情敵,可近來三哥卻天天往東宮跑,你說這兩人現在是什么狀況?”
“這個……我也覺得怪,但他們本來就是朋友,也可能和好了!
“這也是有可能,但我還是覺得不對勁,你說他們是不是在計劃什么?比方說在大婚前再來一次男人之間的競爭,私底下文武比試,若驀魏輸了,就將你還給三哥!
陰奢瞅她一眼!澳闶遣皇翘稍诖采咸珶o聊了,盡會胡思亂想。”
曾巧心也知不可能,摸摸鼻子干笑幾聲!皩Σ黄,我是很樂意你做我三嫂的……不過,哼哼,別因為驀魏專情你就選他,他會只娶你是因為這是家規吧,瞧瞧大禧帝后,他們不也只有彼此,這驀魏頭上有圈緊箍咒,想要多娶也難的!彼室膺@么說,好歹替三哥爭點面子回來。
陰奢笑道:“大禧帝后恩愛,只擁有彼此,尤其大禧皇帝多年來眼里只有皇后娘娘,從未變心過,這不也是讓天下女子嫉妒的事?若驀魏也能遵循家規,管他是不是心甘情愿,我都是賺到的。”
“好好好,你別這么甜蜜得意,我都要起雞皮疙瘩了,我這就先祝福你幸福如意,至于陰煙,嘿嘿,我可是等著看你會怎么收拾她!
大禧太子與鳴陸大公主大婚,排場自然空前盛大,驀魏在文武百官的簇擁下來到國賓府,龐大的迎親儀仗浩蕩而行,一路上凈水潑街,到處有紅、黃兩色裝飾,沿途人山人海,萬頭攢動,爭著見太子夫婦。
當驀魏牽著陰奢的手進宮時,鐘、鼓、石磬聳然鳴響,大禧的王公大臣、正副使節以及觀禮人員等依身分地位一一向他們行跪叩大禮表示祝賀。
之后驀魏攜著陰奢去大殿向大禧帝后叩首,帝后瞧著大殿下的兩人,都很滿意,尤其是春蕓姝,她的靈魂來自未來,崇尚自由戀愛,大婚前兒子來見她,慎重地告訴她陰奢就是他今生所愛,他將會如父皇守著母后一般守著陰奢一輩子。
她忍不住側首看著緊握著她的手的皇帝夫婿,他心情也很好,驀魏是他的獨子,獨子跟他一樣找到相守一生的人,他的喜悅不下于自己,只是他比自己內斂多了,喜怒不形于色,這份歡喜只淡淡展露在臉上,只有她看得出他的內心有多激動。
陰奢對帝后行了大禮,早些時候皇后單獨面見她,外傳大禧皇后不容后宮出現其他女子,在皇上還是攝政王時,就曾一連趕走二十八個王府侍妾,轟動一時,皇后善妒之名因此傳揚開來,可她反倒覺得皇后熱情開明,完全不像傳言那般難以親近,而且皇后審視自己過后,只說了三句話——
若我兒子負你,你盡避休了他,母后給你撐腰!
她聽了不禁啼笑皆非,自古只有男休女,哪有女休男,更何況一國太子哪容得被休?她若當真送出休書,不被天下人罵得體無完膚才怪。
不過話說回來,由此可見皇后并不難搞,但霸氣倒是真的比男人還旺。
而她真心喜歡皇后,她早年喪母,感覺皇后是會將自己當成女兒看待的人,那日婆媳見面后,她回去后還歡喜得流下眼淚,曾巧心見了,取笑她嫁了丈夫多了娘,便宜占盡,罵她哭得太矯情,惹得她又破涕為笑了。
驀魏志得意滿的與陰奢并肩,在眾人的注視與祝福下完成大婚儀式,步出大殿,回到東宮。
這時的國賓府內陰煙暴跳如雷,她為了風頭不輸陰奢,將從鳴陸帶來的珍貴飾品全往自己身上戴,徹底彰顯貴氣,她這番費心裝扮,就是等著驀魏連她一起迎娶,哪知他來時只有一頂轎子,就接走陰奢而已,竟將她留在國賓府內不管,她氣急敗壞要追上去。
晴惠姑姑將她攔下,不客氣的說:“今日大婚,閑雜人等不得干擾!”
閑雜人等?她可是鳴陸的二公主,驀魏要一起迎娶的側妃,哪里是閑雜人等?!
這賤婢目中無人,她氣得要一巴掌過去,但這賤婢居然反扼住她的手冷笑。
“大禧不是鳴陸,東宮也不是可以任意放肆的地方,今后不可再如此沒規矩,否則自討苦吃怨不得奴婢!
陰煙簡直氣壞了,敢情這賤婢當自己未來與她一樣是奴婢了,敢對她談規矩?右手被抓住,她氣得用左手又要打過去,晴惠姑姑眉頭一皺,將她甩開,她重心不穩跌了一跤,麗珠趕緊去扶她起來,她甩開麗珠的手,坐在地上氣顫的指著晴惠姑姑。
“你敢對本公主動粗,等本公主告訴殿下后,他饒不了你!”
晴惠姑姑看著還搞不清狀況的陰煙,搖搖頭!半S你便吧!苯袢盏妹Φ氖露嗟檬牵瑳]空理她,轉身走了。
陰煙抓頭跳腳,一早畫得精致的妝容早已變得猙獰丑陋。
東宮的洞房內,陰奢坐在喜床上,老遠聽見驀魏從殿外就開始喊——
“陰奢,本宮的陰奢在哪兒?”
草萬金扶著他,跌跌撞撞的進房了,他眼皮半睜,走到床前,直接撲向陰奢,一把將人緊緊抱住,鼻子賴在她頸間又是嗅又是廝磨。
陰奢嚇了一跳。“草公公,這是怎么回事?”
草萬金伺候酒醉的主子,搞得滿頭大汗,苦著臉道:“太子妃見諒,殿下在外頭讓大燕三皇子灌了不少酒,有些醉……”
“本宮哪里醉了,本宮還能喝!那曾子昂什么東西,拚酒本宮會輸他嗎?作夢!”某人不滿的大喊。
“是是是,殿下酒量驚人,三皇子哪是您的對手!辈萑f金抹抹汗,在心里痛罵,主子在外頭與人拚酒,才喝了幾杯就醉成這副德性,還說什么大話。〔贿^主子也不知是不是要了太子妃太開心,今日好像醉得特別快,有點失了平日的水平。
“今日可是本宮的大喜日子,春宵一刻值千金,你這奴才還不滾!”驀魏醉醺醺的揮手。
草萬金恨不得現在就滾,才不想多留一刻礙人眼,晴惠姑姑本留在寢殿內陪伴陰奢,這會與草萬金對視一眼后,兩人招了殿內其他伺候的宮人,識相的全退下,留下一對新人。
陰奢被驀魏抱了個滿懷,動彈不得,有些無奈。“你先放開我,我動不了沒法幫你脫衣服,你會不舒服的!
“脫衣服嗎?這好,我讓你脫。”驀魏馬上松手,像個孩子似的兩手張開,表情一個勁的猴急。
她微微楞了一下,小臉倏地緋紅。
“怎么不脫?快脫!”他催促。
陰奢咬咬唇!拔疫是請草公公進來好了……”
某人立即不滿了,故意揚高嗓音道:“那奴才若敢現在進來,我打斷他的腿!”
守在外頭的草萬金一顫,忙吞著口水朝晴惠姑姑道:“我滾了,你自己看著辦!
晴惠姑姑綠了臉,因為又聽見主子吼道——
“誰進來都不成,都與我有仇,我一個個要他們好看!”
晴惠姑姑鎮定的轉過身子,朝守在外頭的幾個宮人輕聲道:“今晚這里應該不需要咱們了……若想活命的就告退去……”說完,她腳步匆匆的先走人了。
開玩笑,草公公與晴惠姑姑都怕死的逃命去了,他們難道還蠢得留下?所有人踮著腳尖走了個精光。
只剩蘇易留守,他是護衛,得保護太子安危,走不了,不過他老神在在,他是外臣,主子不會把氣發在他身上,然而他才這么想,就聽見主子哀號一聲,他一驚,想沖進去救駕,但在門口時緊急頓住腳步,因為這聲音像是某人鼻子讓人捏著發出的慘叫聲……
他抹抹額頭冒出的汗,還好沒進去,否則撞見主子被虐,豈不死得更難看?呋,外臣也難做,今晚還是閃遠點,除非有人沖出來喊救命,否則他裝死到底了。
房里頭的男人鼻子真讓人捏著,因為他的頭在陰奢的肩膀上蹭了蹭之后,裝酒瘋的吸吻一口,她吃痛,反手打了他一掌,用力死捏著他的鼻子。
“好個狠毒的女人,新婚之夜你就虐夫!”某人拍開她的手,救回自己的鼻子后,義憤填膺的指控。
“是你自己討打,怨不了我。”她毫不慚愧的說。
“你、你這潑婦!”驀魏繼續罵。
“你若不滿我,那就下床去吧,今天不洞房了。”
某人一聽,氣焰登時潰散得無影無蹤,涎著臉,奴性堅強的握住她的手!拔业暮媚镒,這是怎么了,怎么不洞房呢?咱們凡事好商量,我這就正經了!
陰奢沒好氣的睨他一眼!澳闶遣皇浅燥柼e,需要借酒裝瘋?”
他臉一僵,怪自己剛才玩得太狠了,想說裝醉逗逗小娘子,誰知被看破,萬一真被趕下床,錯失春宵,他真要咬舌自盡了!斑@個……是這樣的,曾子昂那小子娶不到你,挾怨玩陰的,想灌我酒,破壞咱們的洞房花燭夜,我就陪他喝幾杯,裝裝酒醉的樣子就開溜……”
她聽了微怔!白影骸沒能釋懷咱們的事嗎?”
驀魏不滿的撇撇嘴!八侨诵⌒难,口口聲聲說我搶婚,明明你父皇先將你許給他的,我這是橫刀奪愛,他腦袋進水了,是他壞人姻緣,我還由他嗎?我今天看著賓客多,就給他這面子,他日后再啰唆,瞧我不給他好看!”
“你回京后他不是天天來找你,我以為你們已經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