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的圣誕節(jié)前夕。
蘇清清與湯書毅協(xié)力完成一對雙胞胎的心臟移植手術(shù),哥哥因先天性腦部發(fā)育不正常,一出生即是腦死狀態(tài),而弟弟先天性心臟嚴重缺損,若不做心臟移植,應(yīng)該活不過一個月。
經(jīng)過雙胞胎父母同意,他們將已腦死的哥哥的健康心臟移植到弟弟身上。手術(shù)過程漫長,直到晚上才順利完成。
當縫合完成那一刻,湯書毅與蘇清清心里并無任何欣喜,雙胞胎哥哥的存在像是為了修復(fù)弟弟缺損的心臟來到人世,哥哥貢獻出心臟,成就弟弟未來的人生,一個出生即死亡,盡管一個幸運存活下來,但對父母而言怎么都不算喜劇收場,不過至少弟弟被救活是值得慶幸的。
那天蘇清清換下手術(shù)服,整理好東西正要離開醫(yī)院,亞力拿了一封卡片給她,而湯書毅正好就站在一旁。
她接過卡片,看了寄件人一眼,抬頭平淡地對亞力說:「謝了!谷缓筠D(zhuǎn)頭問湯書毅,「要不要一起去小酒吧喝一杯?」
小酒吧在醫(yī)院附近,老板是個墨西哥移民,酒吧的裝潢帶有幾分墨西哥的熱情氣息,湯書毅與蘇清清坐在吧臺邊,她點了杯龍舌蘭,他點了一杯琴酒。
她隨意的將卡片放在吧臺桌上,食指不斷敲著卡片,眼睛卻定在吧臺里老板忙碌的身影上。
湯書毅知道,蘇清清正在思考,并不是真盯著酒吧老板。
一連喝了三杯龍舌蘭之后,蘇清清轉(zhuǎn)頭將卡片拿給他,說:「你幫我看看這張卡片!
湯書毅打開卡片,映入眼中的是唐旭初蒼勁有力的字跡,上頭寫了短短幾句話——
希望你一切安好,過得順心如意。圣誕節(jié)快樂唐納。
沒有稱謂,唐旭初是以英文書寫,署名他的英文名宇,這樣一封卡片,像是一般朋友交情,甚至讀起來比一般朋友交情還生疏的制式問候卡。
他合上卡片,推還給蘇清清。
蘇清清接過后,隨手放在吧臺桌面上,接著點了第四杯、第五杯龍舌蘭,然后問他:「我跟唐旭初……他對我……連普通朋友的關(guān)心都沒有吧?」
她似乎是自言自語,神情有幾分苦澀,接續(xù)著低喃,「亞力一早告訴我,唐旭初最近在利比亞,跟非政府組織醫(yī)療團隊一起,忙著國際人道救援,幫助利比亞難民,幫助那些因戰(zhàn)爭失去雙親的受傷孤兒,日子過得有滋有味、充滿意義……不像我,陷在沒有意義的小情小愛里……」
她嘲諷地望住又空了的酒杯向酒吧老板揮手,想點第六杯龍舌蘭時,湯書毅拉住她的手,出聲制止,「不要再喝了,你會醉。」
蘇清清望著被湯書毅握住的手腕,呆怔了好半晌,轉(zhuǎn)頭看著他,脫口問:「你要不要跟我回家?今天晚上……」
湯書毅沒料到她會突然這么問他,像被火燙著似的,立刻松開手,還沒來得及回答她,又聽見她開口。
「你不愿意嗎?我果然是一個沒有魅力的女人……」
「你喝醉了,我不希望你明天早上后悔!箿珪憬K于擠出話,被她突如其來一問,他不只失去了說話的能力、也失去了思考判斷的能力,其實他整個人只想拉住她,往他家的方向跑,只不過殘存的理智最后勝出,沒讓他做出蠢事。
他愛蘇清清那么多年了,費盡心機、千山萬水陪著她走……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沒有喝醉,才五杯Tequila……至少沒有完全喝醉,不然你考我,人最脆弱的器官是哪一個?如果我答得出來,是不是就能證明我沒醉?」
「好,你告訴我,人最脆弱的器官是哪個?」湯書毅嘆氣,順著她的話問。
「人最脆弱的器官是心臟,因為心臟能同時得兩種病,多數(shù)醫(yī)師能治的心臟病與醫(yī)生治不了的心病。你說……我的答案對不對?」
蘇清清亮著一雙眼睛看他,深呼吸一回,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她對他說:「證明我沒醉的話,你愿意跟我回家嗎?我好累,打算自力救濟,希望醫(yī)好自己無藥可醫(yī)的心病,愛一個愛不到的人真的太累……我——」
湯書毅沒給她繼續(xù)說下去的機會,他飛快結(jié)了帳,心跳激昂不已,理智在她二度問要不要跟她回家時,徹底蒸發(fā)。
他緊握住她的手,帶她離開小酒吧,一路不敢放開她的手,拉著她往自己住處奔跑,他就住在醫(yī)院附近,他很怕清清下一秒后悔,他很怕自己無法找回分毫不剩的理智讓她走。
他帶清清踏進家,門才關(guān)上,他便迫不及待將她壓在墻上親吻,清清熱烈回應(yīng),纖細的雙手鎖住他的頸項,那樣的熱情讓他全然失控,他有如得到人生最珍貴的寶貝,想細心珍藏,卻又恨不得將全部的她揉進懷里、徹底占有。
湯書毅幾乎是粗魯?shù)睦堕_她的上衣,蜜色肌膚一覽無遺,在他掌心之下,那溫?zé)峒毣挠|感讓他瀕臨瘋狂。
被他褪去上衣的蘇清清也像是失了控,帶著近乎絕望的氣患,幫忙飛快褪去所有衣物……他甚至沒來得及打開家里的燈,只有從窗外透進來的幽微街燈,偌大的屋子里,只聽得到彼此沉重喘息。
他抱起她走向柔軟沙發(fā),透進來的街燈撒在沙發(fā)上,微弱的光讓他將清清的身體曲線看得清楚明白,他看見她臉上有幾分羞澀,眼里有幾絲空茫,不知所措……
他耐著性子照顧她的身體,帶著她享受性愛歡愉,她敞開了身體,但卻沒對他敞開心。
性愛后,她伏在他懷里喘息,眼角泌出幾滴晶瑩的淚,她聲音飄渺而空洞,低聲問:「書毅……你要不要跟我交往看看?我——」
「好,我們交往。」他想也沒想直接回答,他愛她許多許多年,不論清清說什么,或許他會回答的都只有好。
「聽我把話說完,也許你的答案會不一樣。我們交往看看,可是暫時不談愛,我的心,很多年前跟了另一個人四處流浪,現(xiàn)在還沒有找回來的跡象……這樣,你還要跟我交往嗎?」她的聲音忽遠忽近地,有些飄。
「要!箿珪愀緵]猶豫,不管清清的心在不在,哪怕只能擁有她的人,他也會說好。
蘇清清就是他的全世界。不管她想做什么、想去哪里,哪怕她要帶他去地獄,只要她在的地方,他就愿意去,當年如此,此時此刻的他,亦如此。
清清不知道他有多愛她,愛到不擇手段、想方設(shè)法的逼走唐旭初。
這是他心里最黑暗的秘密,他希望清清一輩子不曉得這個秘密,盡管關(guān)于他逼走唐旭初這件事,他一輩子都不后悔,因為他知道,只要唐旭初在清清身邊,他就沒機會得到她,在清清眼里,唐旭初才是全世界。
這一刻,他無比慶幸當年做的那個決定——寄出光盤片。
他希望唐旭初不要再回來,甚至有一剎那希望,時間永遠凝結(jié)在他得到清清的這個晚上……
原來,愛一個人就會變得那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