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一個人,傅如雪一樣照常上班、加班,假日就去運動,日子并未因此停滯不前,也沒有太大改變。
只有臉上笑容再次收起來,他又變回之前那個傅如雪罷了,除此之外真的沒有太大的變動。
對他而言,要愛上一個人不容易,要遺忘一個人卻簡單得如同呼吸,斷絕一切聯絡便是最好的方式。
真的,再簡單不過了。
范恩麗——已經是完全無關緊要的陌生人,盡管每晚吃過飯,她獨自站在陽臺吹冷風,他也不會在乎,他的冷漠是因人而異,不值得他付出的,他絕對吝于花心思。
他相信時間一久,對她將會再無感覺。
然而視線沒有交錯之時,他的目光總會不經意地捕捉到她略顯失落的臉龐,但那又如何?他和她,已經再無關系。
直到過完年,范恩麗不再來了。
餐桌上少了一個人,他的左邊位置空了,三個人的話題依然如往昔,仿佛她的存在是可有可無,沒有人關注。
不知何故,他對此竟有幾分生氣。
“范姨,恩麗已經十幾天沒有過來,她什么都沒說嗎?”
范晴芬笑了笑!靶←惡塥毩,即使她一年沒出現在我眼前,我也不會擔心,放心吧!
“但她終究是女孩子!
“公司派恩麗去法國出差,為期兩個月。兒子,你想恩麗嗎?”傅孟然打趣地問。這一對的感情似乎出現了裂痕,可是妻子交代要靜觀其變。
想?對于一個天天會上門來的人何須想,他只是基于禮貌問一下。
“爸,你想太多了,我只是關心她而已!辈皇窍肽睢!凹热凰龥]事就好。我吃飽了,你們慢用!闭f完,傅如雪將碗筷拿進廚房,視線瞥見范恩麗慣用的餐具孤零零地擺在角落。
這里也算是她的家,有她的碗筷、杯子以及她的身影。
傅如雪一擰眉,迅速回到房間,打開計算機,盡量讓自己保持忙碌,但沒一會兒,思緒忍不住又飄離——
她一個人在國外,真的能好好照顧自己嗎?
萬一她想家,是不是又去找尋沙子來填補寂寞?
她不懂寂寞,偏偏雙眸卻盛滿寂寞,他看出來了,開始對她好、關心她,想驅散她心底的孤獨。他并沒有要求她回報他同等的付出,因此當他聽見她所說的話,頓時心寒。
我已經不知道我們適不適合了——既然不合適,又何必浪費彼此的時間,不是嗎?
算了,現在想這些做什么?他迅速拉回思緒專注在工作上。
他們分手了,如今已是不相關的陌生人,是兩條并行線,不會再有交集。
想她,完全沒必要。
但即使傅如雪刻意遺忘,每天依然會注意月歷上的曰期。五個月后,有天他下班回家,拉開鞋柜,一雙熟悉的鞋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隨即繞過玄關,果真看見那個失蹤已久的人坐在客廳一邊吃水果一邊看電視。
她也看見他了,神色一僵,笑容有幾分勉強。
他心底的一股騷動隨即熄滅。不想笑就別笑,他并沒有逼迫她。
“如雪,你回來啦!”傅孟然聽見聲音,從廚房探出頭!暗饶惴兑桃幌,待會兒就能開飯了,你先陪恩麗聊聊,她剛下飛機。”
等傅孟然回到廚房,客廳剩下他們兩人,幸好還有電視機的聲音才沒讓氣氛太過尷尬。
“你不用招呼我了!狈抖鼷惖卣f。
她一頭長發剪短了,整個人黑了不少,也瘦了不少,不過精神奕奕,看來在國外應該過得挺不錯的。
“嗯!彼麘寺,轉身回房。
她有些改變了,而他仍在原地踏步,不過是一雙鞋子而已,他竟然立刻想起她,這段時間他究竟在做什么?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瞬間一股安心襲上心頭——原來他始終掛念她。
對她的記憶完全沒有抹滅,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真的能遺忘她嗎?
☆☆☆
愛過以后真的能輕易割舍、遺忘嗎?
有人能做到,有人做不到,而她就是做不到的后者。
范恩麗站在廚房窗前,從這里望出去剛好可以將站在陽臺上抽煙的傅如雪身影收入眼里。
小雪會抽煙?
印象中沒看過他抽煙,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抽煙,而且神色凝重,是公司有問題嗎?還是因為……她?
其實她不該來的,他的分手清清楚楚地刻在她腦海里,沒有轉圜余地,她應該死心才是;只是若能輕易死心,她也不會跑來這里了。
明知不可能,明知希望渺茫,有時候她還是會期待小雪能夠擁抱她,給她溫暖,讓她以為只是做了一場惡夢。
可惜已經不可能了。
范恩麗看得太專注,以至于傅如雪轉身的時候,他們的視線相交了瞬間,她想多看幾眼,想要彌補看不見他的思念,可又怕他眼底冷淡的目光,因此她很快別過頭,錯過了他眼底藏不住的思念。
在法國的時候,每夜想起小雪總會讓她失神許久,有一次她甚至呆站在塞納-馬恩省河畔一個下午,等她回過神后,也只能收拾無法排遣的寂寞一個人回到住所。
寂寞——
不懂寂寞的時候她不怕,等她嘗到了寂寞才知道苦澀、才知道痛。不過沒有人能幫忙,她只能靠自己的力量邁開步伐繼續前進,直到有一天真的能事過境遷。
心情必須靠自己調適,即使不是在一個月之后,也會在將來的某一天得到平靜。
范恩麗拖著行李,向范晴芬和傅孟然道別。
就在電梯門要關上的剎那,傅如雪突然伸手擋住了門。
他沒開口,她也沒問,兩人似是有默契又似是毫不相關地分站門里門外,過了一會兒,電梯門開啟了,傅如雪快她一步,一把拉住她的行李。
她望著他,他依然無語。
兩人都沒有開口,電梯仿佛也無語地悄悄關上,直達地下二樓,門再次打開,傅如雪率先拖著行李跨出去,范恩麗跟在他身后,看見他上車,她只好跟著坐進去,扣好安全帶。
不著痕跡地避開他的視線,也避開對他的想念。
她望著車窗,看見了自己的臉上寫滿寂寞,無奈她的寂寞不會再有人響應了。
范恩麗深深吸了口氣,阻止淚水泛濫。
縱使無法成為情人,他們也永遠會是親人,這點是不會變的,多少給了她一些安慰。
就這樣吧,這樣維持下去就好,不要再有變化了。
車子很快抵達她家,傅如雪不發一語地幫她把行李拖上去;一路上兩人之間的氣氛同樣沉重。
直到行李放下,范恩麗才開口道謝,他則回應不客氣。
“謝謝”、“不客氣”是他們分手之后的第一次交談中,語氣生疏,不過暗藏底下的感情卻是洶涌,只是他們都沒有說。
“對了,我有禮物要送給你!狈抖鼷悘男欣钕淠贸龆Y物!斑@是我做的‘流沙之屋’,如果你不嫌棄,請你收下。”她慎重地遞出禮物,低著頭,不敢正視他的表情。
如果是在公開場合拿出來,小雪很懂得做人絕對不會拒絕,那樣說不定會讓她誤會他們之間還存在著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因此她選擇私底下給,她想小雪拒絕的機率應該比較高,可能會高達百分之九十九點九,這樣的話,她才有理由勸自己早些心死,不要再眷戀。
小小的“流沙之屋”滿載著艷紅的顏色,猶如絢爛的夕陽。
傅如雪沒有拒絕,出乎她意料之外地收下她的禮物。
“謝謝。”她下意識地說出口。至少他還肯收她的禮物,這樣就夠了。
他抬起頭,注意到她的視線落在另一個地方,他望過去,屋子的一角擺著兩個同樣的沙漏。
“對了,一直忘記跟你道謝,謝謝你送我沙漏。不過你可能沒注意到我早就買了一個。”但他送的反而更有意義,可惜他們再也不可能橫渡Sahara了。
傅如雪走近撫摸一模一樣的沙漏。曾經他以為她不喜歡他送的禮物,沒想到是他們買了同樣的東西,差點造成誤會。
“我一直以為你不喜歡!
“怎么可能,我很喜歡啊,這個沙漏真的很貴,我買的時候有點心疼!倍沂撬偷,意義更是不同,她怎可能不喜歡!安贿^你寫在紙條上的日期跟沙漏送到我家的時間差距了半個多月,我想可能跟地址寫錯有關,幸好最后還是有送到。”
“有送到就好。我該回去了!彼栈亓顺錆M思念的目光。
“好,謝謝小……如雪,你送我回來。”她不敢也不能再喊他小雪了。
門,悄悄關上,她的眸,默默閉上,一滴寂寞的淚水,無聲落下。
下一秒,傅如雪擋住了將要關上的門。
范恩麗嚇了一跳,抬眸望著他。
“為什么哭?”
“對不起、對不起……”除了道歉,她不知道還能說什么來彌補自己的過錯。
“告訴我,你究竟有沒有愛過我?”他不想聽她道歉。
“有,我有,小雪我真的很愛你……”渺茫的機會降臨了嗎?
傅如雪眉心一擰,大步上前,關了門,牢牢抱住她,范恩麗也緊緊抓著他。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他一面吻她,一面拉著她進房間。
“對不起……”
“不要抱歉,你想我嗎?”
“看不見你,我真的會寂寞,我一直都在想你!豹q如夕陽顏色般的“流沙之屋”代表她的思念,一顆一顆讓她拾起保存。
傅如雪脫下彼此的衣服,整個人壓到她身上,火熱地親吻她,雙手不住地撫摸她的嬌軀,感受最貼近的溫柔以及許久未聞的呼吸聲。
沒有了她,他再次失眠。
有好幾次看著她送她的海,他的心泛起后悔的痛,痛的不是因為她的直言,而是她寧可跟旁人說也不愿老實告訴他。
明明他是她最親近的人,為何她寧愿相信外人,難道他還不值得她依靠?
喘息聲交迭,心跳愈來愈快,汗水淋漓,他們撫摸延彼此、親吻對方,仿佛想藉此填補這段日子的空白。
他啃咬她纖細的頸子,雙手輕掐住她的頸子。
“你相信我嗎?”他問。
“我相信你。”
他笑,“錯了,有人掐住你脖子的時候,永遠都不能相信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