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寧寧熱心的想替小姑牽紅線,一等步孤城回來,她服侍著夫君脫官服,又替他端來茶,忙不迭的把這事說了。
“苻小公爺?據我所知是個頗為潔身自好的人,后院沒什么糟心事,妹妹如果對他有意,我明日便讓人去打探,再說了,我這滿身臭毛病的人都能娶到你,窈兒比我好上一萬倍,只要放出風聲,誰不忙著上門求娶?”他這些年為著立穩腳跟的確疏忽了妹妹,幸好他娶回一個會替家人打算的妻子,若是和苻國公府的親事能成,圓滿了妹妹的婚姻大事,他對娘親也能交代了。
步孤城輕柔的抱著小妻子坐在軟榻上,將她臉上的發絲拂到耳后,俯首便是一吻,“妹妹要是嫁人,這府里的人就更少了,看起來我得更加努力加把勁才行。”
“你加什么……勁?”這人是歪到哪去了?
“不如這樣,我去請梁太醫過來給你瞧瞧,要是你身子無礙,就幫咱們府里添個人,要是狀況不允許,咱們也不勉強,好好把我們的小日子過好來,你說這樣可好?”這種事攸關小妻子的性命,他絕不強求,孩子生不生都是其次,有當然很好,沒有也無妨,只要她能陪他到老,余生有她相伴,足矣。
“我的身子……其實自我意識恢復清醒后,喘癥一次都沒有發生過,我在想或許早就好了也說不定!彼龓缀蹩梢源_認自己的喘癥已經不藥而癒,只是這種事說出去不會有人相信,看著是要讓梁太醫來一趟了。
“那就這樣……吳喬,去請梁太醫!辈皇菃柧,而是霸道的命令句,還立馬實行。
難怪他是將帥之才,麾下能率領那么多兵士行軍打仗,還一鼓作氣將韃靼人攆到千里之外的沙漠,截至目前都沒有韃靼人侵犯大襄朝的消息,她的重生改變了許多事情,說不定外患侵擾的事也不會發生了……吧?
那么她要不要把上輩子他一去不返,戰死沙場、馬革裹尸的事情告訴他,好讓他心底有個準備?
但這種無中生有的事,沒憑沒據的,他會相信嗎?
她獨自想得出神,步孤城發現了小妻子忽然安靜下來的神色和沉重起來的眼神,他將溫寧寧摟得更緊,把她的小臉勾到面前,不錯眼的盯著她的雙眸!斑@是在想什么呢?在辛苦工作一天回來的夫君面前走神,是我太沒魅力了嗎?”他們可還是新婚,他的吸引力就大打折扣了?
溫寧寧也伸出手來摸著他的頰,唇動了動,正想把上一世的事情坦白說出,卻聽到吳喬的喊聲響起——
“大將軍,梁太醫到了!
梁太醫被吳喬拽著直往大將軍府奔,幾乎要喘不過氣,好不容易來到溫寧寧面前,累得扶著腿吁吁喘氣。
“是我家親衛太失禮了,太醫莫怪!睖貙帉広s緊從步孤城的腿上下來,整理著服裝。
步孤城待她站穩,見她臉紅如醉,偷香了一口,才含笑的朝梁太醫走過去。
“沒事沒事,夫人可是哪里有恙?”不愧是醫者父母心,很快便調整過來,張嘴問的便是病情。
“請太醫過來是想請你幫內人診脈!
梁太醫將一條布帕放在溫寧寧手腕上,細細的探著她的脈,只是時間過去良久,他卻始終沒有開口。
步孤城斂去嘴角的微笑,眼神冷凝,牢牢盯著梁太醫,直到他的指頭離開溫寧寧的手腕。
“太醫?”沒人聽得出來步孤城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緊繃。
“往來流利,如盤走珠,應是滑脈,只是日子還很淺短,老夫雖不敢斷言一定是喜脈,但十之八九不會錯。”喜脈一般到孕期兩個月左右才會比較明顯,也較容易確診。
步孤城被巨大的驚喜給打懵了……
“恭喜大將軍,夫人有喜了——”婦科雖然不是他的專科,可往來給嬪妃們請平安脈,梁太醫也累積了不少經驗,大將軍夫人的滑脈雖不明顯,但他能肯定是喜脈無誤。
“可她的身子能生孩子嗎?”
“根據老夫觀察,夫人已好長一段日子喘癥都沒有復發過,本來老夫還有些擔心夫人成婚后會有諸多困難,呃,就是無法承受魚水之歡之類的……咳,但如今看著孩子都懷上了,可見身子的情況超乎老夫預期的好,到了隆冬之后要是能繼續維持,老夫覺得孩子可以一試,若是不然最好引產!
溫寧寧是他看著長大的,對于她的身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因此在言語上也不像一般大夫閃躲,可說些可有可無的話搪塞病人。
“我要生!睖貙帉幙粗酝耆教沟男「,如是說道。
要是一直沒有孩子也就算了,可既然孩子來了,她就要留下他。
“恭喜夫人,賀喜夫人!绷禾t樂見其成。
一對新人成婚,又剛好懷孕,新婦一進門很快就來了個入門喜,這是雙喜臨門,十分難得呢。
“往后要勞煩太醫的地方還多著!
“這是老夫的本分。”
步孤城讓人包了個大紅封賞給梁太醫,交代吳喬客氣的送他出門,他自己則小心翼翼的扶著溫寧寧坐下,然后大手貼著她還沒有動靜的小腹,一臉傻笑的道:“你這肚子里有娃兒了,我的娃兒,不,是我們的娃!
溫寧寧也很驚奇,她從未想過自己會有當母親的一天,她的腹中居然有了個小生命的存在,這就是為人妻后孕育出來的美麗果實嗎?
為人母,那會是什么感覺呢?
她曾以為自己不會把家庭、男人當成她生命的全部,可現在的夫君溫柔深情,她的腹中還孕育著新的小生命,她的人生因為婚姻逐步有了改變,或許她仍舊無法忘懷當初的堅持,但是一也不妨礙她享受現下的過程。
她開始期待他的到來了。
對于有喜了這件事,溫寧寧覺得平常心看待就好,堅持只要在飲食行動上多加注意就行,偏偏整個府邸的人都不這么認為,不只眼神瞧著不同,行動上更是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沖撞了她。
她一再告訴眾人用不著這樣,她雖然沒有生產、孕育孩子的經驗,但是懷胎生子那可是長長的九、十個月,要是所有人都當她是易碎的瓷娃娃般碰不得,她會先瘋了的。
她哪里知道對于人口實在稱不上旺盛,甚至有些單薄的大將軍府而言,夫人肚子里的新生命意味著添丁加口、香火傳承,這是眾望所歸的大事,還有什么比得上這個更重要?
所以盡管溫寧寧要大家別在意,眾人在應聲之余,還是我行我素的很,該怎么著還是怎么著,到最后,她只能無奈的隨他們去了。
傳統習俗,有喜不滿三個月不宜對外宣布,其實她應該慶幸,這件喜事她大哥和大嫂還不知情,要是知情了……那后果……嗯嗯……別想、別想……她到時不會寸步都難行了吧?
甩掉讓人惡寒的念頭,她還是如常的處理府中事務。天冷了,府里的炭火、柴火需求量變大不說,針線房更是忙個不停,裁制冬衣、鞋襪,三位主子的衣物自是早就備妥了的,可還有管事婆子丫鬟小廝們的,因此忙得不可開交。
另外她也開始將步孤城交到到她手中的鋪子、田產和莊子做了一番巡視及帳冊整理,各處莊頭輪流交上來的年度帳冊明細疊得像小山高,她在幾個陪嫁侍女中挑了兩個腦筋清楚、能算會寫的來替她抄錄,觀察后留下一個叫爾月的丫頭。
爾月肯學敢問,受到溫寧寧的提拔,她感激在心,絲毫不敢松懈,之后不過幾年時光便爬升成為大將軍府不可或缺的大帳房,不過此為后話了。
溫寧寧知道步孤城有錢,可大將軍府有多么家大業大,她經過幾宿的挑燈夜戰后才真正有了初步的了解,她除了咋舌還是咋舌,她那些自以為很多的私房到了這里,壓根只是人家的零頭啊。
但是再忙也不過是柴米油鹽醬醋茶的事,除了瑣碎些也沒什么,讓她頭疼的是步窈的親事。
是的,步窈和苻國公府的親事有譜了,郎有情妹有意,一見鐘情、一拍即合……不,是天作之合,溫寧寧不是小氣的人,以步孤城的家底要嫁個妹妹是輕而易舉的事,但令她為難的是,身為人家的“長輩”,要如何把小姑的婚事操辦得盡善盡美,讓大家都滿意呢?
她是十足十的生手!
其實早在兩家開始議親,消息傳出去的時候,她的婆母也就是錢氏曾來鬧過一回,誰知道一來就碰了釘子,認知到她進不了大將軍府的門,她臉面也不要了,在門口便潑婦罵街了起來,惹得路人圍觀議論紛紛。
按照正常的程序,她不要臉,可抹不開臉面的人自會將她請進去,可惜她太小看這剛嫁進門的兒媳了。
溫寧寧知道錢氏所為何來,不就是她家小姑子的親事嗎,一般兒女親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錢氏雖是繼母,這權力還是有的,想將人嫁雞你就得隨著雞,想讓你嫁狗就算癩皮狗你也得跟著,她早想好法子要利用親事給步窈添堵,哪里曉得先是被攆出了家門,如今步、苻兩家議親,她和步軒還是在聽到傳言后才知情,這是完完全全的無視她,叫她怎么咽得下這口氣?
不顧步軒的阻止,她鼓著一口氣跑到如今的大將軍府,沒有誰給她任何她認為應該要有的體面,面子掃地是一回事,但這些門房和路人是怎么回事?那眼神,那鄙視,那些碎語,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可是堂堂中山王的王妃,這目無尊長的溫家賤人,縱容妻子忤逆長輩的步孤城,既然他們不要臉面,那索性大家就撕開窗紙來大鬧一場,看看是誰先忍不住!
鬧,那可是她的強項,她就不相信一向以孝道治天下的大襄朝,理字會不站在她這邊!
錢氏哭了、罵了、吵了,很盡責的鬧得人盡皆知,可惜的是大將軍府的門扉紋絲不動。
路人嘲諷的笑,一個過氣的繼王妃,能做到她這樣的也真是少見了……
這下錢氏傻眼尷尬了,以前她老當步孤城不許她進大將軍府是個笑話,但少了步軒這道護身符,她還真進不了這個門,于是只能臉黑如鍋底,灰溜溜的鎩羽而歸,可她絕不會就這樣放過那不肖子和不肖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