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鬼了,他為什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回到宿舍,踢掉高跟鞋,余夢嵐嘴里仍嘀咕著。
她一向過得低調(diào),就連生日也不例外,她并不愛旁人替她慶生,這點和韓騏很像,因此知道她生日的人并不多。
每年的這天能收到幾名老友的簡訊祝福,對她來說就夠了。
余夢嵐沒自作多情到以為韓騏會喜歡自己,因而去調(diào)查她的個人資料,她甚至覺得今晚他突然請她吃飯,也只是基于他們兩人很巧的同天生日,而非對她有什么特別想法。
唯一的可能,就是白天秋素云和他聊天時大嘴巴講出去的。
「見色忘友的女人!」她沒好氣的罵道。
唉,想到從今以后就真的是三開頭的年紀,再也不能跟別人說自己「二十幾歲」,余夢嵐不禁頭皮發(fā)麻起來。
哎啊,歲月真是無情的殺手。
「養(yǎng)我一輩子,養(yǎng)我一輩子,他養(yǎng)我一輩子……」一陣清亮的音樂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余夢嵐從皮包里翻出手機,由于心里正糾結(jié)著,也沒看清楚是誰來電就接了起來,「喂?」
「嵐嵐!鼓硞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自電話那端傳來。
她愣了一下,接著才淡聲道:「有什么事嗎?」
「也沒什么,只是打來和你說聲生日快樂!
祝她生日快樂?
這話他也好意思說出口?
她訝異的睜大眼,忽然很想笑。
「楊為軍,五年前的今天你給了我一份生日禮物,到現(xiàn)在我還記憶猶新,就不勞你特地打來提醒了!乖谌畾q生日這天接到分手五年的前男友打來的電話,她只覺得荒謬。
「別這樣,嵐嵐,雖然我們當初不歡而散,但都過這么多年了,我希望我們還是可以當好朋友……」
「抱歉,我沒什么興趣繼續(xù)和你當朋友!顾驍嗨脑。還好朋友咧!
「你還在怨我嗎?」男人嘆息。
他的聲音挺好聽的,她曾經(jīng)深深迷戀過,可現(xiàn)在再聽到只覺得厭煩,更何況韓騏的聲音比他好聽多了,一旦吃過一客兩千元的牛排后,再吃五百元的,只會覺得和夜市的差不了太多。
唉,人的胃口果然會被養(yǎng)刁的。
「我對你是什么感覺不重要吧?而且我也不認為我們還有聯(lián)絡(luò)的必要!褂鄩魨沟牡。
她做事一向乾凈俐落,從不拖泥帶水,說了分手就是分手,不管當時多痛苦,她都不要藕斷絲連。
「別這樣,嵐嵐,我只是想得到你的祝福!鼓腥撕芸煺f道,「我要結(jié)婚了!
打電話和分手五年的前女友說自己要結(jié)婚?這算什么?余夢嵐覺得自己完全搞不懂這男人。
「喔?恭喜啊,跟那個姓黃的護士?」她隨口道。
當初他們會分手,就是因為她看到他和一名姓黃的護士上床。
「呃,不是。」他尷尬了一下。
「我想也是!雇党赃@種事有一就有二,她一點都不意外,「不好意思,別說我工作很忙沒空參加,更何況就算不忙,我也沒打算去參加前男友的婚禮,所以就這樣吧,再見……不,別說見面,我希望以后你連電話也別再打來了!
說完,她直接結(jié)束了通話。
「真是莫名其妙!」余夢嵐將手機扔到床上,原本還不錯的心情瞬間沉了下來,就像走在路上突然被狗咬一樣令人討厭。
她將紙袋擱在桌上,一屁股坐進椅子里,思緒突然有一陣子飄遠。
她真的不喜歡過生日,因為對她來說,生日從不是什么值得慶祝的日子,反而總會發(fā)生壞事。
當年母親生她時,就差點難產(chǎn)而死,醫(yī)院費了好大工夫才將人救回,但卻因此不得不拿掉子宮,再也不能懷孕。
五歲那年,父親為了回家替她過生日,結(jié)果出了車禍,整個人在起火的車子里被燒成焦炭,完全看不出原貌。
十八歲生日時,交往了將近兩年的第一任男友和她提分手,之后二十五歲生日那天,又讓她見到已當了三年住院醫(yī)師的第二任男友和護士滾到床上去。
她早聽許多學姊說過,因為工作時數(shù)長,在朝夕相處的情況下,住院醫(yī)師很容易和身邊年輕漂亮的護士搞曖昧。
她曾深信楊為軍會是例外,沒想到他卻用實際行動粉碎了她的信賴,使她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總之生日對她而言,就像悲慘的惡夢,每隔幾年就會讓她狠狠痛上一回。
她慢慢打開桌上的紙袋,原想將里頭的和 子拿進冰箱冰,但不知怎地,她反而拆開了裝著和 子的盒子。
那是三個顏色各異的漂亮甜點,一個瑩白、一個翠綠、一個嫩粉,看起來很討喜又美味,所以明明肚子就已撐得吃不下,她仍拿起小叉子,戳起白色的那顆。
輕輕咬了一口,軟的外皮包著紅豆餡,甜味迅速在嘴里化開,先前煩悶的心情就這么輕易被撫平了。
好吧,起碼今年生日不但沒發(fā)生衰事,還讓全醫(yī)院女性心目中的白馬王子請吃了一頓晚餐。她自我解嘲著。
撇開他偶爾會突然冒出一些讓人無言以對的話不提,其實韓騏無論在外貌、學識還是涵養(yǎng)各方面,都是好得沒話說,且EQ也不錯,就算被她質(zhì)疑是Gay都不生氣,只是像那樣的男人,并不容意駕馭,肯定不是隨便一個女人便能和他輕松相處的。
雖然不關(guān)她的事……不過她倒是很想知道他會栽在哪種女人手中。
「生日快樂啊,余夢嵐。」她輕聲道,腦海中浮現(xiàn)的是今晚那男人淡淡的笑容。
這是場極為盛大的慈善餐會,有不少政商名流出席,會場的布置亦十分豪華,透出屬于上流社會的奢靡。
人們以拿到邀請卡為榮,將它當成彰顯身分地位、財力或名氣的象征,幾乎所有收到邀請的人都會排除萬難來參加,好證明自己的不凡。
當然,其中亦有人費盡千辛萬苦從別人那邊弄到邀請卡,只為擠進會場拓展自己的人脈。
反正不論如何,一點都沒有「慈善」的氣氛。
韓騏的指尖輕撫著冰冷的陽臺欄桿,冷眼看著那些努力炫耀身上行頭的人們,他是沒收到什么邀請卡,不過身為他爹的兒子,縱使并不姓袁,還是得來露個臉。
當然,那也是因為如今他在醫(yī)界的名氣不一般所致,倘若他只是個沒沒無聞的小醫(yī)生,袁家不可能讓他參加這種重要餐會。
只是即便如此,往常他出席這類場合時,用的仍是「袁家遠房親戚」的名義—盡管在部分知情人士眼中,他是袁老爺子長子的私生子一事,早就是公開的秘密,不過他也不在乎,如果不是父母耳提面命要他務(wù)必出席,他壓根不屑來。
當年父親毅然拋棄幼子與妻子,只為和青梅竹馬的情人廝守,因此永遠失去了繼承袁家家業(yè)的資格。有人笑他蠢,竟為了個女人放棄整片江山,亦有人鄙視他拋妻棄子的行徑,但不管怎么說,那男人終究是他父親。
韓騏雖不認同父親的行徑,卻又無法漠視這個為了他們母子幾乎失去一切的老人,而母親亦覺虧欠袁家許多,對于袁家提出的要求無不竭力達成,因此,今晚他就算百般不情愿,仍不得不出現(xiàn)在這里。
嘖,看來這會是個挺無趣的夜晚啊。
躲得過初一,躲不了十五,正是余夢嵐現(xiàn)下的心情寫照。
好不容易逃過相親,沒想到卻又被逼著來參加這什么鬼慈善餐會。
她向來對這類假慈善之名,行炫耀之實的餐會非常不以為然,真要捐錢默默捐就好了啊,何必辦什么餐會?
而且她很清楚老媽把她丟來這里的用意,不過她實在對找金龜婿的事興趣缺缺。
雖然很累,但她喜歡現(xiàn)在的工作,每天都過得充實愉快,要她在家當米蟲給人養(yǎng),不如殺了她比較快。
打發(fā)了幾個來搭訕的男人,余夢嵐環(huán)顧了下四周,自吧臺取了幾樣看起來很可口的菜肴后,躲到某個靠近陽臺的角落吃了起來。
既然都浪費時間來了,就該多少吃點東西撈個本,雖然這兒的東西沒有先前韓騏帶她去吃的那家料理美味可口,但也比她平時在醫(yī)院吃的強多了。
韓騏……她輕輕咀嚼著這個名字。
自生日那天過后,她已有一個多星期沒見到他了吧?
本來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雖然韓騏到醫(yī)院已經(jīng)有幾個月了,但因他很神秘,她見到他的次數(shù)并不超過五次,而且過去她從不曾將這個人、這名字真正放進腦袋里,聽旁人提起時,亦是左耳進右耳出沒有在意過,沒想到最近這些日子她卻莫名地常常想起他。
謎樣的男人。
連著三次接觸,她卻越覺得自己搞不懂他。
本以為他是溫文儒雅的謙謙君子,后來發(fā)現(xiàn)原來他是個有著奇怪惡趣味的家伙,但之后又覺得,他陰險歸陰險,卻也是個心思縝密敏銳、懂得體貼他人的人,那天若他直接說要和她一起吃晚餐慶祝彼此的生日,她是絕對不會答應(yīng)的,很意外他竟那么快就摸透了她的脾氣,知道要等到最后才說。
這男人令她疑惑、迷惑,又彷佛受到了誘惑。
唉,真糟糕,難道她也成了外貌協(xié)會的一員嗎?居然對一個自己全然不了解的男人感到好奇……甚至產(chǎn)生了興趣?
余夢嵐心不在焉的吃著東西,兀自思索著,直到聽到附近隱約傳來一陣對話聲才回過神。
「你長得挺不錯的,有沒有考慮進演藝圈?」
余夢嵐疑惑的抬頭朝聲音來源望去,就看到一名身材臃腫的中年男子正以令人不舒服的眼神,盯著某位長相清秀的女服務(wù)生。
那名女服務(wù)生被逼得后退了幾步,一臉無措,「抱歉,我沒想過……」
「我說,你怎么弄不清楚狀況呢?知不知道我是誰?我可是銀星的董事,在演藝圈里要大紅大紫還是被封殺,都憑我一句話,所以要捧紅你太容易了,到時你名利雙收,又何必來這里端盤子?」中年男子朝她走近,一雙毛手直接摸了上去,「你幾歲,叫什么名字?」
「先生,請你不要這樣……」女服務(wù)生聲音中透著懼意,明亮的眼中盈滿驚惶。
那中年男子沒想到自報身分后對方還是拒絕,有些惱了,「小美人,我勸你最好識相些,否則……」
「否則如何呢?」突然,一個清冷的女音打斷他的話。
中年男子轉(zhuǎn)頭,就見到一名身穿紅色小禮服的女子正冷冷睇著自己。
她和那名女服務(wù)生是截然不同類型的女子,穿了高跟鞋后超過一百七十五公分的身高,使她看上去不夠纖柔嬌美,但卻有種張揚狂放的氣息,一看就知道是極有自信和主見的女人。
中年男子愣了好一會才反應(yīng)過來,「你是誰?」
像這樣的女人若看過一次便肯定不會忘記,他確信自己不曾見過她。
當然,他不知那是因為余夢嵐在社交圈里向來低調(diào),還鄙夷地認定她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余夢嵐才不管他在想什么,直接走上前,將手上的餐盤遞給女服務(wù)生,「麻煩你幫我收一下,謝謝!
她也不想在這種場合出風頭,可要她眼睜睜看一個女孩子在自己眼前被調(diào)戲,她實在做不到。
知道她是在為自己解圍,女服務(wù)生對她投以感激的眼神,「哦,好……」欲舉步離開。
「等等,我有說你可以走嗎?」他不甘心的喊住人。
「先生,這里不是酒店,請你別在這種慈善餐會里丟人現(xiàn)眼好嗎?」余夢嵐不耐的道,她最討厭這種不把女人當人看的死沙豬。
中年男子沒想到她竟出言羞辱,臉色難看極了,「你究竟是誰?」
余夢嵐根本懶得理他,轉(zhuǎn)頭對女服務(wù)生道:「你快去吧!
女服務(wù)生也不想再待下去,馬上轉(zhuǎn)身就走。
中年男子見狀,就想追上去。
「等一下,給我站……啊啊!」他話還沒說完,腳上突然傳來一陣劇痛,讓他忍不住大叫起來。
他的慘叫聲引來不少人的注目,紛紛朝這角落看過來,就看到某個臃腫的中年男子正抱著自己的腳哀號。
余夢嵐不疾不徐地收回自己行兇的腳,一點也不因引起騷動感到驚慌。
「媽的,你這女人……」中年男子怒視著她,正想沖上前好好教訓她一頓,然而見到她腳下那尖細的鞋跟時,腳上傳來的劇痛讓他不禁猶豫起來。
眼前美麗的女人覷著他的眼神凈是鄙夷嘲諷,他毫不懷疑自己若又靠近,她絕對會再補他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