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門打了開來,不時將眼角余光瞟向浴室,怕剛才倉卒間沒關(guān)好門,更怕里頭的他突然發(fā)出聲響。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才剛上班多久你就偷懶?我開車經(jīng)過,看到你那輛破機車停在樓下,怎么,我不是交代你把資料送去‘瑟點’給陳總嗎?為什么你人在家里?”熬夜一整晚工作,汪馨薇現(xiàn)在可說是頭疼欲裂,加上滿腹怒氣,整個人都快爆炸了!拔医淮阕龅氖履兀磕切┵Y料很重要,已經(jīng)送過去了嗎?”
“那個……那個……”汪曉薔低下頭,小聲地應道:“還沒。”
“還沒?!”汪馨薇仿佛徹底爆炸,心想,如果手邊有手榴彈,一定毫不留情送她一顆!
“我現(xiàn)在馬上去!”
“不必!把東西給我,我親自送過去!”汪馨薇吼道,打從心底瞧不起她的辦事能力。“連這點事也辦不好,為什么信宇會覺得你有資格進我們公司?你看有哪個助理像你這么漫不經(jīng)心?憑你的工作表現(xiàn),想升遷請問要等幾年?你就這么想虛耗人生嗎?”
這樣說會不會太嚴重了呀?
汪曉薔暗自吐舌頭,真想深呼吸一口氣,但是她哪敢那么白目,人家都氣成這樣了,于是她趕緊打開皮包,拿出資料袋交給汪馨薇,并再次道歉。
“對不起……”
“那是什么?”汪馨薇打斷她的話,注意到地上那盆透著紅色的水,驚呼著問:“那該不會是血吧?”
汪曉薔一驚,趕緊搖頭解釋道:“那是、那是……我剛剛在殺魚!”
“殺魚?!”
汪曉薔真想咬斷自己的舌頭。掰這什么理由呀?馨薇這么聰明,最好她會相信!
“你真夠扯的!蓖糗稗币皇謸嶂~側(cè),忍不住搖頭嘆息。
是呀,她也覺得這個說法很扯,但是不擅長說謊的她實在很難在短時間內(nèi)想出個好借口。
汪曉薔把臉垂得更低了,等待著汪馨薇狠狠的逼供,打算倒時她再硬著頭皮一五一十地說出事情經(jīng)過。只是,馨薇知道后會不會報警處理?這樣一來,他要怎么辦……
****
“上班時間,你居然溜回家殺魚?汪曉薔你真是無可救藥!好不容易念完護校當了護士,不認真工作,跑去跟有老婆的醫(yī)生談什么戀愛?你以為自己能飛上枝頭當鳳凰嗎?哼!可惜醫(yī)生娘不成,只成了個小三,這樣的人生到底有什么意義?”汪馨薇真覺得自己是對牛彈琴。“現(xiàn)在信宇拉你進公司,麻煩你潔身自愛,好好表現(xiàn),不要連累他,更不要連累我!你已經(jīng)給我們制造很多麻煩了!”
雖然被狠狠的痛罵,但是汪曉薔心底卻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因為,這表示馨薇相信她胡扯的話。
呼,還好!
“我說那么多,你有沒有在聽?”
“有!”汪曉薔用力點頭?傊撬粚Γ日J錯就對了!耙院笪也粫俜噶!
“算了,跟你說話根本是浪費我的時間,我走了!
“嗯,你慢走!
汪曉薔正準備送她出門,但是汪馨薇步伐一轉(zhuǎn),竟然走向浴室。
糟糕,大事不妙!
“等一下!”汪曉薔搶先一步擋在浴室門口,雙手按住門把,心虛地笑問:“你……要上廁所?”
汪馨薇雙手交叉環(huán)抱胸前,語氣不悅地反問:“不然呢?”
天啊,她只是好心救一個人,有必要給她這么多考驗嗎?汪曉薔閉了閉眼,陪笑道:“可是我剛殺好的魚擺在洗手臺上,里面魚腥味很重,我怕你聞了想吐,或是腥味沾上你這套香奈兒,呵呵……”
“我的天!蓖糗稗背旎ò宸藗白眼,她也很珍視自己身上的名貴套裝,于是作罷。“不上了!上班時間在家殺什么魚,我真搞不懂你!”
汪馨薇手一揮,生氣地離去。
確定汪馨薇下樓后,汪曉薔趕緊關(guān)上門,并且落鎖,然后輕敲浴室的門板,道:“你可以出來了。”
靜待一會兒,里面似乎毫無動靜,于是她又伸手敲門,結(jié)果還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我進去了喔。”她輕輕推開浴室的門,卻被嚇了一大跳。“!”
里面果然擺著一尾她剛殺過的魚——他昏倒了!
當衛(wèi)子讓從昏睡中蘇醒,便感覺自己全身上下無比酸痛,慢慢睜開眼睛后,他看見一張充滿關(guān)心的臉龐正俯視著他。
那張清秀的小臉漾開笑容,就像燦爛的暖陽。
“醒了?肚子真的很餓、很餓了吧?可以坐起來嗎?”
汪曉薔體貼地扶著他緩緩坐起,并且拿過另一個枕頭墊在他身后,讓他能坐得舒適。
“這兩顆藥呢,一顆是胃藥,一顆是退燒藥,你再服用一次應該就可以了。”她攤開他的手掌,將藥丸放在他的掌心,并把水杯遞給他!爸嘀蠛昧,我去盛來給你!
她又像兔子一樣蹦蹦跳地跑開,衛(wèi)子讓定定望著她的背影,明明只是萍水相逢的兩人,為何他會覺得有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呢?
不一會兒,汪曉薔端來熱粥。香味四溢的熱粥瞬間觸動衛(wèi)子讓饑餓的味蕾,但是他沒有伸手端過她手中的碗,反而理所當然地說:“喂我!
她愣了愣,尷尬地點頭答應,在心里說服自己,就當是在醫(yī)院里當看護好了,別想太多。
她拿著湯匙吹涼熱粥,一口、一口慢慢地喂進他嘴里。
她動作溫柔,甚至細心地拿面紙?zhí)嫠潦米旖牵谒壑,她的表現(xiàn)不像看護,倒像他的女朋友。
這忽然產(chǎn)生的想法讓他不禁莞爾。
衛(wèi)子讓一口接一口喝下熱粥,胃暖心也暖,他定定地看著眼前的臉孔,雖然不清楚為何會有熟悉的感覺,但他可以確定,自己對她是充滿興趣的。
昏過去之前,他在浴室里聽見有個女人怒聲責罵她,但是她像是沒有脾氣,除了道歉,好像沒有別的回應。
“我睡很久了?”他開口問。
“對呀!蓖魰运N笑了笑,道:“現(xiàn)在都晚上十點了,我甚至已經(jīng)開始考慮要不要送你去醫(yī)院急診呢!
其實她是開玩笑的,她向來尊重他人,明知道他有黑道背景,當然不會替他惹麻煩。
“你照顧我這么久?你不是還要上班?”他應該沒記錯,她那時是因為失職而被痛罵一頓。
“我打電話去公司請假,你發(fā)高燒又一直昏睡,教我怎么放心回去工作?”她又吹涼一匙粥,喂他喝下,笑道:“如果我下班回來后你已經(jīng)燒壞了腦子怎么辦?我會內(nèi)疚的!
她想用說笑的方式來掩飾和他獨處的不安,但是技巧太拙劣,衛(wèi)子讓輕易就能聽出她語氣里的緊張。
“我是陌生人,身上還有被砍的刀傷,你不怕我?”他明知故問,當然也看出她持著湯匙的手正微微發(fā)顫。
汪曉薔很認真的思考這個問題,最后,她回答得很誠懇,“怕!
“那趁我昏倒時怎么不報警?”
“你沒有傷害我,我想不用報警!焙ε率侨酥G,但是她認為自己應該沒有看錯。“如果你是壞人,一開始就可以把我踢下機車,自己騎車逃跑!
“因為我來不及那么做!毙l(wèi)子讓故意這么說,有趣地發(fā)現(xiàn)她的眉僵硬的動了一下。
“如果……你是壞人,當時那條巷子里一個路人也沒有,你早就可以對我不利!
“你也知道,我手臂被砍了一刀,又剛好生病發(fā)燒,沒力氣。”他說得更可怕了,仿佛若不是以上原因,他確實就會對她不利。
汪曉薔停下喂他喝粥的動作,再接再厲地道:“如、如果你是壞人,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醒來,大可傷害我,但是你……”
“你怎么知道我現(xiàn)在不是正想要這么做?”
這句話可說是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和他正眼對視,他俊美又帶著點邪魅的眼睛直直凝視著她,最后輕扯唇角,揚起一抹壞壞的笑,接著,只見她立即捧著碗跳開,趕緊抓起手機。
“喂,喂!你打電話干嘛!”衛(wèi)子讓很想笑,可惜全身還是感覺酸痛無力,連笑起來都吃力!皠e真的報警,我是跟你開玩笑的。”
因為她的反應太可愛了,讓他忍不住想逗她,但是逗她的后果就是失去了好喝的熱粥,還要外加再三保證。
“我對你沒有惡意,真的!
汪曉薔緊握著手機,不安地看著他,從他俊魅的笑容中,她實在無法判斷他說的話是真是假,只好沉默地和他僵持著。
衛(wèi)子讓無奈地撫額低笑,然后舉雙手投降道:“不跟你玩了,我真的好餓,過來喂我!
玩?他只是在跟她玩嗎?汪曉薔盯著那碗粥,又看看他一臉無害的笑容,心里直嘆息。她真不想管他,但偏偏他是病患,需要人照顧,唉!
“不要隨便開這種玩笑,很可怕耶。”汪曉薔緩緩放下手機,重新拿起湯匙,慢慢走回床邊坐下,與他之間仍然保持著距離。
接下來,衛(wèi)子讓發(fā)現(xiàn),他玩笑可能開過火了,因為,他不過是伸手抓癢,她便立刻做出防衛(wèi)的動作,這直接的反應真的好有趣!
“你真的很害怕?”他笑出聲來。
也許是笑聲融化了尷尬的氣氛,汪曉薔緊繃的心情也緩和不少,她重新舀一匙粥吹涼,喂到他嘴邊。
“你這樣說,誰不怕呀?”
“既然怕,為什么還救我?”
“我面對的是寶貴的生命,怎么能因為害怕就置之不理?我想當護士也是為了替更多人服務,所以……對了,其實我以前是護士,看不出來吧?”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猜得到!毙l(wèi)子讓指了指手臂上的包扎,稱贊道:“這很專業(yè),你面對傷患和病患時,很像個專業(yè)醫(yī)護人員!
“真的嗎?”受到稱贊,汪曉薔臉更紅了。
****
經(jīng)過一天的休息,衛(wèi)子讓胃口大開,連吃了六碗熱粥,打從心底佩服她的好廚藝。
汪曉薔挺訝異他的食量,他的身體看起來精瘦結(jié)實,沒想到可以一口氣吃下這么多,真是太令人意外了。
“我煮了一鍋粥,你竟然可以全吃完,好厲害。”這算是身為廚師最大的驕傲吧。
“熱粥很好吃!彼运皇嵌喑詭淄,沒想到卻吃個精光。
“對呀,粥要趁熱喝才行,因為不知道你什么時候會醒來,所以我每隔兩小時就重新熱一次,火候還要拿捏好,不然就會煮得過爛了!蓖魰运N并不是邀功,僅是道出事實。
“兩小時就熱一次?”這么有心?他當真要對她另眼相待了!斑@么麻煩,你都愿意為我做?”
“你是病患嘛,本來就需要人照顧,都生病了,還吃冷掉的食物豈不是太慘了?”她笑了笑,接著問道:“吃飽后,有沒有覺得精神好多了?”
他微笑著點頭承認。不管是他的胃還是他的心,都被她喂得很飽,很滿足。
汪曉薔看著墻上的時鐘,發(fā)現(xiàn)時間已晚,她左思右想,還是決定留他過夜。
“那個……”她站在流理臺前,邊洗著鍋碗邊若有所思地道:“時間不早了,你也還很虛弱,今天晚上就睡在這里吧,明天一早我再載你去搭捷運,如何?”
“這里只有一張床,我留下來過夜,你呢?”
“很簡單呀,地板這么大,我鋪條棉被就可以睡了。”她笑咪咪地說。助人為快樂之本,就算他是黑道分子,也有權(quán)利感受溫馨的人情味嘛。
衛(wèi)子讓唇畔揚起一抹微笑。吃飽喝足后,他的精神確實好多了,他能復元得這么快,都該歸功于她。
長年旅居國外,他感受到的總是眾人逢迎諂媚的嘴臉,受到這么溫暖、真實、誠懇的對待,可說是頭一遭。
很奇怪的,他內(nèi)心有種發(fā)癢卻搔不著的苦惱,這感受是因為她而產(chǎn)生的嗎?衛(wèi)子讓開始覺得,生活中似乎也可以有些不一樣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