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芮柚紫和月牙說著話,出門去的幾個人陸續回來了。
幾個人出門,這一來一去就花掉半天時光,中午他們只吃了芝麻燒餅醬牛肉配薺菜羹,
一個個吃了肚飽腰圓。
待緩過氣來上內柚紫便準備開始提純那些買回來的水酒。
這些年雒邑王朝只有局部禁酒令,也就是按糧食豐收或歉收而定,她慶幸的是這十幾年農民都有按時繳糧稅,今年雨水豐富,看起來也沒有歉收的問題,所以她看到一線商機。
而她鎖定的顧客群就是那些高檔的達官貴人,謀取高利,到時候,成堆的銀票就會滾滾而來。
這里沒有蒸餾設備,也不知哪里有能工巧匠能打造出她要的蒸餾器,所以她只能土法煉鋼。
為此,她讓魏子打造的三眼灶臺就派上了用場。
基座上,她架上能買到最大的鍋子,鍋分兩層,下鍋裝著她買來的水酒,也可以叫酒母,上鍋裝冷水,灶膛上柴火旺盛,蒸煮水酒,含有酒精的氣體被上面的冷水冷卻,凝成液體,從管道流出,這就是蒸餾酒。
芮柚紫沒有藏私,也不認為需要,她大方的當著幾個人的面,也不怕他們把技術學去,直到看見蒸飽酒滴入壇子里,等稍稍晾干,拿起擦干水分的勺子,圉起一匙嘗了嘗。
“如何?”避嫌躲出去的趙森聞到酒香忍不住進來,鼻子噢啊噢的,臉上都是饞色,沒辦法,他就是酒鬼嘛。
“你嘗嘗。”
他哪里跟她客氣,著手舀了一匙,芮柚紫正要提醒他酒意濃烈,小小啜一口就好,他已經一口灌進肚子,涓滴不剩。
他簡直沒了形象,舔了舔勺子,希望還能舔出一滴汁液來。
“這到底是什么酒?芳香濃郁,棉柔甘冽,入口綿,尾勁余長!彼闪司钠肪迫!八圆挪蛔屇豢谙露茄。”
“你放心,我千杯不醉的!眲e的自信他沒有,這點,嘿嘿嘿嘿嘿。
“這還不算酒精度數高的!彼u著關子。
“啥?”
正常發酵后的酒只能使酒精含量達到百分之十五左右,用蒸餾法提純酒精濃度,提高烈酒度可以達到五十到六十度。
想得到這么高濃度的烈酒,就是經過一次二次甚至多次蒸餾,便能取得。
而這時代全天下最好喝的水酒,也達不到一這樣的高濃度。
“這水酒經過這道手續,味道香醇不少,京城不少人都喜歡,若是能擴大生產,甚至可以自己釀酒的話,丫頭,你說這有多賺錢。 壁w森的眼神就像成堆的金山已經擺在他跟前。
“釀酒需要的工人太多了,我的底下只有這么幾個人,小打小鬧可以,擴大生產,恐怕得以后再說了。”芮柚紫苦笑回應,理想很豐滿,無奈現實很殘酷。
趙森這時才想到她的立場,倒也不覺得多失望,這銀子山堆嘛,他也不是沒看過,誰能一口氣吃成個胖子,一步就一步來吧!
幾個人同心協力花了整個下午提純出了一只大甕的烈酒來,成果芮柚紫不甚滿意,可是沒辦法,因為土法煉鋼,萃取速度遠遠跟不上現代機械。
再來因為蒸餾,灶間里彌漫的都是酒味,別說芮柚紫自己撐不住,負責燒柴的回雪也被熏得頭暈目眩,雙目眼淚直流,魏子更是一個時辰就得跑出去吸幾口新鮮的空氣,幾個人吃盡了苦頭。
芮柚紫干脆把人手分成兩批,兩個時辰輪流一遍,即便如此,到了晚上擺飯,就連始終清醒的老酒鬼趙森也直嚷著要去睡大頭覺,說吃飯不必叫他了。
芮柚紫決定,若要靠這個開鋪子賺錢,非得找工匠按圖打造兩套蒸餾工具才行,否則錢還沒看到影子,人先倒了,說什么都劃不來。
幾人日夜顧守,成績總算出來了,隔天天色微亮,雜物間里已經擺上三大壇上好的佳釀了。
月牙扶著他娘出現在思過院的時候,差點被芮柚紫眼下的黑眼圈給驚著了。
“小姐,您這是……”段氏依舊布衣裙,但衣服整潔,頭發梳得一絲不茍,一看見芮柚紫便欲下跪磕頭。
芮柚紫不在意的揉揉眼睛,不讓她跪。“沒事,不過熬了個通宵!苯又恍⌒牡拇蛄藗哈欠,好在用袖子遮了。
“小姐矜貴,怎么可以熬夜不睡?”在她心目中,芮柚紫矜貴不已,不是他們這等人能比擬的。
“事急從權,橫豎多睡一會兒回籠覺就補回來了!痹诂F代,熬夜根本是家常便飯,年輕嘛,有的是本錢,幾天幾夜不睡,回頭好好補個覺,明天又是一條活龍,可自從來到古代,作息正常,天天不到九點就上床,偶爾不睡覺反而不適應了。
人真是習性的動物。
“小姐去歇著吧,有什么事交代民婦就是了!倍问霞庇谔孳氰肿戏謶n,略帶樵悴的臉上表情真摯。
“月牙回去把我交代的話都與大娘說了?”
“是,這孩子說小姐這缺人,民婦就來了,民婦只求一口飯吃,其他都不要!毙〗銓λ麄円患业亩鞯虏皇强梢杂缅X來衡量的。
芮柚紫聽了衷心感動。
“大娘既然來了便是一家人,我不跟您客氣,您也甭拘束,口袋胡同離我這里遠,您來來去去也不方便,我這空房間多,待會兒您和月牙去挑一間自個兒喜歡的,往后就在這住下,大家吃喝一塊,至于月牙送柴火的差事照常,月錢升為一貫錢,大娘也一樣,可好?”
段氏喜出望外,掐了掐自己的手背,她經年累月的給王員外家洗衣服,手心皮都磨破了也才得二十幾個銅錢,可這心腸像菩薩一樣好的小姐居然一給就這么多,她連作夢都不敢想。
一貫錢就是一兩白銀,她和兒子加在一塊,一個月就有二兩銀子,還管吃管住,若是她省著花用,不消多久就能替牙兒相看媳婦了,這世間要去哪里找這么好的主子,這么好的活兒?
她拉下月牙,母子倆誠心誠意的給芮柚紫磕了頭。
她從來不是嘴甜的人,但是段氏下定決心,會竭盡所能用力報答小姐的。
為了讓她安心,芮柚紫受了她的禮,然后吩咐回雪帶她去看房間,屋子里若是缺了什么都給添上。
段氏千叩萬謝的走了。
把事情安排好,芮柚紫回房,她實在累壞了,用力的伸伸腰,上床,連繡鞋只脫了一半,眼睛一閉,帶著渾身的酒香味便睡了過去。
這就是所謂的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如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嗎……
她這一覺睡得香甜,是被回雪叫起來的。
“小姐,該起了,本來見小姐睡得香,想讓小姐多睡一會兒,又怕您到了晚上真的睡不了了!
芮柚紫揉揉惺忪的眼睛,迷糊的問道:“什么時辰了?”
“都快戌時了。”
芮柚紫見自己身下被子蓋得嚴嚴密密的,顯然是她睡著了之后,這丫頭來幫她蓋上的;匮┻^來服侍她下床穿衣,芮柚紫咧嘴笑,有些不好意思。
“想不到一睡睡這么久!被匮┯媒碜釉诜讲糯蚝米屲氰肿鲜吹乃飻Q干,要伺候主子漱洗。
“你放著,我自己來!庇腥怂藕虻拿紫x生活沒什么不好,但大多時候她更喜歡自己的事情自己來。
這邊剛整理完畢,外頭就響起聲音。
“小姐起了嗎?要不要擺飯了?”是魏子的聲音。
芮柚紫這才想到她也餓了,摸摸肚皮扁的很,不過想到回雪的手藝,她想改天把提純的事了了,她還是自己下蔚,又或許等賺了錢,可以請個廚娘。
“傳飯吧!
魏子應聲而去。
桌上六菜一湯,六人團團圍坐,說吃飯不用叫的趙森也在座。
沒辦法,今天來的廚娘也奇怪,這飯菜不知道怎么煮的,他聞著就是香,那味道自然得嗜嗜。
芮柚紫吃了一口菜,很篤定的對回雪笑得耐人尋味,“這不是你炒的菜吧?”
眾人也有同感的點頭,深以為然,手下的筷子如風卷云殘,完全不跟人客氣的。
回雪完全不介意廚娘的地位被取代!靶〗愀擅匆惑@一乍的,晚飯是大娘做的,這飯菜是奴婢這些日子以來吃過最下飯的菜,不過,奴婢可沒偷懶,人家有幫忙摘菜啦。”
她對自己的廚藝很有自知之明,毫不吃味。
“人家是誰?”難得吃上一頓有滋有味的家常飯菜,而不是外頭買來的,芮柚紫心情舒暢,很有心情侃自家丫頭。
“小姐,奴婢不依了!被匮┰谧老露迥_,嘟起嘴來!靶〗阌辛诵氯司屯f人了!北娙寺勚畤娦。
“我娘煮的菜無論什么都好吃!痹卵琅踝约耗镉H的場,吃得腮幫子鼓鼓脹脹的。
他第一次和許多人一起吃飯,臉蛋興奮的通紅。
這頓飯吃得和諧氣氛愉快,平常一碗飯打發過去的芮柚紫吃下兩碗干飯,要不是回雪怕她晚上積食,她有潛力和魏子、月牙聯手把菜色都掃光。
其實人跟人之間的確講求緣分,合不來的無論如何屈求都沒辦法,像她和任雍容;有緣的,一拍即合,像她和段氏。
多了兩個生力軍,芮柚紫也沒多想一個婦人能干多少活,可兩天后的清晨她起床做伸展操,發現院子那幾壟菜苗,因著段氏把雞仔的糞掃出來用水融化后,拿來澆菜地,那些本來略帶可喜的綠芽更見精神了。
看樣子再過個幾天就可以吃上自家種的青菜了。
這日她約了談觀在小茶鋪見面,回雪如今也習以為常自家小姐的男裝扮相,知曉她要出門,還拿出新袍子替她換上。
那秋袍針腳細密,袖口、領子還用銀、紅、綠繡成花草圖樣。
“小姐不用看奴婢,這袍子是那日扯回來的布料尺頭裁制的,做工刺繡都是段大娘一手包辦的!被匮┬ξ奶嬷髯永昧烁魈幇欛蕖
“我怎么聽到酸溜溜的味道。”
這大娘的女紅的確了得。
“小姐誤會奴婢了,奴婢是在想,像大娘這樣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不論下地、廚房活兒還是女紅都難不倒她,文武雙全的女人,怎么身邊就沒有個能照顧她的男人?”
“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后不會有啊!
“說的也是,往后奴婢一定要讓段大娘多教教我,奴婢要把她的本事都學起來!
“孺子可教,不過,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活成什么樣的日子,誰說一定要和別人都一樣?”芮柚紫點頭道,但仍說了一番話才出門去。
小姐這是覺得她做自己就好了嗎?回雪想了半天,做出這樣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