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書雅瞪著她逃離的背影,先是一陣不明所以的錯愕,跟著胸口燃起灼灼怒火。
他大踏步跟過去!笎坜保憬忉屒宄!」
「我不要!你別跟過來……」
「愛薇……」
呯!她用一扇猛然緊閉的門扉回應(yīng)他的追問。
他站在門外,而她在門內(nèi),隔絕兩人的并非這扇門,而是一道無形的界線。
安書雅擰眉,大掌用力拍門。「你開門!愛薇,我們說清楚!」
「不要!拜托你,讓我靜一靜,我現(xiàn)在不曉得怎么跟你說!
「你又來了!我不懂,如果你恨我,為什么不堅持到底?為什么要給我們這絕望的婚姻一絲希望?為什么要把自己給我,而不是那個迷戀你留長頭發(fā)的男人?」
他步步進逼,字字句句都猶如落雷,重重在她耳畔劈裂。
她忍不住想捂住耳朵。「你不懂……」
「我是不懂!沈愛薇,所以才要你說清楚!
「不要再叫我沈愛薇了!」
「什么?」他愣住!改俏乙心闶裁?」
叫我趙睛,我是趙晴,不是沈愛薇。
趙晴無聲地低語,滿腔委屈,卻是無法言說,這是個不能說的秘密,她跟沈愛薇約好的,她不能說。
就算可以,她也沒勇氣說,他得知真相后,會怎么對她呢?他會不會認為自己受騙上當了,從此痛恨她呢?
她不敢冒險。
趙晴背抵著門,無力地滑坐在地。她很少哭的,從小便習慣了不哭,但此刻淚珠卻在眼眶不爭氣地打轉(zhuǎn)。
「你開門,開門!」他固執(zhí)地繼續(xù)拍門。
她展袖拭淚,吞回所有的苦楚,努力扯動唇角,確定自己能微笑了,才緩緩起身。
她打開門,與他相對,而他瞪著她淺笑的容顏,誤以為她滿不在乎,胸臆更是焦躁如焚。
「我們別說這些不開心的事了好嗎?」她笑道!改阍撊ド习嗔!
「你愛他嗎?」他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
「誰?」
「別裝傻了!你的情夫,跟你偷腥搞外過的那個男人!」
笑意頓時消逸,她瞠眸瞪他,面色蒼白。
「怎么?說不出話來了嗎?」他冷諷。
她咬唇,粉拳悄然握緊!竸e把話說得這么難聽,在你還弄不明白事實真相時,別說這種話!
「那你要我怎么辦?」他激動地攫住她肩膀!改惆颜嫦喔嬖V我啊!那男人是誰?你坦白跟我說。
她別過頭,一聲不吭。
「沈愛薇,你說話啊!別跟我來裝聾作啞這套,我受夠了!」他咆哮的聲響,震耳欲聾。
她被他駭住了,這男人不是一向很冷靜自持的嗎?怎么今日變得這般毛躁?
她顫著唇,正欲啟齒,門鈴忽地叮咚作響。
兩人都愣住,同時望向玄關(guān)方向。
門鈴繼續(xù)響,跟著有人拍門!父,你在里面吧?我聽見你的聲音了,開門啊,你快開門!」
哥?趙晴疑惑,安書雅卻已明白來人是誰,閉了閉眸,勻定急促的氣息,然后往玄關(guān)處走去。
他剛拉開大門,一個身材嬌小的女人便歡悅地投入他懷里,唇畔蕩開銀鈴般的笑——
「哥,好久不見!你想念我嗎?」
來人是他妹妹,安玉庭。
趙晴聽沈愛薇說過,安書雅有個小他五歲的妹妹,已經(jīng)結(jié)婚了,跟夫婿定居在上海,每年大約只回臺灣兩趟。
沒想到會選在今天匆匆來訪。
「我啊,跟Jeffery吵架了,我一氣之下就包袱款款,離家出走來投靠我唯一的親人嘍!」
安玉庭閑閑坐在沙發(fā)上,渾不在意地說明原委。
「所以你連一通電話都沒打,就跑來做不速之客?」安書雅沒好氣地板。
「哎,我們可是兄妹耶,最親最親的兄妹,我要來投靠自己哥哥,事先打電話什么的不是太見外了?你說對吧?哥。」說著,安玉庭伸手拉過兄長兩條臂膀,親昵地將他掌心按貼在自己臉上!肝抑滥阋欢〞䴕g迎走投無路的可憐妹妹的,嗚嗚。」
還假哭咧!安書雅翻白眼,拿這個妹妹沒轍。
「總之,你會收留我的,對吧?我的好哥哥!拱灿裢パ鲱^,期盼地望他。
他能說什么?安書雅嘆氣!肝椰F(xiàn)在得去醫(yī)院上班了,沒空招呼你。」
「別擔心!我是大人了,不需要人照顧,而且還有大嫂在。」安玉庭若有所指地望向趙晴。
趙晴一愣,倏地意會,連忙點點頭。「對啊,玉庭有我來招待,你別擔心,快去上班吧!
安書雅看看妹妹,又看看妻子,猶豫片刻,終于下定決心。「嗯,那我出門了。愛薇,你好好盯著我妹,別讓她亂跑!
他離開后,兩個女人面面相覦,一時都找不到話說,氣氛有些僵凝,未了,還是趙晴首先示好,
「呃,你吃過早餐了嗎?肚子餓不餓?」
「如果我說餓了,你會做給我吃嗎?」
「好啊,我做給你吃。你想吃什么?」
這爽快的回應(yīng)彷佛大出安玉庭意料之外,怔了怔。「嗯,隨便都好!
「那我也煎個歐姆蛋給你吃吧,書雅很愛吃的!拐Z落,趙晴引領(lǐng)安玉庭在餐桌旁坐下,先斟了杯蔬果汁給她。「這是我剛剛才榨好的,很新鮮,味道不錯的,你喝一杯吧。」
「喔,嗯!拱灿裢ャ躲兜亟舆^玻璃杯。
趙晴進廚房,系上圍裙,手腳俐落地做了個歐姆蛋,金黃色的半熟蛋皮里裹著火腿、玉米、青豆、洋蔥等餡料,混合著濃稠的蛋汁,光看外表便令人食指大動。
當她端盤上桌時,安玉庭不可思議地盯著她。「大嫂,我不知道你還會做菜!
「很驚訝嗎?」趙晴微笑。
「嗯,很驚訝。」安玉庭坦率地點頭,拿叉子戳破蛋皮,蛋汁流溢,她嘗了一口,眼眸乍亮!刚娴暮芎贸砸
「那當然啦。」趙晴很得意。「我對自己的料理可是很有自信的。」
「沒想到千金大小姐也會下廚!拱灿裢ベ潎@,吃了蛋包,又喝了咖啡和蔬果汁,心滿意足。
飯后,趙晴擔心安玉庭待在家里悶,主動提議一起去逛街看電影。
兩個女人來到電影院,同時選擇一部驚悚片,逛街的時候看中的東西也差不多,品味很相似。
「大嫂,你好像變了!
下午,兩人逛累了,在一間咖啡館的露天座位坐下,各要了蛋糕和茶,對坐閑聊。
「我變了?」
「嗯,我們雖然只見過幾次面,沒什么機會相處,但感覺你以前比較冷淡,對人愛理不理的,很疏離!
趙晴舉杯啜茶,并不意外聽見安玉庭這么說,照沈愛薇那個性,很難交到知心朋友,更何況是沒見過幾次面的人。
即便對自己的小姑,她也是保持安全距離吧!
「我以前不太喜歡你。」安玉庭主動招認。
趙晴震了震!改乾F(xiàn)在呢?」
「沒那么討厭了!拱灿裢ソ器锏卣UQ邸!甘聦嵣衔矣X得我們有可能成為朋友!
朋友嗎?趙晴嫣然微笑。她也很希望能跟安書雅的妹妹當朋友。
安玉庭凝視她,忽地揚嗓。「有件事我問了你不要生氣!
「什么事?」
「早上你跟我哥,是在吵架吧?」
她都聽見了嗎?趙晴好窘!覆皇堑模銊e誤會,我們只是……有一點意見不合而已!
「聽我哥那種咆哮的分貝,可不像只有『一點』意見不合。」安玉庭譫笑。
趙晴啞然,半晌,只能黯然垂首。「對不起!
「干么道歉?」安玉庭覺得好笑!肝液芨吲d呢!」
「高興?」趙晴錯愕。
「能把我那個冰山哥哥激怒的人,除了我之外,只有你一個!拱灿裢バ。「你沒覺得他總是板著臉像個沒血沒淚的機器人嗎?我很高興你讓他懂得表露出情緒,表達感情!
是這樣嗎?趙晴煩惱地顰眉。
「他肯定很在乎你。」安玉庭柔聲說道。「如果不在乎,不會對你發(fā)脾氣!
趙晴聞言,胸口一緊。
安玉庭或許是在安慰她,但她想到的卻是沈愛薇。
她記得安書雅說過,上個月他們倆曾為某事起爭執(zhí),致使沈愛薇撕掉那張與熊寶寶的合照。
他會跟沈愛薇吵架。
他在乎的不是她,是沈愛薇,只因錯把她誤認為他的妻,才會對她大吼大叫。
她倏地扣緊茶杯,指節(jié)用力到泛白。
「怎么了?」安玉庭察覺她的異樣。
「沒什么。」她咬咬牙,極力平復(fù)澎湃的情緒,展顏淡淡笑了笑。「我也有件事想問你。」
「什么事?」
「你哥他……為什么會想成為一個醫(yī)生?」
「他沒告訴過你嗎?」
「沒有!
「我就知道!」安玉庭夸張地擺擺手。「他向來就是只悶葫蘆,到現(xiàn)在還是一樣悶!顾D了頓!笐(yīng)該是因為我爸吧。」
「你爸?」趙晴微訝地揚眸。
「他也是個醫(yī)生。」安玉庭輕聲道,思緒回到從前,眼神變得些微迷蒙!甘悄欠N很認真很關(guān)心病人的醫(yī)生,隨時隨地,只要醫(yī)院一通電話,他立刻便會趕到。你知道嗎?就連我媽癌癥去世的那天,我爸都因為在手術(shù)房幫病人開刀,沒能見她最后一面。」
「怎么會這樣?」趙晴喃喃:心口一陣刺痛。
「最慘的是,連我爸自己臨死前,也是在幫病人開刀,他救活了那個病人,自己卻在手術(shù)房暈倒,心臟病發(fā)!
這也太凄涼了吧?趙晴惆悵無語。
「很好笑吧?」安玉庭嘲諷地聳聳肩。「真不曉得該頒給我爸一座妙手仁心獎呢,還是罵他是個不顧家庭的混蛋!我哥就是看著那樣的爸爸長大的,有時候我覺得他選擇當醫(yī)生,是為了報復(fù)我爸。」
「報復(fù)?」趙晴震懾。
「我想他是為了向我爸證明,他會當一個跟我爸截然不同的醫(yī)生,他不會重蹈覆轍。」安玉庭玩轉(zhuǎn)著咖啡杯,輕聲嘆息!杆麄性就是這么硬!
是這樣嗎?他想當一個和父親截然不同的醫(yī)生,為了報復(fù)?
趙晴憂傷地凝思,半晌,輕搖螓首!覆皇沁@樣的!
「什么?」安玉庭訝異地望她。
「他跟你爸一樣關(guān)心病人,一樣是一通電話,隨傳隨到。」趙晴幽幽低語。「他不是為了報復(fù),才選擇當醫(yī)生的!
「不是嗎?」安玉庭沉吟,片刻,對她盈盈一笑!肝液鋈挥蟹N預(yù)感,大嫂。」
「什么預(yù)感?」
「你們會幸福的,假以時日,你們會是一對心靈相契的夫妻……哎,可惡!要是那個該死的Jeffery也這么了解我就好了,討厭……」
之后,安玉庭還碎碎念了些什么,趙晴已然聽不見了。
她的心,困在重重疊疊的迷宮里。
她和安書雅,真能成為一對幸福夫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