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拿這個來當(dāng)交換條件,為何好說歹說,就是不死心?
江萬翼回了神,正想捺著性子好生勸說開導(dǎo),不料臉才一轉(zhuǎn),正好碰上她熱切仰著的臉蛋。
唇,則碰上她如花瓣般柔軟的嘴。
他渾身一震,整個熱氣重新上沖,血性翻涌,呼吸一整個亂了,再度像石雕一樣定住,動彈不得。事實是,他不敢動。一動之下,不知會是什么結(jié)局。秦雪郁卻只是傻望著他,大眼睛眨啊眨的。好半晌,才慢吞吞地問:“這就是親嘴兒嗎?好像也沒哈稀奇的。”
“誰說過……這很稀奇?”他的嗓音緊繃。
“軍隊里大伙兒都說呀。閑聊時總聽他們大肆談?wù)摳媚镉H嘴兒多好、天寒時抱姑娘睡有多暖,我看,也不過就這樣!焙苁臉幼。
“這,不算親嘴,只是不小心碰上!
“那怎樣才是呢?”她就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個性。冷不防,又仰臉親了他一下,“這樣算嗎?”
他還是搖頭!岸〗,別再鬧了。”
但秦雪郁可不會輕易放棄,步步逼近,讓他連連閃躲。但鬧了大半天,他都滿頭大汗了,還是始終不肯就范。居然比她還固執(zhí)!
“算了,小氣鬼。”最后,她氣得掙脫他的鉗制,不滿地嘀咕,“去了京城果然都變了,以前你什么都肯教我的!
“這種事,不能亂教!”
“不教就不教,大不了我找別人問去!彼D(zhuǎn)身就要走。
江萬翼聽到最后一句,苦苦維持的清明思緒整個亂了譜,像是突然被濃濃迷霧籠罩。
下一刻,他的大掌探出,閃電般再度抓住她的手腕。
“二小姐……”
“放開!”秦雪郁又羞又惱,急著要離開,卻是怎么甩,也甩不掉好似鐵繼般牢牢扣在她腕上的鉗制。她回頭,恨恨瞪他,“你拉我做什么?”
本來話就不多的江萬翼,此刻更加說不出話。
秦雪郁甩他甩不開,走也走不掉,簡直像跟泥塑或石雕講話似的,挫敗到極點;一氣之下,索性身形一矮,玉腿往他經(jīng)骨掃去,直攻他下盤!
平時不會有事的,但江萬翼壓根兒沒料到她會突襲,吃驚之際,手果然放開了,而小腿骨正中她一踢,吃疼之下往后退了幾步。但后頭就是河了,一個重心不穩(wěn),撲通一聲,他整個人跌進(jìn)了清晨還冰冷刺骨的滔滔河水里。河床尚淺,摔進(jìn)去其實是沒事的,但他跌坐著的落湯雞模樣還真狼狽。這彷佛是上天給他的責(zé)罰,要他好好坐在這兒冷一冷,深刻反省。
本該離去的秦雪郁腳步慢了,咬住了唇,忍著笑意看他,眼睛亮得跟星星一樣。
望著她似笑非笑的俏臉,又看看自己的處境,江萬翼忍不住,唇際揚(yáng)起一抹苦笑!
他真是名副其實的“栽了”
帶兵之將都知道,若是弱點被對方掌握,那是大忌,必死無疑。
這會兒北漠的掌符參將才上任沒多久,把柄就被人抓在手里,從此陷入悲慘的境地,簡直毫無招架能力。
“……所以,你先按兵不動,不只為了讓士兵休養(yǎng)生息,也是打算等到西疆慕容帶兵過來之后,再統(tǒng)合戰(zhàn)力?”如此話題,照說該是發(fā)生在將軍或參將的營帳內(nèi),聚眾商討軍情時;但,實際的狀況,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靜謐無人的河谷深處,有人影一雙。男的僵坐在大石上,也像是石雕般動也沒動,背脊挺得筆直。
另一個人看起來就舒服多了,不但硬耍賴故意坐在他腿上、靠著他寬闊胸膛,還抓著他的大手玩,一面閑聊似地問著軍情,非常愜意。
石頭是硬的,她很軟;石頭是冷的,她很溫暖。江萬翼處在前所未有的矛盾之中,一點兒也沒享受到,只覺得是深深的折磨。
折磨歸折磨,但、心底卻偷偷有股暖暖的、甜甜的滋味在蔓延。越是這樣,他越發(fā)不敢造次,坐得更筆直、僵硬了。深怕一個不注意,情況就更加難以控制。畢竟之前稍微失控過一次,就成了今天這個局面。
“要統(tǒng)合之前,總得有最新的情勢,就讓我?guī)讉兵出去追查一下嘛,保證不出兩三天就能回報!彼f得好輕松,好像在跟情郎要胭脂花粉似的。但她要的可不是胭脂花粉這種好打發(fā)的,她要的是軍令!
“二小姐,出兵一事不宜說笑,可不可以請你坐好,我們……好好從長計議?”江萬翼壓著嗓子,平板地說著。
“我哪里說笑了?”秦雪郁詫異地看他一眼,好像聽不懂似的,“我這不就是在跟你從長計議?是你耳朵硬,總是不答應(yīng)我!”
說著,她還伸手想去摸他已經(jīng)泛紅的耳朵。江萬翼眼捷手快,立刻抓住了。
“要商討軍情大事,請二小姐別私下來談,應(yīng)該是到營帳中,跟眾人一起共商大計才是!彼嗫谄判膭裰
她眼睛故意睜得更大,滿臉驚訝,“你是要我在眾人面前這樣、坐你腿上說話?”不大好吧?
江萬翼登時語塞,一股無奈染上他英挺陽剛的眉目。
拿她怎么辦呢?勸也勸不聽、說也說不通——
“有這么難受嗎?”她索性攀住他的頸項,嬌軀貼得更近,甚至還不安分地扭了扭腰,好坐得舒服些,貓兒般地磨踏他,一面若有所思地說:“我聽他們說,有姑娘可抱比打勝仗還愉快,可你現(xiàn)下看起來一點兒也不愉快。”女孩子家在軍隊里混就是這點麻煩,該聽的都聽進(jìn)去了,不該聽的也全都沒漏。依她這個好奇大膽的心性,至今還沒出事,真是老天爺有保佑!
“二小姐!彼沃共煌悼欤拷f翼真是像被丟在油鍋里煎,咬牙切齒了半天,才迸出一句:“以后,別再聽士兵閑磕牙、胡言亂語了!
“哪兒是胡言亂語,他們明明這么說過。還說,姑娘家只要一撒嬌,他們就什么都許了!鼻匮┯羝^,困惑卻認(rèn)真地問:“我不是姑娘家嗎?還是撒嬌撒得不對味,你怎么完全無動于衷?”
上天明鑒,她還不對味兒?光是她身上那股若有似無的氣息,就已經(jīng)夠勾人了;他雖內(nèi)斂,但可還沒死!要是讓她知道他心里的波濤洶涌躁動,她就不會說出“無動于衷”這種話了。
但出兵之事不可兒戲,尤其她被馬賊擄去時的兇險場面還猶在眼前,江萬翼絕對不會讓她再度涉險。所以,他還是得壓抑一切綺思,嚴(yán)肅地?fù)u頭,硬起心腸說:“二小姐,這不成的,不用再浪費(fèi)唇舌了。時間已經(jīng)不早,你該走了!边@倒是真的。一大清早就跑來纏他,此刻天光已經(jīng)漸漸浮現(xiàn),軍營里也開始有人走動,該是她離開的時候。
秦雪郁不甘愿地?fù)沃麍杂残靥牛瑴?zhǔn)備起身;突然之間,像是發(fā)現(xiàn)什么新鮮事,驚呼起來:“你的心跳得好快!”
是要他怎樣呢?真以為他是鐵打的人、石鑿的心?他也是血肉之軀,還是血?dú)夥絼偟哪凶,一向過人的自制能力,在她的面前,漸漸崩解中。
江萬翼無奈,只是嘆了一口氣!岸〗,以后請別再來了。不管問幾次答案都一樣,我不能同意撥兵讓你出去追查。馬賊兇悍心狠,若再像上次那樣被俘的話……”
“噓!庇袷职醋×怂麍砸愕拇,“你又要說教了?我不愛聽!
“可是!”
“就說不愛聽了,你還偏講?”她瞪他一眼,“好歹我也是堂堂北漠軍的參將,怎么著,兵符現(xiàn)下在你手上可偉大了,不把我放在眼里嗎?強(qiáng)龍不壓地頭蛇,你聽過這話沒有?”
江萬翼還是想嘆氣。“二小姐就這么不甘心?”
也難怪了,兵權(quán)硬生生給他拿走,不管是誰都會心有不甘吧。也是因為這樣,秦雪郁會更加想要有所表現(xiàn)、扳回一城。
“沒錯。勸你小心點,別一個不當(dāng)心,兵符又被我拿了回來!彼翎吽频匮鲋槍λf。燦爛嬌顏映著初初破云而出的金光,更是耀眼莫名,令人難以直視。
他只能苦笑。
兩人低聲說著,一面已經(jīng)走到山谷狹道出口,正要分開時,突然之間,秦雪郁的神色變了,眼神一凜。
“怎么了?”江萬翼立刻警覺,迅速往她看的方向瞥去。
這附近地勢隱密,加上外圍有駐軍防守,不可能有人隨意亂闖。但他們此刻卻清楚見到一個身影一閃而逝,消失在濃密的雜木林間。
雖然那人一身北漠軍的小兵裝束,照說沒什么可疑,但秦雪郁就硬是看見了他的一把大胡子,和那雙破舊、布滿塵土的短皮靴。她認(rèn)得那把胡子,也認(rèn)得那雙皮靴。胡子、皮靴的主人,就算化成了灰,她都認(rèn)得出來!正是那老是擾亂她心神的馬賊首領(lǐng)。
他……為什么會在這里?
她的心莫名地急跳起來,撞得她心口發(fā)疼。
而江萬翼回頭望她。深沉的眼眸中,掠過了一抹濃重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