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過墓后,他動身前往離墓園不遠的一家民宿。
問過墓園管理員,那家民宿走路只要二十分鐘就到,這樣的距離用來散步剛好,于是他走在沿海的公路上,提著行囊,聞著海水的咸味,淡淡海風吹拂,讓他終于有度假感。
嗚嗚……久違的度假啊!
他深吸了一大口新鮮空氣,悠閑的朝民宿走去。
管寧君仰首望天,云層有變厚的趨勢,上頭的風勢也增強了,猜測可能快要下雨了。
她走來曬衣場,將披掛的床單一一收下放進籃子,再提著走進屋。
管家經營民宿已有十來年,生意普普通通,不怎么好但也不至于倒閉。
現在的年輕人都比較鐘情建筑外表有特色的民宿,管家的民宿沒什么特色,就是一般的雙層樓木造建筑,看不出什么特別的異國風味,也沒有主題,不過管母的廚藝超好,所以另設的餐廳生意遠比住宿好上多倍。
不少訪客都是去住別家民宿,然后來此吃飯,要不就是其他特色民宿客滿,才來管家民宿住宿,也就是沒得選擇的選擇。
今年二十八歲的管寧君在家里幫忙已久,大概是大學畢業后一年,覺得自己沉默寡言、不善與人交際的個性不太適合職場文化,于是就從臺北搬回來家里幫忙。
薪水不多,兩萬出頭而已,不過吃住等花費都家里包了,她其實花不到什么錢,所以也就不計較。
六月天,梅雨季剛過,偶爾會來場午后雷陣雨,消解一下暑氣,未到學生放暑假的時候,管家幾乎要等到周末才會有客人,其他時候連小貓都沒有。
管家人住在民宿后方庭院,建坪約二十坪的屋子,也一樣是雙層樓建筑,一樓是車庫、客廳跟廚房,父母跟姊妹倆的房間都在二樓。
“寧君!惫苣竵淼綔蕚涫,正在熨燙床單的女兒前!澳忝没貋砹耍セ疖囌据d她一下!
“喔!惫軐幘畔率稚系撵俣罚蔚舨孱^,到門口接待處的抽屜拿了鑰匙,走出去開車。
管寧君的妹妹,今年二十五歲的管寧涓現在臺北上班,大概兩三個月會回來花蓮一趟,每次回來,管母就像要迎接政府大官似的,準備滿滿一桌的菜,豐盛得教人吃完一餐就等著膽固醇過高,不像平常兩菜一湯,隨意打發。
管寧君到火車站載了妹妹,在路上開了一會車,雨就下來了,下得又急又快,前方視線幾乎看不清。
“家里今天有客人嗎?”管寧涓問。
“沒有。”管寧君搖頭,專心瞪大眼看清雨瀑,就怕有閃失。
“那我晚上要睡高級套房。”管寧涓打著好主意。
高級套房,是管家民宿最高等的房間,一個晚上四千八,睡得是最柔軟的席夢絲床,比管寧涓房中那張二十年不換的彈簧床墊舒適太多了;還有五十五寸液晶熒幕,就算只是看電視節目也爽啊。
“好。”管寧君沒有任何異議。
雖說妹妹通常都是星期日中午就拍拍屁股走人,弄亂的房間是管寧君在整理清潔,但妹妹久久才回來一次,就像老媽說的,回來跟父母姊姊撒嬌一下,沒什么好計較的。
“我覺得我們家的民宿應該要拆掉重建,改建成什么希臘風、地中海風,現在這種的最吃香,聽說他們連平常日客人都很多耶。”哪像他們家一個客人也沒有。
“沒錢!惫軐幘馈
“可以拿土地去貸款,等改建好就生意興隆了,才會賺很多錢啊!边@樣她錢不夠用的時候,跟老媽撒嬌一下,就有零用錢可花了。不然她一個小小上班族,在臺北三萬多的薪水很難過耶。
雖然姊姊的薪水少了她一萬多,但上次聽到老媽說她已經存了一百多萬,相較于每個月入不敷出,一到月底連泡面都快吃不起的她,真的很辛酸呢。
臺北居大不易,可是她一點都不想搬回無聊的花蓮,連要去百貨公司都要開一個小時的車,又小不拉嘰的,逛得一點都不過癮。
“老媽說這樣就好了!
父母自公家機關退休后所經營的民宿,只是讓自己有事做而已,主旨不在賺大錢,更別說拿土地去貸款改建了。妹妹已經提議過很多次,都被駁回。他們現在只想安穩過日子,一點都不想冒險。
“食古不化!惫軐庝富鸫蟓h胸,賭氣不想講話了。
車子慢慢往前行,忽然,有什么自一旁沖了出來,管寧君急忙踩下剎車,但已經來不及,兩姊妹很清楚的感覺到車子撞上了異物,而那異物還撞到了引擎蓋,摔到地面上。
管寧涓蒼白著小臉,“不會撞到人了吧?”
她剛看到的……好像是個人!
管寧君鎮定的自后座拿出雨傘,開啟車門走出去觀察,管寧涓見狀也跟著撐傘出去。
大雨無情的打在倒臥在地上的男人身上。
“!”管寧涓尖叫,“真的是個人!慘了,撞死人了!怎么辦?怎么辦?姊你會被抓去關了啦!”她不要姊姊被抓去關啦,嗚嗚嗚……
管寧君不理會歇斯底里的妹妹,蹲下身來,手放在男人的鼻尖前,想確定一下呼吸,不過風雨太強,完全感受不到,于是她只好又放到他心口處。
“他還活著!彼ь^對妹妹道。
“真的嗎?”管寧涓放心的手掩哭得眼妝都花了的小臉。
“打電話叫救護車!
“好。”管寧涓摸口袋,拿出手機來叫了救護車。
“唔呃……”地上的男人在呻 吟。
“他醒了!”管寧涓怕管寧君沒發現似的大叫。
“先生!惫軐幘D了一下蹲下的角度,好面對男人的臉,“你還好嗎?聽得見我說話嗎?”
“唔……”男人仍在呻 吟。
“姊,他長得好帥!苯型昃茸o車的管寧涓驚喜的發現。
“有嗎?”管寧君端凝男人的臉好一會,沒啥特殊感覺。
“有啦,他看起來不像臺灣人耶,應該是日本人!
“你怎么知道?”這么厲害?
“因為他長得像金城武,不像張根碩跟言承旭啊。”
管寧君蹙眉,不懂她的理論打哪來的,不過那不重要。
她仔細檢查男人的身體跟頭部,看不到什么明顯的外傷,可能是因為車子開得慢,所以沖擊力小,只有一些像是撞地時受到的擦傷。
“我……怎么了?”男人忽然張口。
“姊,他又醒了!”管寧涓驚喜的喊。
“先生,你出車禍了,救護車等一下就來了!
管寧君手上撐著傘,不過那傘小,只遮了躺在地上的男人的頭跟上胸口,其他地方都暴露在雨下。
“我可以……到沒雨的地方嗎?”男人作勢起身。
“不可以!惫軐幘龑⑺麎夯芈访,“你說不定有腦震蕩或頸椎受傷,不能亂動!
“姊,我們讓他坐到車子里等好了。”管寧涓提議。
她也會一起坐到后座“陪伴”患者的。
“現在狀況不明,還是不要亂動的好!惫軐幘圆粶誓腥似鹕,就怕傷勢加重。
大雨傾盆,雨水在他身邊匯成兩道河流,讓男人覺得自己好像在水中飄浮,不只身不由己,還有個面無表情的女人一直想把他壓回水面。
“你叫什么名字?”管寧涓興致勃勃的問。
“我叫……”男人一愣,“我叫……我怎么想不起來我叫什么名字?”驚慌的臉看起來更蒼白了。
“姊,他失憶了!惫軐庝赶癜l現新大陸。
“說不定等等就好了。”管寧君依然十分冷靜。
“太神奇了,姊,他撞車又失憶,再加個檢驗DNA就可以演一出八點檔連續劇了!
管寧君抬頭看著妹妹,“你沒有流落在外的哥哥!闭Z氣很平靜的一點都看不出她在吐槽妹妹。
“我才不要他當哥哥。”這么帥的男人當哥哥太可惜了。
“你不介意我打開你的包包吧?”管寧君問男人。
大雨漸歇,太陽逐漸在遠方云層露出端倪。
“沒關系……”男人覺得他的頭很脹,非常的不舒服。
管寧君收傘,放到一旁,撿起被甩到路旁的包包打開,在夾層找到一本十年有效期的紅色日本護照。
“我就說他是金城武!惫軐庝傅靡庋笱。“我看人國籍從不會失準的!北萖光還厲害。
“我叫金城武?”男人問。
“你叫武城金!惫軐庝赣X得自己很有幽默感的咯咯笑了起來。
“你叫荒川日。”翻開護照的管寧君道,“國籍日本,一九七九年四月六號出生!
“荒川……日?”
“有印象嗎?”管寧君問。
“沒!被拇ㄈ蛰p搖頭。
這名字好陌生,好像跟他一點關系也沒有。
“你好厲害,日本人講國語還這么標準,有練過喔?”管寧涓非常佩服。
荒川日一臉莫名。
他只是跟著她們的語言說,倒未想過有啥特別之處。
“你這有張夾在護照內的便條紙,”管寧君打開,“雅典娜會館!毕路绞堑刂犯娫。
“這不是離我們家最近的那家民宿嗎?外型很像希臘宮殿的那間!”管寧涓大叫,“看吧,連日本人都想去有特色的民宿,不想來我們家!
救護車“咿喔咿喔”的來了,管寧君將護照跟便條紙塞回包包,交給管寧涓。
“妹,你跟他去,我去雅典娜!惫軐幘龑⒚妹猛葡蚓茸o車。
“你去雅典娜干嘛?”要照應帥哥,她自然很高興應允啦。
“我去通知一下荒川先生無法過去住宿,并詢問一下是否有他的在臺聯絡人資料。”護照上寫的是日本的。
“好!惫軐庝笓]揮手,救護車的后車門砰然關上,“咿喔咿喔”離開。
管寧君坐回車上,駛向離她們家不到一公里遠的雅典娜會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