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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宮有醫手(上) 第七章 旁觀者清(1)
作者:千尋
  “程將軍,京里來信!毙”f上書信。

  程曦驊吩咐過,凡是京城里來的信,一定要立刻送上,因為除了家書之外,肯定是齊槐容或齊柏容兄弟的信。

  對,他在等齊槐容的回信,等他再度“支持”自己。

  上一封信,除正事之外,他把自己的“癥狀”也交代上去,當然也表示他恍然大悟,清清楚楚地剖析了自己的感覺,期待齊槐容站到自己這一邊。

  他告訴槐容,自己有嚴重的大男人主義,在他眼里,女人就是那一回事,無知愚昧、裝柔扮弱,除爭寵和生孩子什么都不會,他的母親是女人中的奇葩,整個大齊找不到第二人,而能像師妹那樣懂一點武功、會替別人著想的,寥寥無幾。

  他承認自己偏激,因為圍在身邊的女人就是那副德性,北疆多少官員將領想把女兒嫁給他,但光聽她們說話,他就無法忍受,但是彎彎……不一樣。

  起初,他確實認為她是驕縱無知的公主,千方百計想吸引他的注意力,還刻意放出消息,以致于謠言不息,他覺得煩死了,更痛恨她的手段,更何況當時的他還覺得她是個危險的女人。

  直到在御書房聽了她與皇上的對話,他欽佩她的眼光與胸襟;直到那頓餞行宴,她意外現身,一番話推翻他對她的所有觀念;直到這兩年,與他們兩位皇子的書信往返,里面的點子想法,以及一張又一張的小信箋……

  他承認自己錯了,彎彎不是普通女子,她非但不驕縱無知,她的胸襟眼光、看法見識,許多男子都無法相比。許多時候,她的想法讓他目光為之一亮,由衷贊佩,如果他們的開始別那樣尷尬,也許他們可以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而最近兩名小兵戳破了他不愿正視的心態,像是任督二脈突然被高手打通,他終于理解自己,原來他對彎彎是喜歡慘了,不是討厭慘了,原來為她心跳狂亂是因為愛,不是因為危機降臨……姍姍來遲的了解,讓他感到幸福、愉快,讓他想要策馬返京,親自求到皇帝跟前。

  從沒有寫過那樣的表白信,從沒有嘮嘮叨叨地寫滿十數張白紙,花了整夜的時間,他把信寄出去,然后不安等待,終于,他等到了。

  是齊槐容的回信,他飛快展信閱讀,沒多久……他濃眉揚起,笑得自在愜意,好兄弟就是應該這樣!

  程曦驊暗自起誓,為了報答齊槐容,日后他愿意為他兩肋插刀。

  他難得的笑臉,卻害得小兵接連倒退三步,像是見到鬼似的,差點兒摔倒在門邊。

  怎么會?明明還不到鬼月啊,要不要燒燒紙錢、祭拜鬼神,還是請大師來看看,將軍是不是什么北夷冤魂附身了?

  小兵滿腦子胡思亂想,越想,嘴越扁,盯著將軍的笑臉,好想大喊救命。

  他們家將軍是好人啊,雖然有點兇惡、有點冷,雖然不太會和人說話、不會用嘴巴關心人,可是他是真心待人好的,天上的神仙,求求禰派三太子來幫將軍降妖除魔……

  背靠著柳樹,風揚起,吹亂彎彎的秀發,仰著的小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

  繼她做出來的六味地黃丸和加味逍遙散大賣之后,今兒個早上,她又將第一批天王補心丹給制作完成了。她那二十四節氣啊,自從投身制藥業之后,像是著迷了似的,一個個往里頭鉆研。

  剛開始,彎彎沒想過用藥丸來賺錢,只是拿來讓母后到處做人情,可是一來,二十四個節氣閑時間多,又一個個勞碌命,不做事就喊無聊上一來,藥效好,拿到藥的貴夫人四處探聽,哪里可以買得到;三來,當初關了春水堂,掌柜和幾個伙計頓時失去營生,因此才另外開幾間鋪子,專賣成藥。

  是大皇兄出的頭,她只負責制藥。

  大皇兄說:“掙來的銀子,大皇兄幫你存著,日后給你當嫁妝。”

  二皇兄笑呵呵說道:“大皇兄慎言,要是讓父皇知道,你暗指他給不起彎彎嫁妝,能不修理你?”

  齊柏容那是妒嫉大皇兄有能耐,會掙銀子,自己卻給不起妹妹多少嫁妝。

  她笑著一手勾著一個哥哥,靠靠左邊那個,再靠靠右邊那個,笑道:“父皇確實給不起我想要的嫁妝!

  他們異口同聲問:“你想要什么?”

  齊柏容還補上一句,“別擔心,盡管說,就算沒有,二皇兄打劫也要把你想要的嫁妝給劫回來!

  她笑眼瞇瞇,甜蜜蜜的回道:“我要大皇兄、二皇兄當我的嫁妝。”

  她其實明白,大皇兄太像父皇,也太崇拜父皇,父皇除了當皇帝之外,還私下開了近千家鋪子,每年收進庫房的銀子多得驚人,怕是不比朝廷的稅收少。幾年前大皇兄知道這件事之后,也對營商起了興致,總之,父皇做什么,他就想試什么。

  那種偶像崇拜情結,彎彎百分百能夠理解,當年的自己要不是因為這樣,怎么會有機會穿越?要是這時代有醫美整型,她發誓,大皇兄肯定會把自己整出一張父皇臉。

  總之,成藥越賣越好,只是沒有多少人知道,效果奇佳的好藥是出自玫容公主之手,不過有事可做,讓她不至于閑到胡思亂想,荷包滿滿,也讓她施藥施得更大方,她這個菩薩座前仙女的名聲,自然越傳越響亮!

  昨天二皇兄把程曦驊寄來的信給她看。

  打從兩年前她在酒樓里刺了程曦驊一頓后,二皇兄就認定她是戰場奇才,往后程曦驊寄來的每封信都會送到她跟前,問問她有什么意見。

  其實她哪能有什么高明意見,不過是為了在程曦驊面前囂張幾分,從現代小說里面偷竊幾個點子罷了,這種話兒自然無法告訴任何人,但她倒是挺開心二皇兄和程曦驊一直保有書信往來,因為透過信件內容,她看得出來程曦驊是誠心交二皇兄這個朋友的。

  他知道二皇兄壯志未酬的心思,每冋戰事結束后,就會巨細靡遺把每個細節全寫在信里與二皇兄分享,然后分享分享著,信就會分享到她手上。

  她很想忘記程曦驊,反正早已經否認了喜歡他,反正大齊上下好男兒比過江之鯽還多,可是不知道是什么牽著、絆著,讓他的身影時刻在她腦間閃亮。

  他不帥,至少沒有大皇兄帥,他不溫柔,至少沒有二皇兄待她溫柔,她身邊的男人夠多,真的不差他一個,何況每見他一次,她就倒霉一回,不管他有心或無意,他都掃蕩了她的自尊。

  這樣的男人應該敬鬼神而遠之,只是她的理智很清楚,但每每看著熟悉的筆跡,總會讓她忍不住地想起他……

  她不是傻瓜,也沒有那種堅頁不移的情操,她甚至相信,下一個男人會更好,可是這樣的她竟然不知不覺被程曦驊給制約了,真真弄不懂啊,也許她該研發的新藥不是大青龍湯,而是忘情水。

  深吸一口氣,她把頭搖得像波浪鼓。不會的,他不會影響自己太久,再過一段時間……

  她就會將他徹底遺忘。

  “彎彎!

  大皇兄的聲音將她的心思拉了回來,她轉過頭,沖著他甜甜一笑。

  “怎么在這里作白日夢?”齊槐容走到她身邊,也背靠著樹干坐下。

  “什么作白日夢,是偷得浮生半日閑,天王補心丹做好了,春分和小雪已經把藥丸送出宮。”

  “那些藥供不應求,你說,咱們該不該再多開幾間鋪子?”

  “那也得有足夠的人手做藥,總不能把我那個院子當成藥廠吧!惫⿷彘g鋪子,她已經有點力不從心了。

  “這點我有想過,春分、谷雨、小滿、夏至幾個,都能夠獨力制藥了,我想把她們送出宮,建幾個藥廠,雇百十個工人,往后她們只要監督制藥就好!

  “大皇兄這么想把生意做大?”崇拜老爹崇拜到這等程度?哇!偶像的力量很強大哦!

  “是!彼敛华q豫地點頭。

  “為什么?大皇兄真這么想贏父皇?”

  “我沒想過要贏父皇,我只想做父皇做過的事!

  “行,大皇兄怎么說都行!睆潖澬ρ鄄[瞇,她只會一滴血汗一粒米,付出勞力,得到收獲,做生意這種事完全不行,有人想替她搞營銷、擴大生意,她求之不得呢。

  齊槐容笑問:“你那里能送幾個出去?”

  “我的二十四節氣除霜降、小寒、大雪之外,每個都有足夠的本事了!

  天資這種事強求不來,同樣的教導,她們學什么就是慢其它人一步,不過貴在勤奮、不怕吃苦,早晚會有所成。

  “小雪也留下,你身邊得留個機靈丫頭,剩下的二十個,我帶走。”

  “好!

  “彎彎,有空的話,再訓練幾個這樣的丫頭吧。”

  “怎么了,二十個還不夠大皇兄使?”

  “南邊傳來瘟疫,狀況不樂觀,我本想親自帶御醫過去……”

  他的話都還未說完,彎彎就急著搶白道:“大皇兄,讓我去!”

  “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但父皇那里……”齊槐容搖搖頭,不認為父皇會舍得,父皇總說女兒就是要嬌養,不能受到丁點兒風吹雨淋,不像兒子皮粗肉厚,就該吃苦受苦,才能鍛煉心智,況且他也不想妹妹為了照顧病人,自己也染上了病。

  她馬上接話道:“我去說服父皇!

  古代的瘟疫就是現在的流行性感冒,所以要先備藥,金銀花、魚腥草、板藍根、黃芩等等,要先搞清楚病菌是呼吸道感染還是腸胃型感染,看來她必須先到太醫院走一趟。

  光看妹妹兩顆眼珠子轉個不停,齊槐容就知道她心里有多樂意,他安撫道:“先別急,目前瘟疫的事,地方官員尚未上折子,是父皇的隱衛傳來消息,父皇打算派第一批御醫過去,如果情況能夠控制得住,自然用不到你出馬,如果狀況危急……彎彎,上次你告訴過我,有關瘟疫的傳染途徑、公共衛生什么的建議,如果有辦法的話,你能夠先做好準備嗎?”

  “沒問題,交給我,我馬上去太醫院!”語罷,她倏地跳起身。

  齊槐容也跟著起身,一把抓住她!暗鹊,先別急,我有話問你。”

  “還有事?”彎彎回過頭,不解的瞅著他。

  “父皇要我問你,覺得凌之蔚這個人怎么樣?”他試探的問道。

  他收到程曦驊的信了,那封信讓他哭笑不得,還以為驍勇善戰的程將軍是個絕頂聰明的人物,沒想到……想起信里一見鐘情四個字,他的嘴角惡意的上揚,這人終究要自作自受。

  可是現下他必須先確定彎彎的心是否仍一如過往?被傷害過的她,還愿意在程曦驊身上投注感情嗎?

  聽他這么一問,彎彎這才恍然大悟,她終于明白父皇怎么會突然讓二皇兄帶自己上街去看狀元游行。

  凌之蔚,今年的文狀元,是凌相府家的長孫,十九歲,尚未訂親,長相斯文、舉止有度、才高八斗、內涵豐富……是京城名門淑媛心系的男子,若非家中長輩堅持他考上科舉之后才肯說親,凌家的門坎早已經被媒人踩破。

  那日新科狀元游街,是他領的頭。

  二皇兄預定了名門樓的雅間,讓她居高臨下把人給看個透澈。她不否認,凌之蔚確實是個婚配的好對象,只是……要說是感覺不對還是頻率不對,那么好的對象之于她的荷爾蒙沒影響,看著滿街女子朝他丟帕子,她只覺得好笑,半點都不想共襄盛舉,不過她想是這樣想,說出口的答案卻完全不一樣,“他家世好,人品也好,如果是父皇看上眼的,定是個好的!

  “父皇自然是瞧上眼,才會讓你去看看,你不喜歡嗎?”

  “又沒相處過,哪里曉得喜歡不喜歡?不過這時代流行盲婚啞嫁,我豈能要求太多,何況婚姻是否成功幸福,端看各人造化,賜婚之前,母后不也沒和父皇相處過嗎?”

  所以成就婚姻的不是愛情而是適應,適應力越好、妥協心越強的人,越能經營出一段世人眼里的圓滿婚姻,至于幸不幸福、快不快樂,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齊槐容沉吟半晌后,說道:“你這樣的說法很……”很實際,卻也帶著淡淡的無奈,對于婚姻,女子都是這般看法嗎?到底婚姻帶給女人一生多少委屈?

  彎彎一哂,回道:“大皇兄,我聽過一句話,很有意思!

  “說來聽聽!

  “女人成親后流的汗和淚,是女人挑夫婿時腦子里進的水,我擔心自己腦子里進了太多水,日后苦頭吃不盡,所以這種事還是交給耳聰目明、腦袋清晰的父皇和母后吧!

  她發過誓的,再也不為感情傷腦筋,雖不至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佴這些年看得多、聽得夠,心底多少明白,這是個以女人悲劇架構起來的時代,太多的禮度規條限制女人的自由,剝奪女人的快樂。

  她身為被父皇、母后捧在掌心呵護的公主,她已經比這時代的女子享有更多的快樂與自由,所以,她不該再貪求。

  愛情?不必!婚姻?幸福也好,不幸也罷,只要能夠讓她繼續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她就心滿意足了。

  “你明知道父皇母后希望你能挑個喜歡的、順眼的,才會讓柏容帶你去看人。”

  “人心會變,今日順眼,難保明日就不順眼了,今日歡喜,難保明日不厭棄,何況成親是兩個人的事,我見他順眼,說不定他見我不順眼,又或許他順眼的是我的家庭父兄,不是我這號人物。”她無所謂的聳聳肩,接著又道:“我相信父皇的火眼金睛!

  齊槐容細細打量著她的表情,沒有歡欣,更沒有其它女人在聽見凌之蔚這個名字時會出現的嬌羞紅霞,以此推論,她對凌之蔚完全無心,可她的無心是否因為……還沒把程曦驊放下?

  他嘆道:“你都及笄了,婚事還沒著落,父皇母后都擔心著呢,倘若凌之蔚這種好男人又被旁的女人捷足先登,我們的彎彎怎么辦?”

  “放心,該我的跑不掉,不該我的,就是用枷鎖困住,還是會想方設法逃離。男女之間首重緣分,倘若無緣,就算躺到一張床上,中間也會隔著一片海,兩顆心各在彼端,碰不到一塊兒,順其自然吧!闭f到這里,她的口氣已經有些不耐煩,她揮揮手,急急結束這個話題!安徽勥@個了,倘若疫情擴大,我要做的事可不少,先去忙嘍!”這回,她抽開手,頭也不回地往太醫院跑去。

  望著她的背影,齊槐容暗忖,她對凌之蔚很不感興趣吧,假使他今天提起的人是程曦驊,她也會是這樣的態度嗎?不過這個問題,目前他還無法得知答案。

  彎彎在半途遇見史湘晴。

  她是尚書府的千金,很可愛的一個小女生,臉圓圓的、酒窩深深的、眼睛大大的、皮膚白白的,笑的時候會露出小虎牙,她的年紀和自己差不多大,但運氣有些差。

  小時候,湘晴家里便給她訂下娃娃親,誰知男方十六歲時病了一場,沒了,湘晴與他是青梅竹馬,感情好得不得了,他死去,她整整哭了大半個月,曾經還存著出家為尼的念頭。

  她是史尚書的掌上明珠,家里雖有諸多姊妹,卻是唯一的嫡女,史尚書疼極愛極,女兒不愿意再說親事,他也不勉強,甚至放話,只要女兒樂意,便是養她一輩子又如何?

  至于她會和史湘晴成為閨中密友,原因有二,第一,她第一次誤聽了她的名字,以為她是史湘云,《紅樓夢》一書中,她不愛黛玉寶釵,獨獨欣賞可愛的史湘云,所以第一次見面,就對她印象深刻;第二,她是第一個對自己表示崇拜與支持的人,她曾說過,如果當時秦哥哥能遇見公主,或許就能夠活下來,他若是活下來,就會有許多人的命運因而改寫。

  彎彎不確定湘晴說的那個如果真的發生了,她的秦哥哥能不能活下來,但她知道湘晴對中醫很有天分,在她只用了短短十幾天,就背熟了藥湯歌和身上的穴道名稱之后。

  只不過史尚書再縱容,家里也還有長輩,就算女兒是跟著被傳成是仙女的公主一道兒,他們也不可能容許女兒出去濟世行醫,所以湘晴只能偷偷地學習醫術。

  弩彎借給她很多醫書,她經常進宮找彎彎,她成了彎彎最好的女性友人,家里長輩對這事兒自然是樂觀其成,那是公主吶、是人人稱贊的仙女,何況誰不想和皇家沾上關系?

  湘晴每回進宮找彎彎,她就順便帶湘晴進太醫院,摸摸藥草,辨辨醫理,聽聽太醫們的辨癥。

  湘晴總會很開心的跟她說:“這是我最最高興的時候!

  看見史湘晴,彎彎朝她招手,待人走近了,她迫不及待的問:“你怎么進宮了?”

  史湘晴神秘兮兮地把她拉到一邊,低聲問:“你知不知道,南方傳出瘟疫?”

  “你也聽說了?”

  “我的堂哥說的,他說有許多百姓病得厲害,短短幾天便瘦得不成人形,娃娃和老人家往往熬不過,幾天之內就死了,堂哥不敢多作停留,連夜直奔京城!

  “詳細情況怎么樣,我可以見見史家堂哥嗎?”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我已經約了他明日在聞香樓,你可以出宮嗎?”

  “可以,什么時候?”

  “午時一刻!

  “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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