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xué)姐畢業(yè)了。
系辦辦公桌上留了一張紙條,上面很客套地寫著——
晚班學(xué)弟,多謝你的照顧,要好好加油喔,再見。
誰想跟學(xué)姐再見了?她臭美。
再說,我哪里有照顧她了?她要不要這么虛偽?明明就不認識,何必留字條跟一個陌生人道再見?
我最討厭這種虛情假意、到處做人情的人了,不把這張無意義的廢紙扔掉,我就不叫沭曉辰!
什么?助教,清潔阿姨已經(jīng)來打掃過系辦了嗎?
沒沒沒,我絕對沒有想在垃圾桶里找什么,誰會想找一張廢紙?
啥?你問我找什么紙?
什么什么紙?你哪只耳朵聽到了?我剛剛哪有說我在找什么紙?
發(fā)生親密關(guān)系之后,沐曉辰簡直進入一種愛意全開模式。
他連著好幾天在沈芝青的廚房里為她做晚餐,甚至偶爾還與她一同上樓去沈芝柔家串門子。
他出現(xiàn)得那么理所當(dāng)然,與她妹妹相處得那么融洽,融洽得彷佛他本就存在她的生活里,本就是屬于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就連在她家過夜,與她同床共枕似乎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就因為一切都是這么順理成章,所以當(dāng)今天,沈芝青下班回家卻沒見到那個應(yīng)該等在門口的人時,心中略微訝異了一下。
拿出鑰匙開門之前先拿出手機確認——沒有未接來電,沒有未讀簡訊,沒有任何Line或WhatsApp的未讀訊息,沒有沐曉辰留下來的只字詞組。
沈芝青有些失落地將自家大門打開,望著一室漆黑,說不上心中此時的感受是什么。
平時總嫌他吵,他真的不在時卻感到寂寞……
寂寞?!猛然浮上心頭的字眼令沈芝青腳步一頓,心驚跳了好大一下。
這么快就已經(jīng)習(xí)慣有沐曉辰在了嗎?她明明不想依靠任何人的,怎么竟又開始依賴?
肉體關(guān)系是一回事,情感上的寄托又是另一回事,她沒想在誰身上找什么靠不住的天長地久,她不想這樣的。
“學(xué)姐,Surprise!”
沈芝青才一個閃神,突然出現(xiàn)的沐曉辰便點燃了一屋子光亮。
“生日快樂!”他手捧著蛋糕,高興地說。
生日快樂?今天誰生日了?
沈芝青環(huán)視四周——點了蠟燭的蛋糕、滿屋子玫瑰、香檳,晚餐與燭光,就像所有老掉牙電影里看見的那樣。
沐曉辰臉上的神情是前所未見的開心。
“我說要幫學(xué)姐過生日,芝柔就幫我開了門,讓我先進來布置,她本來也想一起來的,但是今天晚上剛好要產(chǎn)檢,靳揚就說,也好,不要打擾我們……”撓了撓頭,笑得有些靦腆!皩W(xué)姐,你快許愿吹蠟燭,三個愿望喔,別浪費了!
沈芝青慢了好幾拍才消化完沐曉辰說的話。
過什么生日?她從來不過生日,芝柔明明也知道的,怎么跟著沐曉辰瞎起哄?
“我不過生日!鄙蛑デ鄵u了搖頭。以前是沒能力過生日,后來索性不過了,反正她一向不愛吃甜食。
“凡事總有第一次!便鍟猿綄⒌案鉁惤!暗案饪梢圆灰,愿望不許白不許,快點,不然蠟燭要燒完了!
他興高采烈得令沈芝青覺得拒絕他是件很罪惡的事。
也罷,許愿就許愿吧,脫口而出的是她每日惦在心里的衷心期盼。
“希望芝柔能平安順產(chǎn)!
“第二個?”
“希望手上節(jié)目的收視率都能開出紅盤!
好實際的愿望,沐曉辰忍不住笑了。
“第三個愿望?閉眼睛許,不要說出來,然后吹蠟燭!
還得再許一個?還得閉眼睛許?
沈芝青盯著蛋糕上搖曳的燭光,再望向沐曉辰滿心期待的臉,只覺胸口那份煩躁不安感更甚了。
愿望有了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同樣的,過生日這回事,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久而久之就習(xí)慣了,再也不能忍受沒有了……
“我沒有愿望了。”沈芝青這決定下得斬釘截鐵。
“呃?”沐曉辰呆了一下,臉上的小虎牙又跑出來!澳俏?guī)湍阍S好了。再不許,燭淚就要滴到蛋糕上了!
沐曉辰煞有介事的閉眸許愿,接著央沈芝青吹熄蠟燭,拉著她手在蛋糕上劃下半刀,為她切蛋糕。
“生日快樂。”沐曉辰在她頰畔吻了一口。
沈芝青抿緊雙唇?jīng)]有回應(yīng)。
是他多心嗎?怎么覺得學(xué)姐看起來不開心?是不開心?還是害羞?還是因為生日其實是母難日,所以想起早逝的母親了?
想也不想,沐曉辰開口便道:“學(xué)姐,找一天,你帶我一起去祭拜你父母好不好?”
“為什么?”沈芝青揚眸望他,完全不明白他這句話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總是要去看看他們,跟他們打個招呼,謝謝他們生下你,讓我可以遇見這么好的你,也跟他們說我會好好照顧你,要他們放心,再說,我也總該知道清明掃墓該去哪兒掃吧?”沐曉辰遞了塊切好的蛋糕給沈芝青,臉上的表情依舊看來很愉快。
清明掃墓?那是她的家人,他為何要跟她一起去掃墓?
他總是說得那么流暢,好像他們的未來從此就是畫在一起的一樣。
沈芝青突然對這一切感到好害怕,對日漸習(xí)慣沐曉辰的自己感到好害怕。
她明白自己喜歡他,但是,喜歡一個人,與習(xí)慣兩個人的未來是完全不同的。
若是有一天她失去他,就像當(dāng)初一夕之間失去雙親一樣……
“你不用跟我一起去掃墓不要緊!鄙蛑デ嘟舆^他拿來的蛋糕,也不知究竟是想抗拒什么,坐到沙發(fā)離他最遠的那一側(cè)。
疏離的眼神?為什么?學(xué)姐很久沒有這樣看他了。
“學(xué)姐,你為什么這樣說?是因為我下周就要回緬甸農(nóng)場,卻一直沒有跟你提起未來計劃的關(guān)系嗎?”沐曉辰坐到她身旁,輕而易舉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想的卻是完全與沈芝青不同的方向,說得很坦白。
“我記得我跟你提過,我每年會參與NGO三至四個研究計劃,目前我最主要的活動范圍是在緬甸的有機農(nóng)場,未來或許還會再變動。我在臺灣、緬甸和加州都有房子,辦公室在紐約和倫敦,但我很少進去。平時不工作的時候,我偏好待在臺灣,而我的父母住在紐約,妹妹嫁到墨西哥,我們一年至少會碰面兩次……對了,上回我在電話里有跟妹妹提到你,她還說她很想見見你呢!
竟然已經(jīng)向家人提過她了?沈芝青一怔。
沐曉辰總是對她這樣掏心掏肺,一副很想把他的全部通通端到她面前的模樣,老教她很心疼又很惶恐,很感動又很不安……
沈芝青才將臉別過去,努力想平息心中那份躁動,沐曉辰又牽起她手,好溫柔地道——
“學(xué)姐,我喜歡你,我說過好多次了,雖然我的工作需要世界各地跑,但我不會勉強你,要你辭掉工作隨我到處去,我想,下次找個你有放長假的時候,我們先去我爸媽那邊吃個飯,我有跟他們說,我有個很喜歡的女孩子……”咽了咽口水,想起調(diào)侃他終于交到女朋友的爸媽,又笑了。
“你也可以先來緬甸看看,看看我努力了六年的農(nóng)場、我的生活環(huán)境,工作的內(nèi)容,如果、假如,你覺得我還算靠得住,我們再好好考慮未來要怎么一起生活,好不好?”
一起生活?什么?
沈芝青揚睫看他,沐曉辰卻越說越緊張了。
噯,緊張什么?昨天不是練習(xí)了很久,甚至還擬了草稿,就是等著學(xué)姐生日這一刻說的嗎?
沐曉辰再接再厲——
“看是學(xué)姐你以后想住哪兒,或是想要我搬去哪兒都可以……你、你上次說,說要我保證能比你多活一天……我想,我知道男人的平均壽命比較短,而且人有旦夕禍福,也不能口頭上保證什么,但是,我很健康,有跟蟑螂一樣的生命力,就連上次膝蓋受傷也都活蹦亂跳的,再說,我的年紀又比你小,絕對很有可能比你活得久……啊呸呸呸,不對,學(xué)姐,你別誤會喔!我不是在詛咒你早死……”
唉喲好煩,就算練習(xí)了那么多次,一緊張就胡言亂語的毛病還是改不掉,他到底要掌自己多少次嘴啊?
“總之,青青,我不會拋下你的……我想,我們一起生活,以后永遠都在一起,你嫁我好不好?我不是說現(xiàn)在,你不要有壓力,我是說,我們可以先訂婚,也可以……就是,我們不分開,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他到底在說什么?沈芝青震驚了許久才弄明白。
“這是求婚?”沈芝青不可置信地問!澳阍诟仪蠡?”
難怪芝柔跟著慫恿,難怪靳揚不愿湊熱鬧,這一切是這么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