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約會雖非自愿,但大概柏凜風已經(jīng)分不清不快樂與痛苦的差別,對現(xiàn)在的他來說反正都是一樣的,結(jié)婚生子就像吃飯睡覺,沒有意愿,但總得逼自己去進行。
不過他最起碼還不至于當個差勁的男伴,像隔壁桌那位先生,來到這樣的餐廳也只點一盤最便宜的點心,三兩下吃完就在座位上擺著臭臉一聲不吭,讓對面的女伴不得不快快吃完自己眼前的大餐。
“真差勁!备舯谧赖目腿俗吡耍~小姐沒好氣地道,“不想吃就不要來嘛,搞得別人連食欲都沒了,我男朋友要是這樣我就叫他滾回家吃泡面!
柏凜風笑了笑。他覺得若是柏晚香在,大概也會這么說吧,她最討厭別人擺臭臉給她看了。大概是見他笑了,葉小姐話匣子也打開了,不算聒噪,只是對這時的柏凜風來說還是得勉力打起精神和她應(yīng)答。
聊著聊著,又或許柏凜風態(tài)度很好,她大膽地問道:“你妹妹……”那天晚上她也在場,那一幕簡直可以說是驚心動魄,雖然身為哥哥的他臨場會有那種反應(yīng)也算正常,但他當時的臉色和神情,卻彷佛比昏過去的柏晚香更痛苦。
柏凜風原來和善的笑臉突然僵住,變臉的速度與前后落差之大,差點讓葉小姐嚇得抖落手中刀叉。
“葉小姐,我代替舍妹謝謝你的關(guān)心!鄙崦脙勺,要說出口竟是那么苦澀,澀得他喉頭發(fā)酸。“只是我希望你不是個會自作聰明,到處捕風捉影、搬弄是非的人……”一聽到有人提起柏晚香,他簡直像被觸動了戰(zhàn)斗開關(guān),立刻火力全開。
葉小姐瞪大眼,不敢置信地道:“我只是想問你,她的身體有沒有好一點,你有必要反應(yīng)這么大嗎?”雖然她確實有點好奇,但這也是人之常情。再怎么說,她跟柏晚香也算學姊、學妹,同是A 大畢業(yè),兩家長輩又有點交情,問一下近況又怎樣?柏凜風察覺了自己的失態(tài),突然有些心煩意亂,但他很快地以一貫的自我保護色掩飾過去!拔液鼙,最近……被問得有點惱了……”
葉小姐雖然原諒了他的失禮,但接下來的氣氛也變得僵凝,約會算是不歡而散。
他煩躁地回到家,母親和父親問他是否要再約葉小姐第三次?他終于忍不住爆發(fā)了。
“我不管全世界的人他媽的怎么想,我不會再答應(yīng)任何飯局,也絕不要娶一個跟我貌合神離的女人!外面的人愛怎么猜就怎么猜,我一輩子不娶也不關(guān)他們鳥事!”
柏夫人驚慌失措,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而魏青琳閃得遠遠的,免得幸災(zāi)樂禍的表情太明顯。
柏東海沉下臉來,“你都幾歲了,還不知道這世上多少事情是由不得你的嗎?像個沒大腦沒見過世面的小伙子一般說些蠢話,你不覺得羞恥我都還替你汗顏!什么貌合神離?感情可以培養(yǎng)……”
“爺爺當初也這么跟你說的嗎?”柏凜風嘲諷地一笑,兩老變了臉色,柏凜風這才驚覺傷到了母親,他煩躁地扒亂頭發(fā),只能低下頭跟母親道歉。
“我不是故意的。”他顯然也只向母親道歉,老頭子臉色愛多綠就多綠吧。
“我知道!卑胤蛉俗匀徊粫蛢鹤佑嬢^,“可是你總得替晚香想一想,你身邊一直沒有對象,晚香不出事,外邊的人頂多當你保護妹妹,疼她寵她,可是現(xiàn)在……”
柏凜風突然吊兒郎當?shù)孛俺鲆痪洌安蝗缥页龉?”他快要被所謂的人言可畏給逼瘋了,跟男人搞也不會比這更糟!
“除非我死!”柏東海大怒,拂袖離去。
而柏凜風真像被逼瘋了一般,笑著,倒在沙發(fā)上,頹廢得不像原來的他。
“凜風……”柏夫人總是心疼兒子,她也無奈啊。
“我想見晚香。”他雙手蓋住臉,幾乎是哽咽地,低聲道。
好想、好想、好想見她……
柏晚香有時忍不住會想,她還真是閑閑美代子的命。在臺灣因為柏凜風之故,被逼迫當全世界最混的特助,現(xiàn)在來到紐約,家里對她多少有點愧疚,擺明了會養(yǎng)她到老死,要什么有什么,只是不準再回臺灣。像是被放逐、被懲罰一般,只是柏晚香不同情自己。畢竟人要做壞事,不受點譴責怎么行呢?
來到紐約,她干脆準備考藝術(shù)學校,是重拾興趣,也是讓自己有事可做。
身體休養(yǎng)了一陣子已經(jīng)好很多,柏家剛開始甚至聘了專業(yè)護士二十四小時照顧她,簡直把她當失智老人。幸好現(xiàn)在看護已經(jīng)取消了。
她住的是柏家在美東用來避暑和洽公的別墅,偌大的房子只住了她和一對管家夫婦,另外有兩名每天來報到的鐘點傭人。
因此當深夜,她感覺到床邊有動靜時,嚇得呼吸差點停掉。
“是我!焙诎抵械娜擞吧焓贮c住她想呼救的唇,原來他坐在她床邊,幾乎就挨著她了。柏晚香以為自己產(chǎn)生了幻聽,心跳漏了半拍,她像呆了傻了,沒有響應(yīng),只是愣愣地望著黑暗中模糊的輪廓。柏凜風輕輕調(diào)轉(zhuǎn)床頭的夜燈,調(diào)至最小的光度,讓她可以看清他。
柏晚香眨了眨眼,確定她真的不是在作夢,不是產(chǎn)生了幻覺,她依然不敢開口,不敢動作,只是看著柏凜風,神情那么楚楚可憐,揪得他心發(fā)疼。
柏凜風的手指在她額際與頰畔流連,輕攏散在她臉上的發(fā)絲,細細審視分離以來她的憔悴。
“你瘦好多,是這里東西不好吃嗎?我讓汪太太搬到美國來,做臺灣的菜給你吃好嗎?”他把思念與愛戀藏得很好,就像個疼愛妹妹的哥哥那樣,只有眼神泄漏了心里的秘密。
她只想回家,回到他身邊。
柏晚香咬著唇,漸漸地因為隱忍著哽咽而顫抖。
她想哭卻不敢哭的模樣,像一條帶刺的荊棘,緊緊勒住了他喉嚨,而后直往心窩鉆去,狠狠地把它絞得血肉模糊。
“別哭,嗯?有誰欺負你,對你不好,就告訴…… 告訴我。”他強烈地、渴望地想擁她入懷,卻躊躇。柏晚香把眼淚眨掉,吸了吸鼻子,挪開身體,掀開被子的一角。柏凜風遲疑著。
“陪我就好!彼纳ひ粲行╊澏,像要哭了。
柏凜風立刻投降,反正他已瞞著所有人飛過來,又何必忌憚什么?他脫下外套和鞋襪,躺上床,柏晚香立刻依偎進他的懷抱之中。
他們緊緊地、親密地抱著彼此,讓全身上下每一分每一寸的思念都能夠得到慰藉,好像越過了最蠻荒的世界盡頭,終于在累極倦極時又回到此生唯一眷戀著、想念著的所在,安心而泣然欲泣。
不要去想明天,這一刻他們只有彼此。
也許是柏夫人打點了一切,加上美國這邊照顧柏晚香的威爾森夫婦并不知道這對兄妹在臺灣鬧出了什么風波,柏凜風暫時待了下來,公司若有非要他立即處理的急件,都會透過網(wǎng)絡(luò)和衛(wèi)星聯(lián)機立刻通知他處理。柏晚香就像出事前那幾天一樣順從,沒多問什么。而他們夜里相擁而眠,從未逾越雷池一步,哪怕他們都明白,就算明知道兩人的身分是禁忌,野性的本能還是互相吸引,彼此呼應(yīng)。
夜里,她醒來,身邊的床空著,而浴室傳來水聲。
三天了,她漸漸明白柏凜風為何總在深夜里醒來……柏晚香失神地望著天花板。
這三天以來,他對她極好!那是她過去從未敢奢想從他身上得到的溫柔與深情,當她一個人時幾乎要忍不住心酸哽咽,到頭來若不是因為親生妹妹這個身分,她還能夠得到他的愛嗎?
他像是對她珍愛萬分,百般愛憐,難道這些不是因為兩人的血緣關(guān)系,才讓他對過去悔悟?才讓他突然間發(fā)現(xiàn)再也得不到她,進而小心翼翼地愛她?
得不到的總是好的。是這樣吧?
如果是這樣……如果她必須是他的妹妹才能得到他的重視,那么她也許會忘了自己泯滅了良心,忘了自己其實需要一輩子的時間來乞求心安,忘了自己罪大惡極地欺騙了柏家父子。水聲沒停,而夜涼冷入骨,她望著浴室的方向,突然坐起身,脫下自己身上保守的睡衣。她若真愛他,不會舍得他受到良心的苛責吧?她怎么能夠這么對他?可是柏晚香沒有停下腳步。
也許他們的愛都太暴虐,若非注定是彼此的S和M ,一定永遠也合不來。
他曾想讓她成為禁鸞,以欲望為囚禁她的牢籠;而她則想逼他的靈魂屈服,一次次粉碎他道貌岸然的假象,迫使他在她的面前瘋狂,赤裸裸地坦露最黑暗與無助的一面。
柏凜風站在蓮蓬頭下,害怕閉上眼,想象力就將馳騁,尤其對曾經(jīng)以欲望喂養(yǎng)彼此的他倆,要想象柏晚香各種令他血脈憤張的模樣一點也不難,他所有禁欲的方法都用上了,然而在她身邊再大的自制力都派不上用場。
柏晚香一走進來,他就察覺了,連忙關(guān)了冷水,轉(zhuǎn)身,呼吸一窒,好不容易有點降溫的欲望又立刻攀升至沸點……
“沒關(guān)系的,只要不說出去就行了……哥哥!彼室夂八,柏凜風渾身一震,就這么在極度的歡愉與莫大的罪惡感當中釋放了。
柏晚香張開手臂,抱住在那一刻身與心都極度脆弱的他。
誰教她一點也不善良?誰教他倒霉的讓她愛上?這讓她越來越心疼他了啊……
那些暗自在心里立下的誓約,最終都成了笑話。他無法一輩子以哥哥的身分守護她!他做不到!那一夜之后,他瘋狂了,亂倫就亂倫吧!他買了快一打的保險套,把她扣在床上,哪里也不準她去。
她似乎再度成為他的欲奴,成為他的性愛娃娃,而她會故意在他高潮的那一刻,輕輕地,在他耳邊喊他哥哥。
柏凜風和母親約定的一個禮拜到了,他必須回臺灣,否則難保柏東海會問起,屆時他要和柏晚香再見上一面只會更難。
離開紐約那天,他們瘋狂地做愛。
“我要在你身上綁上一個屬于我的印記!彼f。
“什么?”柏凜風依然用整個身體黏著她,像耍賴又像撒嬌。
“你遠在臺灣啊,說說你愿意做哪些犧牲來讓我安心?”她的食指挑逗地在他鎖骨處和胸口勾畫著。
“你要我綁貞操帶嗎?”他一臉怪異地道,“那我要DIY時怎么辦?”
柏晚香笑了起來,“如果被我發(fā)現(xiàn)你偷吃,我會試試看!彪m然她相信他絕對不會,過去他都不曾有過別的女人了。
柏晚香拿出一條黑色的皮制頸圈,合起的兩端嵌了金屬鎖頭!岸x一:我放你回去,從今以后你別再來;又或者戴上它,鑰匙在我這兒……”她咬著他的耳朵道。
柏凜風喉結(jié)動了動。
她真變態(tài)!
但他們的行為難道就不變態(tài)嗎?其實他甚至有一點興奮和耽溺,這代表他無論人在何方,身上都會帶著屬于她的羈絆。
這代表他們之間原本就叛世逆俗的關(guān)系,依然可以包裝在完美的道德表象下,不會輕易被斬斷。那項圈會藏在他慣穿的襯衫底下,只有她才能看見。
結(jié)果她徹徹底底地對不起柏家父子。
柏晚香開始夜夜作惡夢,夢見柏凜風瘋了,夢見柏東海追殺自己的兒子。
夢醒,她獨自面對良心的譴責與無止盡的罪惡感。
三月的某一日,她在臺灣的網(wǎng)頁上,看到商業(yè)新聞的頭條!
柏家父子決裂,柏東海收回柏凜風所有繼承權(quán)與公司經(jīng)營權(quán),柏家產(chǎn)業(yè)將留給養(yǎng)女。
柏晚香看到這兒,已經(jīng)是一陣暈眩。她不顧一切地收拾行李,趕回臺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