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第二天,方晴嵐為殷家人安排了兩項(xiàng)活動,上午前往海洋公園,下午搭船出海賞鯨,又能滿足小朋友的玩樂愿望,也能讓大人欣賞自然風(fēng)光。
車上除了司機(jī),方晴嵐還找了個機(jī)伶的員工出任導(dǎo)游,但沒想到殷兆隆狂哭不休,就是要“方阿姨”隨同出游,大家好說歹說都沒辦法,只好拜托方晴嵐親自出馬了。
“小隆,你不要媽媽啦?”郭香筠吃味地說。
“媽媽你跟爸爸吵死了!”殷兆隆一句話就封殺了全局。
殷弘平和郭香筠交換了尷尬的一眼,說來慚愧,他們總忘了在孩子面前降低音量,只要脾氣一上來,管他什么地點(diǎn)場合,不吵就是不行。
一行人來到海洋公園,殷兆隆興奮得東張西望,卻不忘牽著方晴嵐的手,像是深深迷上了她。
殷存義萬分羨慕侄子的好運(yùn),做個小孩多幸福,想牽誰的手都不用遲疑。
“阿姨,你陪我坐海盜船!”
方晴嵐有點(diǎn)為難!白屇惆职謰寢屌隳阕,不是更好嗎?”
“才不要,我討厭他們!”殷兆隆對雙親永無止盡的爭吵已經(jīng)厭倦,甚至想要反抗和逃避。
“可是阿姨也不太敢坐海盜船耶……”說來好笑,她從小就對這類刺激的游樂設(shè)施怕怕的,不喜歡那種失去重心的感覺。
一旁的劉明儀聽到后,建議道:“小隆,那你叫伯伯陪你們一起坐,保護(hù)你跟阿姨好不好?”
“好耶!”殷兆隆舉起雙手贊同。
殷存義明白母親存心撮合,雖然有點(diǎn)奇怪,卻也沒有拒絕的理由,于是他對方晴嵐說:“我們就暫時充當(dāng)小隆的監(jiān)護(hù)人,陪他坐一次吧!
“也好!狈角鐛共幌肟吹叫∧泻⑹哪,況且她都快三十歲,沒理由再怕這種小孩子玩意了吧。
“我會幫你們拍照,記得看鏡頭!”殷鐵笙新買了一臺單眼相機(jī),成天把玩,最愛替人拍照。
劉明儀呵呵一笑!澳銈冞@樣還挺像一家人的呢!”
殷弘平和郭香筠被冷落在一旁,像局外人似的,兩人之間又無話可說,只好各找各的樂子,殷弘平透過墨鏡看辣妹吃冰淇淋,郭香筠則買了真的冰淇淋默默品嘗。
搭上海盜船,殷兆隆擺出神勇架勢,不管船身如何來回?fù)u擺,他就是有絕佳的平衡感,相較之下,方晴嵐就顯得有點(diǎn)丟臉,她緊閉著眼,雙手使力握住扶把,臉色白得像鬼。
殷存義不用費(fèi)神去照顧侄子,他比較關(guān)心身旁的女人,開口安慰道:“不用怕,這很安全的!
她的回應(yīng)是把頭靠到他肩頭,怎么也不敢看眼前景象,她已經(jīng)慌到失去鎮(zhèn)定了。
她的靠近讓他呼吸急促,大手環(huán)過她的肩膀,輕輕將她擁入懷中,這動作在四年前他也對她做過,那時她為了情傷落淚,現(xiàn)在她是怕坐海盜船,未來是否有可能因?yàn)椤瓎渭兊膼哿恕?br />
殷存義寬厚的肩膀讓方晴嵐感到安心,雖然有點(diǎn)不好意思,但情況特別,相信他不會介意吧?抬起頭,卻見他用一種奇妙的眼神望著她,欲言又止,氣氛似乎怪怪的?
如果……她當(dāng)初先認(rèn)識的不是殷弘平,而是眼前這個沉穩(wěn)可靠的男人,她的人生是否會有不同走向?
不曉得怎么搞的,她腦子里突然蹦出這問題,而且盤旋不去,但她不敢多想,那不是她該想的!畢竟她和他弟弟訂過婚,怎樣都抹滅不了這段過去。
“我要再玩一次!太好玩了!”
在殷兆隆的堅持下,他們總共玩了三次海盜船,殷存義不知該感謝或責(zé)怪,因?yàn)樗靡再N近佳人,卻又不忍看她受怕的模樣。
終于走下海盜船的時候,她雙腿發(fā)軟,沒辦法站好,得要扶著他的手臂才能行走。
“晴嵐你被嚇壞啦?快坐下來休息!眲⒚鲀x招呼他們坐到長椅上,順便推推丈夫的肩膀說:“我們?nèi)ベI點(diǎn)飲料給他們喝。”
“喔,好!币箬F笙不太清楚狀況,還是點(diǎn)了頭。
“小隆要不要吃冰淇淋?奶奶帶你去買!眲⒚鲀x還順勢帶走孫子,這下電燈泡都走光了,要是殷存義這呆頭鵝還不開竅,她也只能徒呼負(fù)負(fù)了。
至于殷弘平和郭香筠這對冤家,早就各自去玩自己的了。
殷存義當(dāng)然明白母親的用心,他也想多和方晴嵐相處,但不知為何,這么靠近看著她,就是讓他說不出想說的話。
“抱歉,剛才靠在你身上!狈角鐛股詈粑鼛卓跉猓一乩潇o,也把之前那道“如果題”甩到腦后,就算當(dāng)初她先認(rèn)識殷存義,也未必就會跟他來電,他看來就是個絕緣體。
“沒關(guān)系!蹦鞘撬麩o上的榮幸和快樂!澳愫靡稽c(diǎn)了嗎?”
“嗯,我真沒用!彼们米约旱哪X袋,像個小女孩般吐吐舌頭。
他再次忘了心跳,怎么從當(dāng)初一見鐘情之后,他就不斷地對她二見鐘情、三見鐘情?老天,如果他們是一對約會中的男女,他一定不由分說就吻上她的唇。
“呃,你是不是餓了?還是渴了?”她瞧他表情不對勁,好像有點(diǎn)……饑渴?如果他不是殷存義,她當(dāng)真會以為他想吻她,但他是如此理智派的男人,怎么可能當(dāng)眾做這種蠢事?
“沒有,還好!彼瓜乱暰,唯恐泄漏更多情感。
兩人就這樣坐在長椅上,忽然沒了話題,九月的天空湛藍(lán)、海風(fēng)徐徐,四周是歡聲笑語,他們不過是游園人潮中的一小景,但在他心中,這已盡水恒。
“好久沒這樣了,其實(shí)瘋狂一下也不錯!彼K于找回鎮(zhèn)定,轉(zhuǎn)向他問:“你多久沒玩這些游戲了?”
“應(yīng)該有二十幾年了吧……”他抓抓后腦,不太好意思地承認(rèn)!拔倚r候就滿正經(jīng)八百的,我弟比較愛玩!
“確實(shí),你們兄弟倆差很多,不過你這樣也不錯,給人一種很安全的感覺!彼p輕笑了,那笑聲震蕩在他心中,一波又一波的,他就像小船漂浮于大海中,已經(jīng)沒有別的出路。
“是嗎?你真的這么覺得?”
“那當(dāng)然,否則我怎么會自投懷抱?”她俏皮地說。
“隨時歡迎!彼宸约,居然也想得出俏皮話來回應(yīng)。
她驚訝極了,沒想到他有這幽默一面,她對他認(rèn)識還不夠深,說不定他是個外冷內(nèi)熱的人呢!
“我說真的!彼俅螐(qiáng)調(diào)他的誠意萬分。
她卻當(dāng)他在說笑。“好。如果有需要,我一定會物盡其用,希望不用排隊拿號碼牌。”
他仍是那認(rèn)真表情!澳阌袃(yōu)先權(quán),這是專屬于你的貴賓席!
她更驚訝了,莫非他在對她表白?不,不可能的!他怎會對弟弟的前任未婚妻動心?他不是有個等候許久的暗戀對象?他應(yīng)該只是開開玩笑吧?
“抱歉,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么,可能玩海盜船有點(diǎn)頭暈了。”他看出她的詫異和不安,警告自己不能太急躁,萬一嚇著了她怎么辦?他不該一時感情用事的。
她這才放松下來,卻竟也有些莫名的失落。“呵呵……我都不知道你這么會說話,嚇一大跳呢!”
整整過了一小時,劉明儀和殷鐵笙才不甘愿地回到原地,若非孫子再三要求,否則他們根本沒這打算,放著那小倆口自由發(fā)展多好。
“阿姨,我們再去玩!”殷兆隆吃飽喝足,像顆充滿電力的馬達(dá)。
噢喔!方晴嵐暗自叫苦,轉(zhuǎn)向殷存義低聲說:“可能又要麻煩你了!
“我很樂意!苯裉煨疫\(yùn)女神顯然是站在他這邊的。
結(jié)束一天觀光行程,等殷家人都回房休息后,方晴嵐才真正放松下來。
晚上十點(diǎn),她收好公文包,準(zhǔn)備離開辦公室,打開門卻見殷弘平正好走來,他臉上少了玩世不恭的笑容,反而浮現(xiàn)一種嚴(yán)肅神情。
“晴嵐,你現(xiàn)在有空嗎?如果方便,我想跟你聊聊!
“當(dāng)然好。”她命令自己做出成熟回應(yīng),然后發(fā)現(xiàn)這其實(shí)不難,因?yàn)樗娴囊呀?jīng)長大了。
兩人走到長廊上,站在窗臺前,讓海風(fēng)吹過臉龐以及心頭,那有沉淀思緒的效果,往事歷歷在目,卻像黑白電影,膠卷太古老,模糊了影像。
一開口,他問了個最想問的問題:“這幾年你過得好嗎?”
“一開始不太好,但越來越好了。”她回答得很淡卻也很真。
“那就好!彼\心坦白。“我一直牽掛著你,但是沒臉見你,聽到你這樣說,我心里頭輕松許多!
“你不用在意我的事,我會過得很好!
“我相信你會,你是個勇敢的人,處處都很完美,香筠連你的一半都比下上。”一開始他會受她吸引,除了她出眾的外表,更因她堅定的個性,當(dāng)年只是實(shí)習(xí)生的她,卻已展現(xiàn)令人無法忽視的光芒。
“別那樣說你太太!狈角鐛共幌矚g在人后批評,尤其是一個人的伴侶。
“抱歉、抱歉!币蠛肫脚e起雙手投降,嘴角透著一抹笑,心想她真是完全沒變,一樣的正義感十足,眼中神采熠熠發(fā)亮,幾乎令他無法直視。
“你太完美了,我常覺得我會失去你,當(dāng)初發(fā)生那樣的事,似乎已在我預(yù)期之中,后來我沒有努力挽回,是因?yàn)槲颐靼,你終究不是我能留住的。換言之,我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男人。”
在他心目中,方晴嵐就像女神阿西娜,高貴而充滿智慧,當(dāng)初她接受他的追求,他簡直感激得想對她跪拜,可惜相愛容易相處難,他沒有信心好好愛她,總怕她有天會看穿他的空虛,或許這是種自我催眠,他越覺得自己會失去她,最后就真的失去了她。
他這番話讓方晴嵐有點(diǎn)不知所措,只能淡淡回答:“也別這樣說你自己。”
“我只想告訴你,我愛過你,是真心的,但很抱歉我沒有好好守護(hù)你、珍惜你,希望你能找到一個懂得愛你的男人!
“謝謝你這么說!彼牡滓慌质秩粤舸缺,這多好,至少證明他們在一起的那些歲月,并非毫無意義的。
“我跟香筠動不動就吵架,我自己也知道這樣不對,但是一沖起來什么話都說得出口,彼此傷害、彼此折磨,真的很沒意思!
當(dāng)年郭香筠對他的誘惑,不過是個導(dǎo)火線,其實(shí)他早有預(yù)感,他和方晴嵐可能辦不成結(jié)婚典禮。
雖然郭香筠有許多小缺點(diǎn),卻能給他安全感,滿足了他的男性虛榮,因?yàn)樗_定她愛他、在乎他,或許他比較適合被愛,而不是去愛人。
方晴嵐不解地問:“你既然明白這道理,為何不跟她好好相處?”
“我跟她很像,都是小孩子脾氣,如果不吵架可能會太無聊,哈!”
殷弘平仰頭大笑,方晴嵐也笑了,他依然能逗她笑,這似乎是他的天賦,讓身旁每個人都覺得愉快,但其實(shí)他自己快樂嗎?
仔細(xì)想想,她曾讓他幸福嗎?忽然間她受傷的心情淡化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寬容和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