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臺北市,巨岑鋼鐵集團。
岑書詠踏入布置得豪華氣派的執(zhí)行長辦公室,看見三個人臉色慘白地坐在那,氣氛凝重到快讓人喘不過氣,她一顆心迅速往下沉,望著自己的未婚夫謝兆軒,輕聲問道:“情況很糟嗎?真的有這么嚴重?”
她剛接到兆軒的來電說公司出事了,便馬上從客戶那邊趕回來。
雖然這陣子發(fā)生金融海嘯,許多企業(yè)都宣告破產倒閉,但她一直以為公司在兆軒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帶領下,應該不會出問題才對……
“對不起!對不起!書詠,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天上的老總裁,更對不起公司兩百個多個員工……”謝兆軒憔悴的臉上黯然無色。
站在一旁的書詠的繼母許若儷聽到后,尖銳地吼道:“都是你的錯!是你一連串錯誤的決策才把公司搞成這樣,如果沒有投資那些該死的基金,我們也不會走到窮途末路的這一步!都是你害的!”
“不是這樣的!”已經兩個月沒有好好睡上一覺的謝兆軒痛苦地低吼著!懊髅魇前⒁棠阏f絕對沒問題,說那是一本萬利,要我把大把資金全投資下去,我才這么做的!”
謝兆軒很心寒,資金投資剛獲利時,許若儷樂不可支,得意洋洋地說都是她有眼光,選了超夯的好基金,他們才會賺這么多,還說基金賺一季,就比公司一年的營收還多,超贊的,但現在投資失敗,她又把責任全推到他身上,像個局外人一樣在一旁嘰嘰喳喳。
“你說什么?”許若儷張牙舞爪地咆哮道:“你的意思是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嗎?謝兆軒!你有沒有良心?明明是你判斷錯誤、昏庸無能,但現在卻把過錯全部推給我?你根本不是男人嘛!”
“不要吵了!”書詠沒有血緣的姊姊沈毓芬氣憤地開口說:“媽,你夠了吧?現在都什么節(jié)骨眼了,你還有心情吵這些?倘若不趕快想出解決辦法,巨岑鋼鐵就要因為周轉不靈而宣布倒閉了!
倒閉?
居然這么嚴重……
書詠心痛地望著掛在墻上父親的遺照,巨岑鋼鐵是父親白手起家,打拚了一輩子的心血結晶,父親之前纏綿病榻時,也說過自己最放心不下的除了她這個獨生女外,還有奮斗一生的事業(yè)……
不!她說什么都不能讓公司倒閉,父親臨終前,她有答應過父親,一定會好好守護這個家,守護巨岑鋼鐵的!
書詠臉色發(fā)白,嘴唇微微顫抖地道:“不行!我絕不會眼睜睜看著公司倒閉,一定還有什么辦法可以挽救啊,我們一起想辦法!”
聞言,謝兆軒凄慘地悲吼著!翱梢韵氲霓k法我全都想過了!我們現在面臨的是資金周轉不靈,銀行見苗頭不對,第一時間就抽掉銀根,在我們最困難的時候完全不肯借錢給公司,一堆支票連續(xù)跳票,債權人已經開始上門追討債務,我完了!我還不出天文數字般的債務,還要害許多員工一夕失業(yè),都是我的錯!我無能……我對不起老總裁,對不起他的栽培……”說到最后,他已泣不成聲。
“兆軒哥,不要這樣,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這不能怪你……”書詠拍拍他的肩膀,柔聲安慰道。
謝兆軒是父親一手栽培出來的接班人,多年來對公司忠心耿耿,當年父親纏綿病榻時,謝兆軒也一直陪在父親身邊,毫無怨言,也因為如此,父親對他總是有無數的好評。
書詠好無奈,她知道任何投資都有風險,只是萬萬沒想到,這次的風險居然像巨浪,眼看就要吞噬公司了……
“誰說沒有辦法可想?有的!”許若儷尖聲嚷道,她異常熱情地拉住書詠的手!皶伆,我們叫你來就是要討論這件事的,眼前只有你可以挽救公司,挽救你爸的心血了。”
“我?”被許若儷拉著手,書詠驀然起了雞皮疙瘩,她跟阿姨素來不親,望著阿姨臉上詭異的笑容,她覺得有點不舒服……
“不行!”謝兆軒大吼。“不能這樣,阿姨,你瘋了嗎?你要把書詠推入火坑嗎?”
許若儷尖銳的反擊道:“你給我閉嘴,瘋的是你!一手把公司搞垮的人也是你!我現在是在想辦法救公司,你這種無能的人最好閉嘴,何況書詠哪里委屈?對方還不是讓她吃香喝辣的!
謝兆軒無比悲憤地吼道:“不!我絕不同意!”
眼看繼母和未婚夫又要吵起來了,書詠只好轉頭詢問沈毓芬。“毓芬姊,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毓芬眸光復雜地望著她,嘆了一口氣,緩緩地說:“這件事說來很怪,有個香港的大集團不知從哪得知我們亟需大筆資金的消息,說愿意提供資金幫助我們度過難關,但有個交換條件……”
“什么條件?”聽到沈毓芬的話,書詠心里燃起一絲希望,眼里也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沈毓芬望著書詠,停了幾秒后才道:“對方的總裁要求你去當他的情婦,為期一年。他說一年后就放你自由!
什么?
一連串的話宛如一道道巨雷,轟得書詠腦中一片空白,整個人呆若木雞,她剛聽到什么?當情婦?一年?
許若儷微笑地說:“書詠啊,你應該很開心才對,畢竟你爸生前最疼你了,臨終前還一直緊握你的手說舍不得你呢,我想你一定也不忍心看到爸爸一手創(chuàng)立的公司宣布倒閉吧?其實啊,一年的時間很快的,而且對方可是跨國企業(yè)的總裁呢,有錢有勢又多金,你到他的身邊保證是吃香喝辣,絕不會受苦!
書詠沉痛地望著繼母,覺得自己好像被打了好幾個巴掌,臉頰又熱又痛!皩Ψ绞钦l?為什么他要這樣?”
沈毓芬搖搖頭。“我們只知道那是一個很大的跨國企業(yè)——香港飛云集團,最近飛云集團一直派秘書來跟我們洽談這件事,但秘書堅持不肯透露總裁的姓名,我們拜托商界的朋友調查,只知道飛云集團發(fā)跡于馬來西亞,跨足房地產和國際金融產業(yè),這幾年在香港和中國大陸的地產界都擁有呼風喚雨的能力!
“目前的總裁是第二代繼承人,可是那人很神秘,幾乎不對外曝光,很少人知道總裁的真實真分。”
“所以那位不知道是誰的總裁,要我……要我去當……”她說不出那兩個字,真的說不出來,對方為何要這樣羞辱她?書詠激動到全身微微顫抖。
沈毓芬又道:“飛云集團的秘書直接找我們洽談這件事,他們已經看過你的照片了,對你也都有基本的了解!
書詠一聽更是怒火中燒,對方把她的身家都調查清楚了嗎?有錢人就可以這樣玩弄別人,踐踏別人的人生嗎?他憑什么這么霸道囂張?
她痛恨這種敵暗我明的感覺,更痛恨情婦這兩個字,素來潔身自愛的她根本沒辦法接受這等屈辱!
謝兆軒抓住她的手,雙眼滿是血絲!安灰!書詠,不要答應這么荒謬的條件!我絕不會讓你受這種委屈,我會再想辦法讓公司起死回生的!”
聞言,許若儷冷嗤了聲!肮驹缇捅凰秀y行列為拒絕往來戶了,到處都借不到錢,連商場上的老朋友都把我們當成洪水猛獸,避之唯恐不及,還有什么辦法可以想?你啊,別再說大話了!
語畢,許若儷將視線移回書詠身上,熱絡地道:“書詠啊,雖然飛云集團的總裁聽起來很神秘,但對方畢竟是股票上市公司的大總裁,富可敵國啊,所以你到他的身邊也不算委屈啦!他的秘書說,他們總裁要你明天中午到香港一趟,他會跟你面對面談清楚,還說他們總裁沒什么耐心,倘若你明天不到香港見他,這個協議就全面取消!
明天中午?要她到香港?
書詠胸臆間的怒火燒得更熾了,這算什么?就因為他們有求于那個變態(tài),他就可以命令她到香港讓他評頭論足?他把她當成什么了,應召女郎嗎?
見書詠似乎沒打算答應,許若儷趕忙說道:“萬一飛云集團的總裁宣布撒手不管,不肯提供資金給我們,公司就真的完了,書詠,你不會這么狠心吧?你要讓你爸的公司在一夕之間瓦解,化為泡沫嗎?”
“要是我們真的倒閉了,那些跟著我們二十幾年的老員工怎么辦?很多人正值中年,要付車貸、房貸,還要養(yǎng)活一家大小啊!中年轉業(yè)原本就不容易了,現在經濟這么蕭條,他們出去很有可能找不到工作,屆時只會釀成更多悲劇!書詠,現在只有你能救公司了!只有你啊!”
許若儷知道書詠很容易心軟,只要抬出那些跟了她父親二十幾年的老員工,她一定會投降!
哼,其實她才懶得管別人的死活呢,那些人要養(yǎng)家活口關她什么事?她最擔心的是萬一公司倒了,自己就不能再住豪宅、開名車,過這么優(yōu)渥富足的日子啦!
開什么玩笑,她許若儷可是天生的貴婦命,吃好用好,什么都要最項級的,她才不允許公司破產咧,反正書詠不是她的親生女兒,別說是把她推去當情婦,就算要把她推入老虎口中,她也絕不手軟!
只因,她其實一直都很討厭這個繼女,喔不,不是討厭,而是恨之入骨,她早就恨這繼女很久了,只是為了顧全大局,不好表現出來罷了。
書詠臉上最后一絲血色褪去,盡管悲憤到想怒吼、想轉身沖出去,立刻離開這里,但她卻無法反駁阿姨所說的話,沒錯,父親臨死前還一直掛心著公司的事,她無法眼睜睜看著巨岑鋼鐵倒閉啊,還有那些看著她長大的阿姨伯伯們現在都五十幾歲了,她怎么忍心看著他們中年失業(yè),一個家庭瞬間沒了經濟來源呢?
怎么辦?她到底該怎么辦才好?
她愿意全力拯救公司,甚至是去當女工都行,但,為何要她去當一名……情婦?
老天……
“書詠,不要答應,我還可以再想辦法,可以再跟別的銀行談一談……”謝兆軒試圖力挽狂瀾。
“謝兆軒,你給我閉嘴!雖然你是執(zhí)行長,但這畢竟是我丈夫留下的公司,輪不到你作主!更何況你以為自己還能做什么?銀行肯借錢給我們早就借了,還會等到現在嗎?真是癡人說夢!”許若儷不耐地瞪著他。
不要再吵了!不要再吵了——
好多不同的聲音在她腦里叫囂,書詠覺得頭好痛,真的快瘋了!
她倏地站起身,面無血色地沖出辦公室。
“書詠,你要去哪里?等等我!”謝兆軒慌忙地追出去。
***
翌日。
飛往香港的班機起飛了,書詠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眸光哀凄而悲傷,從昨天到現在,她都吃不下任何東西,腦中充斥著好多亂七八糟的想法。
但再怎么悲憤、再怎么痛苦,她都知道自己沒有任性的權利,她親口答應過父親會好好守護巨岑鋼鐵的,且父親在世時,她不是一個乖巧的好女兒,還曾傷透他的心……
那一年她發(fā)生意外蘇醒后,看到父親在病榻旁哭得老淚縱橫,還長出好多白發(fā),一夕間蒼老了好幾歲,讓她心疼不已,從那一刻起,書詠就發(fā)誓自己以后絕不要再讓父親操心流淚了。
父親已經走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信守諾言,當他的乖女兒,保住公司。
可是這件事情實在太詭異了,任書詠想破頭,還是想不透為何飛云集團的總裁會提出這么怪異的條件,指名要她當一年的情婦?
她真的很想知道對方到底是誰?又為何要以這種方式來羞辱她?
書詠幽幽地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從皮包里取出一個絨布小袋,從中拿出一條純銀手鏈,怔怔地望著它,眷戀又感傷地輕撫著煉墜上刻的字——
磊。
磊……
這么多年過去了,他現在在哪里?過得好嗎?有新對象嗎……
唉,她甩甩頭,苦澀地提醒自己別再想了,因為她早就喪失愛他的權利了。
當年她親口對冠磊說出那么殘酷的話,等于是在他心口上刺下最深的一刀,就算知道這么做冠磊會痛恨她,她也別無選擇。
真的別無選擇……
這五年來,每當夜深人靜時,她總會偷偷拿出手鏈,一遍又一遍地輕撫鏈墜,感傷地回憶著他們過去的一切,包括那些甜蜜的小動作和深情的誓言……
他每一記燦爛的笑容都歷歷在目,每一句溫柔的誓言仍停留在她腦中,她的掌心甚至還殘留著他手心的溫度——
她記得他們要組一個最溫暖的家庭,男孩乳名叫凱凱、女孩叫恬恬,還要養(yǎng)一只叫甜筒的小狗狗……
眼眶浮起滾燙淚霧,每一滴淚都醞滿悲傷,她含淚撫著手鏈,對不起,磊,我食言了,對不起……
書詠悲痛地以手掌掩住臉,任汩汩而出的淚水濡濕鏈墜,哽咽地道:“請你不要原諒我,把我忘了,忘了……”
***
抵達香港后,書詠拿著簡單的行李,踏著沉重的腳步出了海關。
身穿保守套裝,發(fā)型梳得一絲不茍的劉秘書一眼就在人群中認出她,筆直走向書詠,輕聲道:“你好,是岑書詠小姐吧?敝姓劉,是飛云集團的公關部秘書,車子在外面等,請上車!
劉秘書帶她坐上一輛很高級的房車,望著車窗外不斷往后飛逝的景色,書詠有些不安地問:“我們要去哪里?”
“去總裁的私人招待會所,總裁在等你!眲⒚貢⑽⒁恍。
五十分鐘后抵達目的地,下車后,書詠默默地望著這棟占地頗大的招待會所,除了古典高雅的日式建筑外,還有一大片高爾夫球場,幾輛高爾夫球車緩緩行駛在綠油油的丘陵間,看來這位大總裁真的財力驚人,在香港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居然擁有如此氣派的私人招待會所。
不過,這位神秘總裁越是富甲一方,書詠就越打從心底地痛恨他!她知道自己很矛盾,一方面感謝有人愿意伸出援手拯救父親的公司,另一方面卻痛恨著這位富豪,倘若他沒這么有錢,就無法羞辱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