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微亮,為了不引人注目,唐德禎帶著芙蓉從昱王府的后門溜出去,不過她們不知道的是,她們前腳才走,角落就出現了兩個人影——
“她已經走了!焙鄣氯乩淅涞膶ι砗蟮娜苏f。
“是!崩罡C鏌o表情的從她身后站出來。
因為長期住在寺廟清修的李老夫人,和德妃娘娘交代,所以他盡可能努力的服侍這位來自契丹的公主。
就算再不喜歡她,他也清楚這個昱王府在明天過后將會有兩個王妃。
“既然她走了,那還不快去準備!焙鄣氯馗甙恋恼f。在她眼中,人只有兩種,一種是可以與她平起平坐的貴族,一種則是像李福這般像狗一樣低下的下人。
“但是公主,恕小的直言一句!崩罡]有動作,鼓起勇氣開口,“您與王爺成親一事還請三思!
她一個轉身,不客氣的給了他一巴掌,“我的事什么時候輪到你這個下人多嘴!”
他有些驚訝的撫著自己的臉,打五歲被賣進昱王府當差,在昱王府待了近五十年,他還是第一次被人這么甩巴掌。
“公主!毖凵褚焕,他不留情的說道:“因為德妃娘娘的交代,所以我們昱王府上下都得敬重您為王妃,但是您畢竟還未過府進門,所以還請您別失了身分。”
“聽你現在的口氣,是在指責我嘍?”痕德蓉瞪著他。
她已經夠給昱王府面子了,但李昱不把她看在眼里也就算了,沒想到就連王府的一個下人都不把她當一回事。
“小的不敢。”他連忙跪下。
“你不敢嗎?”她記下了這個老頭子,等她一進門,她要處理掉的人,除了首當其沖的唐德禎再來就是他!“就為了一個小小的漢族女子,你竟然敢頂撞我?”
“她不是什么小小的漢族女子!崩罡Mζ鹦靥牛葱l自己的王子,“她是我們家王爺名媒正娶的王妃!
聞言,她涌上一肚子火,“等我進門,她就什么都不是,不過是一個冒名頂替的女人,她的地位根本就微不足道!”
李福的臉色微變。
“怎么?意外我怎么知道的是嗎?”看到他的表情,痕德蓉臉上不禁浮現得意的神色,“若不是有這把柄,你說我怎么可能在這么快的時間內嫁進昱王府?”
他只能沉默以對。
“你若是聰明人最好對我客氣些,不然別說是你,到時我一有個不愉快,便搞得這昱王府血流成河、滿門抄斬!”
看著她瘋狂的樣子,李福打心里起了寒顫,一想到這女人將會成為李家的一分子,他便感到可怕。
“堂堂一位契丹公主,怎么會這般嚇唬一個下人?”晨曦中,李昱穿著一身青色的長袍,緩緩從陰暗處出現。
“王爺!”看到主子,李福不由得一驚,連忙迎了上去,“您怎么出來了?這大清早的露水重,您的身體好不容易才好了些,可別又有什么閃失!
“沒事,福伯!崩铌诺恼f,然后以平穩的目光看向痕德蓉。
無視于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神,她逕自走到他跟前,嘴角揚著笑容,“終于見到你了。”
多年后重返昱王府,她原本興奮的以為可以立即見到他,卻沒料到他竟以身體不適為由,只派了唐德禎和李福來見她,她對他雖然思念成河,但也因為他的絕情而有了埋怨。
“李昱身體不適,若有得罪公主的地方,還盼見諒!彼目跉獠槐安豢海瑳]什么明顯的情緒起伏。
”這一輩子,”她站定在他面前,握住他的手,“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會怪你!
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李昱將自己的手抽回,轉頭看著李福,“王妃呢?”
“她一早就出門了!崩罡@蠈嵒卮,“說是要去樂山求神!
李昱聞言不由得輕搖了下頭,果然如他所料,一早起來沒看到她的人影,他就猜想她可能已經出發,沒想到還真是如此。
縱使明天是他迎娶痕德蓉的日子,不過他還是打算陪她一起前往樂山,但她似乎不想給他機會。
“王爺,明天便是你的大喜之日,請小心身體。”李福暗示主子回房。
痕德蓉聽到李福提及大婚,不禁得意的揚起嘴角。
李昱的反應則是眼神一冷,“王妃有說明日是否回府嗎?”
“小的——”
“她當然回不來。”她冷哼一聲,打斷李福的回話。一路上要三跪九叩呢!依她看,這唐德禎跪上一天一夜都未必能到。
李昱冷漠的睇她一眼,他一直沒有好機會可以告知唐德禎他將迎娶痕德蓉一事,現在她一大早又偷溜出府,就算他想說,也苦無機會了。
一思及此,他在心中嘆了一口氣,等她回來時,大事也已經底定,到時她的怒火只怕連他都無法招架。
“成親之事等德禎回來再說!崩铌畔铝藳Q定。再怎么說,因不知如何開口,而讓德禎沒在第一時間得知此事已是他不對,若照原定計劃娶了痕德蓉,只怕會傷她更深。
痕德蓉聞言有些錯愕,“為什么?!”她大嚷,“我為什么要等那個漢族女子回來?”
“因為她是我的妻子,昱王妃!彼纳袂橐廊粵]有什么變化,聲音也沒有溫度,“公主最好不要開口閉口就直呼漢族女子!
痕德蓉一楞,但還是堅持,“時間已定,沒道理更改!
“我還沒征得我娘子的同意。”
“她的意見根本就不重要,你們不是說什么出嫁從夫嗎?所以只要你一句話,她就只有閉上嘴的份,更何況……”她不悅的表示,“就算她反對,你還是得娶我不是嗎?”
她說的是事實,畢竟他們心知肚明,因為唐德禎的身分被她發現,所以他勢必得要受制于她。
“公主,若逼急我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李昱看她的眼神一直都沒有溫度。
“是沒有好處!彼会樢娧恼f:“你大可跟我玉石俱焚,但你這昱王府上下百余口人命,再加上姓唐和姓夏的一家,你要賭嗎?”
李昱雙手握拳,神情嚴肅,在情緒未失控之前轉身離去。
“如果你真的那么在乎那個漢族女子,不想讓她傷心難過的話,現在你該感謝我!
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他此刻根本不想面對她,就連跟她多說句話都覺得煩擾。
“我們成親之日她不在場,”玩弄著手上的長鞭,痕德蓉淡淡的道:“可是我進門所送她的第一份見面禮!
她的語氣透露了些許訊息,李昱感到有些不對勁,不由得停下腳步,“你為什么這么說?”
“沒什么,只不過她會上樂山是我叫她去的!彼稽c也不在乎的說:“我是故意把她支開的!
他的眉頭微皺,“為什么?”
“如果你真那么在乎她,”她嬌笑的走到他面前,“她不在不是比較好嗎?那樣她就不會那么心痛,你也能心無旁騖不是嗎?”
他不客氣的打掉她放在自己胸膛上的手,“你會有那么好心?”他壓根不信任她。
“當然不會!焙鄣氯乩湫,“對我沒好處的事,我根本不會費心!
“所以……”他雙眼一瞇,臉色倏然一沉。
“放心,我不會殺了她,只不過我雖不是漢族人,但我也知道漢族禮儀!彼哪X海中浮起要離開契丹時,她的老奶奶對她說的話,“縱使日后進門我與唐德禎平起平坐,但在拜堂成親那天,以我千金之軀還是得向她敬茶,這是你們漢族的禮數,對嗎?”
李昱沉默,沒有回答她。
她也不在乎他的沉默,“但是就憑她?我堂堂一個公主跟她那種低下的人敬茶,只怕會折了她的壽,所以我要她滾!”
她盛氣凌人的態度令李昱反感,他旋然轉身,頭也不回的離去。
看他離開,她不死心的跟在一旁。
就算他那副神情好似要把她給殺了,她依然不在乎,心機用盡,圖的就是要跟他相守,她不會在最后這一個節骨眼放棄。
“公主,失禮了,李昱身體不適想休息,所以請回吧!”她的腳步一移動,他立刻下逐客令。
“我要陪我的夫君。”倔強的仰起下巴,她直勾勾的看著他,“不成嗎?”
“我們還未成親!”李昱喝斥,“于禮不符!”
“我不是你們漢族人!彼龘P起一抹高傲不馴的笑容,“別拿你們漢族的禮教來壓我!
“李昱沒有那個能耐可以給公主壓力!闭f到底,他壓根不在乎痕德蓉說些什么、做些什么,因為在他心目中她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人,“只不過這里是昱王府,凡事還請公主自重,而我之所以迎娶公主的原因,相信公主心中明白,以后就盼公壬能夠大人大量,安分的在昱王府過日子,李昱感激不盡!
他淡然的神情使她怒火中燒,“這次我從契丹帶來珍貴的丹藥,我可以使你的身體恢愎以往的模樣,難道你不愿意試試?”
“若真如此珍貴,就請公主自己留著吧!”她的話一點都沒有打動他,“我無福消受!
不單是丹藥,就連這個刁蠻的契丹公主,他都不想要。
痕德蓉鐵青著臉看著他離去。
“王爺,要派人去把王妃叫回來嗎?”李福在一旁細心的問。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最后緩緩的開口,“免了,或許這場合,她不在對她才是最好的!
“但是……王妃終會回府!崩罡O喈敁鷳n,他可是真心喜歡這個活力四射的王妃,縱使她是冒名代嫁,但這并無損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我會處理!崩铌诺恼f,他可以想見德禎不能接受,但他會想辦法讓她理解,畢竟他會這么做也是身不由己。
在與痕德蓉成親之后,他打算帶著德禎回越州探親,或許在那山明水秀的地方待個三、五個月,或是……三、五年!
他是會娶那刁蠻公主,但她將永遠被他擺在眼不見為凈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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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禎小姐!避饺卣驹谝慌,一臉憂心忡忡的看著汗如雨下的唐德禎,“休息一會兒吧!”
從清晨到烈日當頭至日落,就見她真的三步一跪拜、九步一叩首,走了幾里路后,她的動作已明顯緩慢下來,看得出有些吃力。
“我還行。”唐德禎擦了擦汗濕的額頭,膝蓋已經痛得幾乎失去知覺,她現在憑借的只是一股意志力。
“不然換我吧!”芙蓉異想天開的說:“換我跪、換我拜!睂λ齺碚f,這樣也算意思到了。
她忍不住失笑,“芙蓉,你別傻了,這得要自己求才誠心!
“可是你身體受不了的!避饺丶钡枚伎炜蘖。
唐德禎此刻的膝蓋都滲了血,額頭也淤青一大塊,她單是用看的,都可以想見她會有多痛。
“我可以!碧频碌澋哪樕行┥n白,身體搖晃了一下。
芙蓉連忙上前扶她一把。
推開她的手,她依然咬緊牙關撐著,夜幕一下子就低垂,她已經累得在跪下之后得要咬著牙才能爬起來,偶爾還得要芙蓉在一旁拉她一把,不然她可能會就此長跪不起。
“王爺若看到你這樣為他盡心盡力,一定會很感動。”芙蓉在一旁說道:“他一定會更愛惜小姐!
因為沒有力氣說話,所以她只能勉強揚了下嘴角。
這段路仿佛沒有止盡,在唐德禎已經累得快精疲力竭倒下時,她遠遠看到前方古寺透出來的燈火,她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
“小姐,我們快到了!”芙蓉也同時看到燈光,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嗯!碧频碌澋木褚虼擞謥砹,“就快到了!
像是重新被注入活力一般,她繼續跪拜的動作,心想總算是皇天不負苦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