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如往常,一夜的大雪將整個大地覆蓋上一層厚厚的積雪,連行走都困難,即使現在已經過了辰時,但鵝毛般的大雪依舊亂舞,從未停歇。
算了算,成親已好幾個月了,紀紫心站在屋檐下,看著這一片如下雨般霧茫茫的天空,下意識地搓著已戴上保暖皮手套的雙手,嘴里念念有詞,“好冷啊,怎么都快要春天了,雪還是下得這般大,冷死人了,往年都不曾這樣啊……”
這時,從院子外頭提著一個小食盒的白果一看到站在屋檐下的紀紫心,立刻不顧形象扯著嗓門就朝她焦急地喊著,“唉唷,我的好小姐啊,你現在是有身子的人,趕緊進屋去,不要站在外面,要是冷著就不好了。”
“呿,白果,你還沒嫁人耶,也留點形象讓人打探好嗎,要是想要為你說媒的看到你跟個瘋婆子一樣嘶吼,誰還敢替你說親。
“什么啊,小姐,我是提醒你,要是姑爺回來知道你站到屋檐下吹風,他肯定會念到你耳朵生繭的!
她摸了摸自己這約莫三個月大的肚子,笑了聲,“你們不說他哪里會知道!
“我們姑爺神通廣大,他哪里會不知道啊,小姐我們趕緊進屋吧!卑坠鲋⌒牡刈呋販嘏奈輧取
她任由白果扶著她進屋,低頭看了眼自己這已經有點幅度的小腹,她這算是入門喜,一成親就懷上,可把安睿給樂壞了,還直夸自己厲害,有人這這么夸自己的嗎?對于這一點,她真的是很無言。
說起安睿,自從知道她有了身孕后,天天草木皆兵,生怕她不小心碰到、撞到,除非前面醫館有什么事情,否則只要沒事便護在她身邊,簡直就像是只母雞一樣護著她這只小雞。
白果巡視了下屋內,“對了,甘草呢,甘草怎么不在你身邊?”
紀紫心解下身上的紫貂大氅,“連著幾天的大雪,冷得讓人從骨子里都發寒,安睿這些天又常常跟著父親在外奔波幫忙看診,因此吩咐了膳房給我備些羊肉,想燉個羊肉爐讓他跟爹補補身體,這屋里的紅棗沒了,我讓她到醫館拿一些回來。”
白果為她拿來暖手的小手爐,“小姐,屋子溫度降了,這手爐你先拿著,我去加些炭火!
“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甘草焦急慌亂的聲音自外邊斷斷續續地傳進了屋里,紀紫心擰著眉頭看著白果,“這甘草是怎么了?這樣大呼小叫的!
她這話才說完,甘草便推開門氣喘吁吁的跑進內廳,“小姐,不好了,姑爺出事了!”
“你說什么,安睿出事了?究竟是怎么回事?”紀紫心驚駭地自椅子上站起,還不小心碰倒了一旁的桌幾。
“小姐,剛剛有人來報,說老爺跟姑爺回來經過鹿豐山山腳時,正巧遇上了雪崩,把他們的馬車都埋了,已有不少人前往幫忙挖掘,蘇管事也已經在召集男丁準備前去救人!备什菸嬷ご灰训男乜,慌張地將自己方才聽到的消息告知她。
“怎么會這樣?小姐,現在、現在要怎么辦?”白果被這消息嚇得六神無主,焦急地直問著,“小姐,老爺跟姑爺,他們……現在怎么辦?”
紀紫心率先冷靜下來,“白果,把我的大氅拿來,我現在要趕去意外現場!
“小姐,你現在懷著身子怎么可以去,太危險了!”甘草聽到趕緊制止。
“不去看看我不放心,懷孕又不是生什么大病不能出門,你們別攔我了,我一定要去!彼哆^白果手中的大氅披上,帶上手套,不顧她們兩人反對,疾步往外走。
她們兩人拿過自己的大氅也趕忙追上,“小姐,等等我們!”
“你們一人誰用跑的,去叫沉香把馬車駕到大門,快點!”
“我去,我跑得快!卑坠瓮缺阃R廄的方向跑去。
“小姐,你慢點!备什莘鲋哌^濕滑的雪地。
紀紫心現在恨不得馬上就到事故現場,哪還有那心思慢慢走。
來到醫館大廳,蘇管事已經召集好人馬,正拿著工具要趕往雪崩地點救人,紀紫心向前交代了他一些事情,沉香跟天冬兩人已經將馬車駕到大門前,白果在馬車上等她們。
她也不再多說,心急如焚地上了馬車,“沉香你駕車較穩,你來駕,快點,我們先過去。”
“好的!贝蛔,沉香手中的韁繩便不斷地催趕著前頭的馬兒,要它們飛快向前奔馳。
這路上積雪甚深,速度無法加快,讓馬車里的紀紫心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白果將小懷爐放到她手心,“小姐,我們出來得匆忙,馬車上也忘了備火盆,這小懷爐你先拿著!
就在沉香駕著馬車準備駛過一座木橋時,馬車忽然一陣劇烈搖晃,使馬車里的她們劇烈地震動了下。
不多時,馬車外便傳來沉香緊急拉緊韁繩的怒斥聲音,“你們是何人,光天化日持刀搶劫!”
“馬車里的人,想活命,就給老子老實下車!”
另一隅。
蘇管事正要帶領家丁前往幫忙救災,便看見趙天祺與紀世杰兩翁婿由另一邊緩步朝醫館走來。
“老爺、姑爺,你們兩人能逃出生天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币豢匆娝麄儍扇,蘇管事開心地差點流淚。
“我們所搭的馬車車輪壞了,一時之間找不到人來修理,或是其它馬車可以搭乘,這才跟女婿走路回來!
蘇管事愕然地看著他們翁婿兩人,“老爺,您跟姑爺不是遇到雪崩嗎?”
“蘇管事你在胡扯什么?”紀世杰皺眉甩了下衣袖,“什么雪崩,我跟我的好女婿還要活著看孫子、孩子出生,你真是烏鴉嘴!”
“老爺,不久前有個人來通報,說你跟姑爺在鹿豐山山腳下遇到雪崩,整個馬車都被埋進了雪里!”蘇管事慌張地說著。
一旁的趙天祺一聽,察覺不太對勁,疑惑地低喃,“有人來報,不對,稍早我與岳父是有經過鹿豐山,不過鹿豐山山上的雪還不足以造成雪崩……”
“這不,老奴已經找了家丁要前去幫忙挖掘營救,而且小姐也已經先搭車前往發生雪崩的地點了!”蘇管事聽他這么一說也懵了。
“你說什么?紫心已經趕過去了?!她懷著身子,你怎么可以讓她去那種地方!”趙天祺拉過蘇管事,怒聲質問。
“姑爺,老奴勸過小姐了,可小姐一聽老爺跟姑爺出事,怎么也待不住,非要到現場去看!”蘇管事連忙解釋,“究竟是誰這么可惡,竟然來報這種假消息,還好姑爺跟老爺你們兩人都沒事!
“假消息……”趙天祺虎口抵在下顎思索,眼睛驀地一瞠,“不對,出事了,快將我的坐騎牽過來!”
一旁的蘇管事不敢擔擱,馬上命人到馬廄將趙天祺的坐騎牽過來。
紀世杰也察覺到這事情似乎不像表面看到的那般單純,神色慌張地看著趙天祺,“安睿,你說什么,出事了?”
“岳父大人,這有可能是陷阱,我現在沒有辦法跟你解釋,必須馬上追上紫心,否則就晚了!”
前些日子英招同他說過,似乎有看到趙天佑的心腹出現在縣城里,當時他曾經讓英招多留意,但英招暗中調查了幾天,趙天佑的手下卻從此沒了蹤影?刹痪煤螅獬鰰r卻在無意間見到一群像是混跡江湖的人出現在城里,這兩件事情肯定有關聯。
就在他扯過韁繩準備翻身上馬前去尋找紀紫心之時,天冬渾身結著冰霜,一身是血跌跌撞撞地朝他吃力跑來,虛弱地喊著,“不好了,不好了,大小姐出事了……我們遇到了劫匪……”
趙天祺沖上前去,拉過天冬,“把話說清楚!”
“姑爺,我們經過木橋時……突然……不知從哪里冒出來一群蒙面的兇惡劫匪……劫持了我們的馬車……我……我是當時摔落一旁的河底,才逃過一劫……”
蘇管事不敢擔擱,火速拿了件大氅將渾身快凍成冰棍的天冬包覆住,又趕緊讓人端了熱姜茶過來。
天冬一邊喝著熱姜茶,臉色發紫渾身顫抖地說著,“姑爺……我看他們將馬車拉往黑木山的方向……”
“岳父,你在家里等著,我會將紫心救回來的!”話落的同時,趙天祺已經策馬狂奔消失在他們眼前。
冬天的夜晚本來就降臨得很快,尤其是山上,未時剛過,整個山頭已經是一片漆黑,紀紫心被關在一處臟亂的柴房內,當中只有一堆干稻草和一盞油燈,她從不斷滲進刺骨寒風的縫隙中向外望去。
寒風暴雪的外頭是一片漆黑,看不到一絲光源,只聽到張狂強勁的寒風刮過樹梢發出恐怖至極、令人心驚膽顫的呼嘯,讓她的心更沉了幾分。
“小姐,好冷啊,你快別看了,我把這干枯的稻草塞進墻壁的縫里,堵住不斷吹進來的寒風,不然愈晚愈冷!卑坠稚夏弥傻静荩蛟趬呌昧Φ貙⒌静萑肟p隙中。
這不斷竄進,凍入心扉的寒風,讓她們冷得直打哆嗦。
甘草拉過紀紫心的手,不停地幫她搓著手心讓她暖和,“小姐,你現在是有身子的人,冷不得,這樣可以暖和些!
“小姐,你別擔心,我相信姑爺一定會來救我們的,姑爺那么厲害!卑坠糙s緊給她信心,就怕她過于擔心害怕而影響到腹中胎兒。
“你們兩個別擔心我,我沒有你們想的那么脆弱,你們靠過來些,我們三個人團抱在一起才不會冷。”她張開手臂圈住她們兩人。
“只是……小姐,老爺跟你平日廣結善緣,不與人結仇,怎么會有人想綁架你?”白果實在想不通這一點。
“怎么會沒有,有一家子不就恨死我了,要不是我這個絆腳石在,他們早從我爹手中把家產奪走了。”紀紫心撇了撇嘴。
“可是……小姐,二房他們有這膽量做出這種事情嗎?”甘草一臉不太相信地看著紀紫心。
“有沒有膽量,不用費腦子去想,明天一早便知道是誰把我們綁來!
“小姐,你的心真寬,好像都不怕!”
“怕沒有用,就算怕,他們也不會放我們出去。他們抓我們來一定有目的,沒有達成他們的目的之前,他們是不會傷害我們的!”她調整了一下姿勢,整個人躺到了草堆上,“今晚他們是不可能給我們送飯的,早點睡吧,才有體力!
“好,睡吧!彼齻儍扇艘蝗艘贿吶Ρеo紫心,也跟著一起躺到稻草上睡覺。
就在離她們被關押的地方不遠,每處積雪都有半個人高的黑木山上,一處廢棄的宅子外,幾道黑影快速閃過,落在較遠的一處隱密的樹林后。
其中一人拉下臉上的黑布,“主子,都查過了,紀府的小廝沉香被關在一處空屋,無人把守,但另一處廢棄柴房周圍卻有數十名黑狼閣殺手看守,估計夫人跟兩名丫鬟應該被關在那處柴房。”
趙天祺神情冷冽,凌厲的目光如鋒利刀刃直盯著前方那處廢宅,嗓音如霜雪般冰冷,像極了剛從地獄爬上來的魔鬼那般讓人森寒入骨,“按計劃行動,不得有誤!”
“遵命!”
夜愈深,風就愈張狂,即使有縫隙的地方都塞了稻草,旁邊又有白果跟甘草兩人護著,紀紫心還是冷得無法入眠,只能睜著大眼,惴惴不安地看著屋梁上不停晃動一閃一滅的油燈。
只是隨著外面風雪愈來愈大,她的后背開始竄上陣陣寒意,甚至感覺腹部隱隱作痛,她手心覆在上頭,企圖溫暖有些發涼陣痛的腹部。
睡在她身的白果察覺到她的異樣,連忙睜開眼睛擔憂問道:“小姐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腹部有些冷……”渾身沉重、腹部發冷的情況讓她擔憂不已。
白果跟甘草聽到她這么說,馬上坐起身子。
甘草驚慌地拉過她的手腕為她診脈,臉色大變,趕緊將自己的大氅脫下覆蓋在她身上,并自稻草堆上爬起,“小姐,我去敲門,求他們給你請大夫!”
紀紫心連忙抓住她,搖頭,“不行,你這時候出去危險,你怎么知道那些歹徒會提出什么要求,他們的目標是我,目前還不會對我下毒手,但對你們兩個丫鬟可就不用顧忌,我們三人待在一起才安全!
“可是……”
“沒什么好可是的,聽我的,不許去!”她虛弱地說著。
這時,一記驚恐凄厲的哀嚎聲隨著呼嘯而過的寒風斷斷續續傳來,白果皺著眉頭仔細聆聽,指著門外,“小姐,你聽,是不是有哀嚎聲?”
她搗著肚子,略感吃疼地坐起身,看著被狂風吹得砰砰響的門板,仔細聆聽著外頭的聲音,隱約間似乎真的有聽到痛苦哀嚎的聲音。
“小姐,你說,是不是有人來救我們?”甘草勾緊紀紫心的手臂,緊張地問著。
“不太可能,安睿才在這里落腳不久,沒什么人脈,而我爹雖說是人人稱頌的神醫,卻也只是一名大夫,雖說認識一些,也救過不少有身分地位的人,但他一向不愛和那些人打交道,所以沒什么交情,上門拜托那些人出借調動府里的侍衛上山救我,人情薄如紙,那些人也不太可能答應犧牲自己的侍衛來救一個不相干的人!奔o紫心無情地斬斷甘草的冀望。
“既然不可能有人來救我們,那……我們現在怎么辦,小姐?”外面傳來的激烈打斗聲愈來愈激烈,白果兩眼盯著門板,緊張得直發抖。
“靜觀其變,不要緊張,一會兒不管發生什么事情,你們兩人必須緊跟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