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來了��？」頭頂，響起一道清朗的嗓音。
她愣了愣，這才驚覺身旁坐了個男人，而且是她沒想到會再見到的男人。「紀天睿？是你？」
「干么這副驚訝的樣子？」他好笑。「你該不會忘了是我把你送進醫(yī)院來的吧？」
是嗎？
孫巧薇怔住，捧著昏沈發(fā)熱的腦袋仔細回想，慢慢想起她孤身在街頭晃蕩了一夜，一早去到他公司門前，似乎還說了些蠢話……
老天爺！她竟然去求他養(yǎng)自己！
她臉頰泛紅，也不知是發(fā)燒還是困窘�！改阋欢ū晃覈樀搅税�？」
「你是指什么？」他笑笑地問。「你說要讓我養(yǎng)，還是你在我面前暈倒？」
都是。她尷尬地咬唇。
「放心，我不是那么容易被嚇到的男人�！顾创┧睦Ь�，很紳士地替她解圍�！付椅液芨吲d你來找我。」
「高興？」她訝然望他。
「在你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你想起來要找我，難道我不應該覺得榮幸嗎？」他半認真半玩笑。
她卻忍不住深思。是啊，為什么在她最心碎迷惘的時候，她會想到去找他？
「你餓了吧？」他問�！肝易屪o士送餐點來，你可能覺得醫(yī)院伙食不好吃，但你現(xiàn)在身體狀況不好，就將就一點吧！」
「我不吃�！顾龘u頭�！肝乙丶伊�。」
「你給我躺好！」他用一句凌厲的命令逼回她虛弱的身子。「聽著，你既然來找我了，我沒說你可以走，你就得乖乖留在醫(yī)院。」
「你……」她不知該生氣還是該感激。「你也太霸道了�！�
「對一個打算養(yǎng)你的男人來說，難道我沒有權利霸道一下嗎？」他似笑非笑。
什么？他該不會以為她是認真的？
孫巧薇更窘了�！戈P于這件事，我想……我那時候是昏頭了，我不是那意思——」
他打斷她�！改阍摬粫窍胝f，你沒打算讓我養(yǎng)？」
她赧然點頭。
他深沈地盯她�！笇O巧薇，你把我當成什么了？」
「嗄？」她一愣。
他傾過身，居高臨下俯視她�！改阋詾橄裎疫@種男人，是你隨便幾句話就能打發(fā)的嗎？」
「不然……你想怎樣？」她忽然覺得喘不過氣，他太靠近她，眼神又太深邃閃亮，教她莫名地有種壓迫廄。
「我想，你得聽我的話�！顾踝∷樀啊！父易≡谝黄�，讓我把你養(yǎng)得胖一點，健康一點，氣色紅潤一點，不可以再動不動就暈倒，這樣我才甘愿放你走�！�
她震顫地望他，說不出話來。
＊＊＊
紀天睿替孫巧薇向公司請了一星期的假，并且強迫她在醫(yī)院住了三天，這三天，他指示院方好好看著她，沒他的允許，不準她私自出院。
她其實也沒溜出院的意思，雖然覺得自己并無大病，其實無須住院，但她的確心情很糟，無精打采，哪里也不想去，什么也不想做。
每天，她都半躺在床上，無聊地轉電視，要不就拿著一本素描簿涂涂畫畫。
她不愿思考，只要一動腦就會想起關于謝定杰的一切，她寧愿不想，將腦子放空，就當自己是個機器人。
是的，她這幾天就像個沒思想沒靈魂的機器人，她原本就不愛與世間的人事物互動，現(xiàn)在這毛病更嚴重了，整天就像夢游似的，渾然不知。
起初，紀天睿放任她，他想，失戀的女人總是需要一些時間療傷止痛。
但過了三天，他見她愈來愈沈默，聽護士說她可以整天都不說一句話，他決定，該是讓她受點刺激的時候了。
第四天是周末，他一早便來到醫(yī)院探望她，替她辦出院。
「你終于肯讓我回家了嗎？」她漠然注視他進進出出地為她忙碌。
「是回家沒錯，不過不是你家，是我家�！顾麖娬{。
她瞪他�！肝覜]答應跟你回你家�！�
「怎么？你到現(xiàn)在還猶豫該不該讓我養(yǎng)嗎？」他關上門，在她床沿坐下，一副要跟她談清楚的姿態(tài)。「說說看，你不答應的理由是什么？」
還用問嗎？
孫巧薇蹙眉�！敢驗楹懿缓弦�，我們非親非故的，我為什么要讓你養(yǎng)？」
「一個男人說要『包養(yǎng)』一個女人，你覺得會是因為他們之間有什么親戚關系嗎？」他嘲諷地問。
她驚愕地抽氣，他說「包養(yǎng)」，這個詞匯的意義太明顯�！改愕囊馑际且耶斈愕呐�？」
「不然呢？」他笑著搖頭，像是嘆她天真�！改阋詾槲易屇惆壮园鬃�，圖的是什么？」
他竟然……他膽敢暗示……不，他根本是明示要跟她談一場性交易！
她惱了，這幾天都黯淡無生氣的眼眸總算有了一絲怒火的光亮�！钢澳阏f要我跟你住，我以為你是……關心我，沒想到你……」
「我怎樣？」他毫不愧疚地反問�！改阋詾槲谊P心你，有感動到嗎？我看不出來你這幾天有對我表示什么感激之情�！�
她是沒有，那是因為她還陷在失戀的悔恨里，她不想思考，不想感覺，不想跟任何人互動，只想封閉自己。
所以她不多想，自然而然地把他說的話拋諸腦后，甚至不把這些話當真。
「就算我是純粹關心你，也得不到你的感激，既然這樣，我干么不把話挑明了說？我就是想要你，就是想把你關在家里當娛樂我的金絲雀，所以才說要養(yǎng)你�！�
娛樂他的……金絲雀？他這么看她？
孫巧薇又是氣憤，又不禁驚奇，這男人真的以為她可以「娛樂」別人？
「你太高估我的能耐了，我不覺得自己做得到�！顾鏌o表情地反駁。
「你自己有什么能耐，你顯然并不清楚�！辜o天睿神秘地勾唇�！赶嘈盼遥铱催^太多女人了，我知道你有潛力�！�
「什么潛力？」
「將一個男人迷得神魂顛倒的潛力�！�
她嗤笑�！改阍陂_玩笑吧？我連自己的男朋友都迷不住�！�
「那是因為他沒眼光�！顾p抬起她下巴，若有所思地審視她�！高�有，你也需要一些『開發(fā)』。」
「而你打算自告奮勇做那個『開發(fā)』我潛能的人？」她諷刺。
「你不樂意嗎？」他反問。
要她怎么「樂意」？她這輩子還從未想過自己會讓一個男人包養(yǎng)，提供他生活的「娛樂」。
孫巧薇沈默不語。她本以為自己很憤怒，但怒意好像漸漸淡了，她不覺得生氣，反倒有一點點……好奇。
她好奇這男人會怎么「開發(fā)」自己。
「讓我這么問你吧�！辜o天睿也不知是否看透她思緒，閑閑地又開口�！改愀嬖V我，你男朋友為什么跟你分手？」
她一震，防備地抬起眸�！肝覟槭裁匆嬖V你這個？」
「看在我?guī)湍愀读巳熳≡嘿M的分上，我至少有權利知道這件事吧？」他態(tài)度還是那么輕描淡寫，令她感到自己神經(jīng)突然緊繃很可笑。
她別過頭，逃避了三天不想深思的煩惱，他為何要強迫她面對？
「你如果不告訴我，我就直接去問你男朋友�！顾餍酝{。
「你又不知道他是誰�！�
「相信我，我紀天睿想調查一個人，就一定查得到。」
她倏地咬唇。
他不必慎重強調，她相信他查得到，他能夠將一間游戲公司經(jīng)營得有聲有色，這點小事當然難不倒他。
「你不用查，我告訴你。」她澀澀地低語。「我男朋友他……劈腿。」
「你是說他背著你，同時跟另一個女人來往？」
「是�！顾蟾挪徽J為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因為他自己也是同時跟好幾個女人交往。孫巧薇冷笑�！肝胰ニ艺宜�，發(fā)現(xiàn)他跟別的女人在床上�！�
「我懂了�！顾c頭。
他才不懂！
她恨恨地轉頭瞪他�！改莻�女人當場要他跟我分手，他答應了，而且還跟我說愛情沒有道理�！�
這才是令她最難堪的，如果男友是一時抵擋不住誘惑而出軌，她說不定還能說服自己原諒他，但他擺明了就是移情別戀，而且為了那個女人，不顧他們多年的情分，當面?zhèn)λ?br />
這讓她覺得自己很廉價，蠢到極點。
「要我去扁他一頓嗎？」紀天睿觀察她受傷的神情，半開玩笑地逗她。
「你說什么？」她愕然。
「那個家伙也不想想，他的留學費用都是誰出的？有個女人這么癡情對他，他連分手都分得這么不漂亮，我替你教訓他——」
說著，紀天睿猛然起身。原本他只是戲謔，但不知怎地，愈看她傷心的神情就愈不爽，愈想就愈生氣，氣那個不知名的家伙有辦法主宰她的情緒，讓她哭，讓她失魂落魄。
「你去教訓他一頓，就能改變他背叛我的事實嗎？」她問，聲音好輕好輕，才亮了不久的眼神又黯下了，一片死寂。
是啊，他去教訓那家伙一頓，又能改變什么？他怎會忽然這么不冷靜？
紀天睿自嘲地撇唇，深呼吸，壓下怒氣。「我是不能改變他背叛你的事實，但我可以幫助你改變。」
她怔仲地望他。
「你一定覺得這些年來為他犧牲奉獻的自己很傻吧？會不會覺得自己這樣辛辛苦苦地養(yǎng)他，很不值得？」
當然不值得。她蹙眉點頭。
「你知道怎么樣才最能出氣嗎？」他笑問。
她搖頭。
他傾過身，在她耳畔低語——
「從今以后，絕不要再傻到去養(yǎng)任何男人，而是反過來，讓男人心甘情愿地養(yǎng)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