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媳婦,今天我不是來跟你商量的,你肯我要搬糧,你不肯我也搬,我已經跟人說好了,有多少賣多少,買家等著收貨呢。”陸建生的笑臉一收,露出猙獰面孔。
“好呀!一石三兩,你給銀子我給糧,你還賺了不少!彼回澬,一石少賺一兩銀子,算是給他一個人情。
他一哼,“你是窮瘋了不成,也敢胡亂開價,我給你一石一兩銀子就是最好的價錢了,你別想坐地起價!”
他這是想硬買硬要,像以往一樣把長房的東西當成二房的,他想取就取。
過去陳婉娘的嫁妝便是這樣被二房一樣一樣的拿走了,長房的男人都在邊關,護不住妻子,老夫人疼么兒,任由陸建生胡來,夫婦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仗著長輩的名義將長房的兩位侄媳壓得走投無路。
長房長媳季氏還有娘家可回,她忍受不住便帶女兒回家,再嫁也是身不由己,因為賈氏上門討要銀子,逼得季氏再一次擇夫,擺脫水蛭般的二房。
而羅琉玉無處可去,只能繼續忍氣吞聲,盼著丈夫早日凱旋歸來,她的苦難也就結束了,可惜,她最終等到的是丈夫的死訊和一封休書。
“見到銀子才給糧,否則我寧愿一把火燒了,圖個痛快。”目前她不缺銀子,之前積累下來的糧也還能撐上三、五年。
“你敢——”陸建生雙目一瞪。
“有什么好不敢,地就在那里,不會生腳跑了,糧食我再種就有,可你錯過了這次機會,大把大把銀子的暴利就沒了,要再等下一次的天災人禍不知得等到何時!边@算災難財,但也來錢最快。
聞言,陸建生眼睛暴瞪,牙根咬緊,笑得像被人狠捅一刀似的。“何必跟銀子過不去,寄你再降一點,咱們也不是外人,就當是孝敬老夫人的,她老人家可是長房奉養的!
人不要臉真的天下無敵,明明拿走了陸家的一切,他是唯一活著的兒子,還向外宣稱是陸家家主,那么孝順陸老夫人的責任理所當然由他接手,他得了家產,自是該奉養陸老夫人,再說,那可是他的親娘。
無奈這人的臉皮厚得連木樁子都敲不進去,得了好處還想將老母當成聚寶盆,恣意斂財。
可陸建生也沒說錯,長房還有子嗣,年哥兒在的一天就代表陸家長房,雖然他娘和離了,不再是陸家媳婦,但他仍是陸家子孫,長房一脈要由他繼承。
“三兩,但我要看到銀子。”她咬死不松口,可不相信吐信的毒蛇。
陸建生呵呵兩聲,眼中一閃狡色,“行,等我把糧賣了就給你,目前我手頭上沒那么多銀子!
“嘖!空手套白狼,你想得也太美了吧。”說了老半天還是不放棄占她便宜,枉費她還想做一回孝媳賢孫,哄哄陸老夫人。
“你也別怪二叔狠心,死了丈夫的寡婦若沒有男人護著,吃點虧是在所難免!彼χ鴵嵋粨嵘窖蚝。
“是嗎?”驟地,羅琉玉目光一沉!岸!⑺南,把人打出去,打殘、打瘸了算我的!
“是的,娘子。”
他們等很久了,抱著巨木的手都酸了。
能把手中的巨木丟出,二牛兄妹高興地往人多的地方扔,一排散開的侍衛和家丁像被獵犬驚擾的鴨子似的,慌張得跑來跑去,想躲開拋擲過來的巨木,可是人一慌亂就手足無措,不辨方向,有人往東、有人朝西,你撞我、我碰你的,竟然滾成一團。
木頭一落下,被打傷的沒幾人,反而是互相踐踏傷了一堆,腳脖子扭了,臉上被踩出好大的鞋印……
亂成一團。
“夠了,住手,不許再扔,會扔死人的……”東閃西閃的陸建生在人群中大喊,他頭發亂了,腳上也少了一只鞋。
“不許停,再扔!边@人不一次打怕了,下次還會來。
“是!
沉重的橫木一根一根被拋出,侍衛手中有劍又如何,還不是被砸得棄劍而逃,抱頭鼠竄。
明擺著是一面倒的趨勢,陸家那邊是人高馬大的侍衛,長了一身腱子肉,可是情形完全是逆轉,從天而降的木頭就夠他們疲于奔命,紛紛想著往哪兒躲。
附近莊子派來看熱鬧的下人哈哈大笑,有的還拾起手邊的樹枝,野草、麥稈什么,往邊跑邊叫的那頭扔進去,讓他們喊得更起勁,助興。
亂就亂吧!一群大男人忒不要臉,欺負女人和小孩,陳娘子為人不錯,平日烤個餅子、炸肉丸子,或是蒸個甜糕什么的都不忘送來一份,怎么能任由人欺上門呢!
他們不好明著幫忙,偷偷弄點小動作阻礙無恥之人的行動也好。
“陳婉娘,你還不叫他們住手,我是你二叔,陸家的二老爺……”他幾時這般狼狽了,
被人當狗打。
“娘子,給!比┬πΦ貜堥_手,手心上躺了一物。
羅琉玉身后的陸東承看了一眼,眼角輕輕抽了一下,這是一顆白色的鵝卵石,比雞蛋略小了些。原先他不知道做何用途,但是看到妻子開心的笑了,他眼皮跳得很快,似乎有不好的預感。
“知我者,三桐也!焙煤⒆。
“嘻嘻!”她就曉得娘子會喜歡。
“陸建生,奉勸你一句話,有毒的果子不要摘!痹捯宦湎,她玉足落地,緩緩起身,手中的白色石頭往上拋擲了兩下,似是在試試輕重,然后目光一冷。
“婉娘……”
陸東承的手剛一抬起,正要阻止,他有預感接下來發生的不會是好事,但羅琉玉動作是出人意料的快,咻的一道風聲掠過,他隱約看得見是白光一掠而過,快得讓人來不及仔細看就不見了。
“。
慘叫響起。
一物飛了過來,正想看清楚是什么東西的陸建生忽地腦門一疼,濃重的黑襲向眼前,他往后一倒。更悲慘的是,一根橫木恰好落下來,好死不死的壓住他的腿,喀喳一聲,是骨斷的碎聲。
“我、我的腿……”斷了。
他痛到差點失去意識,又痛到醒過來。
驀地,一只女人的繡花鞋往他胸口一踩,壓著他胸口。
“二叔呀!我這侄媳婦,你還敢不敢認?”羅琉玉由輕而重的輾踩,臉上帶著曼陀羅花般的笑靨。
“你……你竟敢……”她竟敢動他。
腦殼發疼頭發暈的陸建生只覺得全身都痛,渾身乏力,彷佛置身天搖地動之中。
他感覺有濕滑的溫液往下流,腦袋瓜子更沉重了。
“沒什么不敢的,你不讓我活,我為什么要讓你生,把人逼急了,咱們就同歸于盡!”
看到他血流滿面,羅琉玉想到前一世自己出了車禍的死狀,疼痛也就一剎那,有什么可怕的。
此時的她是陳婉娘,亦是鏟除一切罪惡的鐵血檢察官,她的責任是保護弱小,伸張正義,維護司法的公權力。
“我、我饒不了你……你敢、我要你……你死……”頭好暈,他要死了嗎?
不!不行,他要活著,絕不能再、再讓那些人笑他貪生怕死……將軍府是他的,他好不容易才鏟除了障礙……
呵呵!大哥,不要怪我,誰叫你……樣樣比我出色,我不要再活在你的陰影之下,
你……你必須死,別人才能看見……我……東承,和二叔無關,是你和你爹太不識時務了……難啃的骨頭……
咦,東承?
他怎么也來了……
“夠了,婉娘,饒他一命,他若有事,你也會有麻煩的。”面對二叔的慘狀,心有不忍的陸東承輕輕拉開正在氣頭上的羅琉玉。
“你沒聽他說要我死嗎?”連續殺人犯不會后悔殺人,他們只懷疑為什么會被捉到,還沒殺夠人。
“那是氣話,你要想想年哥兒和蓮姐兒。”爹不在身邊,兩人更需要娘的呵護,守著他倆長大。
想到還小的孩子,她神色回緩,“哼!陸家的,我們已經形同陌路,以后不要再當我是銀子他娘,讓你挖不盡!
不思上進,誰家墻角埋銀就往誰家挖,作死!
“陳婉娘,你好……”被侍衛從橫木底下拉出來的陸建生面如白紙,嘴角有道血絲。
“我當然好,比你好上千萬倍。”她渾身清清爽爽,不沾一絲塵垢,而他一身的血,蓋下面沒有知覺。
“是嗎?”他陰陰的笑,忿然地看向斷腿,“青影,殺了她……”
青影……
無聲無息的,影子似的青色身影像鬼魅一般不知從何處躐出,劍光直指羅琉玉的咽喉。
“婉娘,小心……”
驀地被推開,耳邊傳來血肉被刺穿的聲音,死里逃生的羅琉玉回身一看,一名身形消瘦的青衣人手握長劍,正一劍扎在于謹之的左肩,透身而出的劍身滴著血。
“于謹之,你干么救我?”她一點也不想欠他人情啊。
“以身相許……”他的意思是回報救命之恩。
“誰要你許了,蠢驢!”不知道為何,眼下他那大胡子也不難看了,看著看著也就順眼了。
“快走,我纏住他……”他捉著青衣人的手不放,不讓對方拔劍,同時也用身體擋其去向。
“走什么走,我還能走到哪去,后頭還有兩個孩子呢!不過我這人最怕吃虧,他給你一劍,我替你報仇!痹疽詾槭嵌啻艘慌e的嗜好,沒想到會派上用場。
“你說什么……”報仇?
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
這是什么聲音?青衣人震驚地低頭一看,就發現腰腹上插了九枝弩箭,他驚愕到沒覺得痛,只是不解一名農婦手中為何有連弩。
“奇怪,他怎么一點感覺也沒有!彪y道不痛嗎?
話一說完,就見青衣人揚手一揮,九枝弩箭同時落地,他身形一閃,竟消失了蹤影,只留下一把泛著寒光的長劍。
“娘子,這是什么?”三桐雙眼發著光,一臉垂涎的盯著九連弩,恨不得把它搶過來。
“有人受傷了,你沒瞧見嗎?還不把人扶進去!”分不清輕重,這下子她存了半瓶的靈液又要沒了。
“娘子……”她也想要這么厲害的武器。
“把人治好了再弄一把給你!边@丫鬟像話嗎?根本是來討債的祖宗,她上輩子欠下的。
“是,娘子,我立刻來扶……”眉開眼笑的三桐連忙上前,那歡喜的模樣跟見到親爹親娘沒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