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李馭悠悠轉醒。
“吱吱……吱吱……”
好像是鳥鳴,隱隱約約中,李馭感覺光線很刺眼,一絲眼縫外,好像有一個人出現在自己身前。
“你醒了嗎?”
是個溫柔的女聲,說著漢語,李馭想回話,卻使不上力。只隱約感覺一股淡淡的幽香,圍繞在身邊。
“小蠻,你扶他起來,我去拿藥!迸拥穆曇粲猪懫,接著他便感覺有人從身后扶起了他,不久便聞到一陣濃厚的藥汁味。
“這位公子,你傷的不輕,這碗藥你先喝下!迸訉χf著,李馭全身無力,昏昏沉沈中,喝了藥又再度昏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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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期率領李家軍在中原征討各割據勢力的李敬德,此時已經徹底平定江南,成為大唐立國的重要功臣。此刻人在京城的李敬德,正著手撰寫兵書,并思量下一步該如何弭平北方外患。
此時一名傳令兵匆匆進府,低聲向李敬德稟報,只見李敬德臉色瞬間一垮,大步走出廳堂。
“你說什么?”偏廳中,李敬德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消息,重重拍桌。
“大人,據當日一同探路的騎兵回報,當時突厥兵人數眾多,三公子以自己誘敵,恐怕、恐怕是……”
“說!”李敬德一聲怒吼,傳令兵臉色蒼白,跪倒在地。
“據、據報……三公子……的衣冠……已被突厥人尋獲……”
小兵不敢再繼續說下去,李敬德已經打碎了桌上的茶杯,心底的震怒與心痛,讓他面目猙獰、鐵青著臉。李馭自小熟讀兵法,帶兵有方,對邊境又最是了解,李敬德長期讓他駐守嚴寒的北方,雖想藉此磨練他,卻也同時對這么兒有著最深的愧歉。
這天晚上,李敬德在一間別致的小房間中燃起一炷香,只見他對著房內的一個牌位憂傷地說道:“阿琴,我沒能好好照顧我們的兒子,真的對不住你,你若天上有知,一定要保佑我們的馭兒平安!
李敬德的夫人阿琴早逝,這間房便是他追思愛妻之處,縱橫沙場的大將,在孩兒生死未卜之際,也禁不住悲傷和擔憂。
李敬德身后,是李馭的兩個哥哥,他們同父親一般,按捺不住自己的擔心。
“爹,三弟反應一向靈敏,再說他駐守邊境已久,熟悉形勢,不會有事的!
李敬德的二子試圖冷靜地勸著父親,一旁的長子則手握刀柄,緊抿著唇,一字一字地說道:“要是三弟不測……這仇我一定非報不可!”
身為鐵漢的父親,此刻卻哀傷的嘆道:“若真逢不測也就罷,要是落入突厥手中,恐怕會先被折磨至半死……最后再被要脅作為人質……”
兩族沖突已久,李馭又是出身將相之門,擔任戍守邊境之重將,若真落入敵營,后果讓李家人不敢設想。
望著焚香繚繞,李敬德與兩位兒子徹夜未合眼,在過世的母親房里鎖眉神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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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遠在邊境的李馭,終于在沁涼的夜色中醒來。
睜開雙眼,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床柔軟的墊被上,房間除了自己沒有別人,他第一個動作,便是下意識地伸手握住配在腰間的那把小刀,警覺地下床察看。
房里正點著清香的小香爐,這是漢人的器具,而房中桌旁擺設椅子,卻是外族的習慣,李馭看著這些家具,心中更是納悶,這種精致的工藝,看起來不是一般百姓能夠擁有的。
此時,門倏地被推開,李馭雖仍顯昏沉,手卻不忘緊握著刀。
“嗯?你怎么下床了,你的傷還沒完全好!
李馭聽得出來這是先前那位姑娘的聲音,他努力定神睜眼一望,模糊的眼眸中映入一位美貌的女子。
眼前這位姑娘約莫十七、八歲,相貌清秀可人,明眸皓齒,一頭烏黑的秀發半扎成辮子,飄散在纖細的身形后,正用一雙水靈的大眼望著自己。
“你又是誰?我在哪里?”然而畢竟連身在何處都不知道,眼前雖有佳人,他仍警覺萬分。
“你別怕,先放下刀坐著,這里沒有別人。”女子見狀卻不介意,仍溫聲勸著他,并向前走了一步。
李馭破碎的衣服下盡是大大小小的傷痕,臉上露出謹慎緊繃的神情,他手持利刃護在胸前,在確認女子眼眸清澈、毫無惡意時,反倒覺得自己有些失態。
“對不起,我沒有別的意思,這把小刀是我平時防身之用!崩铖S收起小刀,向眼前絲毫不畏懼的美麗女子賠了不是。
“沒關系,我了解,你一定是遇到突厥兵了。”
聽到這里,李馭的心又是一凜,這小姑娘是誰?怎么會知道自己是突厥士兵追擊的目標,難道自己的身分曝光了?
只聽她繼續說道;“你不用擔心,現在已經沒事了,你身上有傷,快坐下!毙」媚镆琅f柔聲勸著。
“請問你是誰?跟突厥士兵又有什么關系?”
李馭依言坐了下來,但不明的狀況還是讓他不敢松懈。
小姑娘微啟朱唇,說道:“我救過很多遭突厥士兵打劫的邊境居民,有的是狩獵時遇劫,有的是為了羊只馬匹失竊而起爭執,突厥人時常仗著身強體壯,將漢人平民打得身受重傷!
李馭聞言,心頭放松了些,看來這位姑娘還未識破自己的身分,誤以為自己是一般邊界平民。
只聽見這位姑娘輕嘆了口氣:“唉!但是也請你們不要就此痛恨突厥兵,那只是少數不守軍規的人,其實,他們有時也是逼不得已的,可汗不是對每個部族都一視同仁,遇到災荒時,他們的處境其實也很艱難,如果又正巧與存心詐欺的漢人做買賣……”
可汗?這位姑娘是什么來頭?
當李馭滿腹疑惑時,另一位小姑娘進房打斷了她的話。
“公……”
只見眼前的姑娘對其使了個眼色,她立刻改口:“喔!這位公……子醒了?小姐,藥煎好了!
這位小姑娘顯然改了口,李馭見到方才的姑娘起身說著:“這是小蠻,這些天都是她在準備藥材,我叫蔚兒,還沒請教公子貴姓?”
李馭起身打躬作揖,禮貌地回道:“多謝兩位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改日必當重謝以報。敝姓李,名……三郎!
李馭說罷,就聽見名喚小蠻的這位姑娘爽朗的說道:“不用客氣!我們家小姐常救人的。”
這位小蠻姑娘活潑可愛,與蔚兒姑娘溫和冷靜的個性,截然不同。
小蠻話語剛落,便看向李馭,疑惑地說道:“只是,你的傷,比一般人都來的重喔!”
“那是因為我剛好在樹林中狩獵,馬兒受到突厥兵的驚嚇,在樹林中亂竄,我先是被大大小小的樹枝割傷,而后又被士兵包圍洗劫一空,最后不省人事昏在馬上。醒來就在這了。”
李馭很快便找到理由解釋自己的傷。
“李公子,你剛剛醒來先別說那么多話,來吃點東西,再把藥服了吧!蔽祪翰灰捎兴泻衾铖S進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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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人在長安的李敬德,面對滿桌佳肴,卻怎么也無法下咽。他起身,來回在桌前走動,亦不時抬頭向門外張望。
一年前,他曾率領一萬精兵北上抵御突厥侵犯,在靈州與突厥頡利可漢激戰一天,最終迫使頡利引兵北撤,唐軍大勝。
是否因為此役而令突厥懷恨在心,一心擒李馭復仇?如果是這樣,后果便不堪設想。他眉頭緊鎖,為生死未卜的三子擔憂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