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別院內,李馭和蔚兒揮著長劍。
兩人劍法一致,默契相通,招斷意連。
李馭一回身,長劍回剠,蔚兒接著跟上,腰身旋轉,劍走輕靈、顧盼生姿。
“蔚兒!再教你一招,看好了!
但見李馭手中長劍如靈蛇般繞著蔚兒的劍身攀上,蔚兒來不及反應,輕呼一聲,手中的劍頓時松開。
眼看劍就要落地,李馭卻在此時一手接起,所有招式一氣呵成。
“呼……”蔚兒喘著氣!叭,你的動作好快!”
“這樣就叫快嗎?”他嘴上應著,不過顯然不是全心全意在回話,他雙眼直盯著蔚兒瞧。
她香汗淋漓、雙頰紅通,讓李馭看得入迷。
而別院墻邊的另一人,也看得目不轉睛。
殷瑛悄悄躲在一邊,看著兩人練劍的這一幕。
她想起李馭那日和她對招時,心神不定,甚至連手中的劍都被她打落,而今與蔚兒過招,兩人卻是那么有默契,李馭昔日的那份神采重現。
她看得好落寞,臉色黯然,很顯然的,李馭的心中只有蔚兒,她不在身邊,他什么都不對。
院內的李馭,早已察覺墻邊有道身影,他目光機敏,本想大喝一聲“是誰”,忽然見到是殷瑛的衣裳,便假意轉過頭,裝作沒看見。
“蔚兒,累了吧!我們歇會!
“我不累,我還想繼續練。”
“不急,我有一生的時間陪你!彼孟挛祪菏稚系膭Α!白撸热ピ√孟磦澡,不然吹到風會著涼!
蔚兒依了他,回房拿衣服。
李馭眼角瞥過,小師妹還在,想來她現在心中一定很不好受。
蔚兒走出房,李馭跟著問道:“怎么沒拿我的衣服?”
”嗯?”蔚兒抬起頭,看見李馭一步走進浴堂,在里頭等她。
她笑而不語,躊躇一會嬌羞步入。
而墻后的殷瑛看到這里,輕輕嘆了口氣離去。
自己個性雖然直率莽撞,但也看的出來兩人之間那份無可取代的情感,看來馭哥哥是真的不想管其他人怎么說,就是要和蔚兒在一起了。
浴堂內,煙氣氳氤,李馭趴在木桶邊緣,蔚兒輕輕在他背上擦拭。
“蔚兒。”
”嗯?”
“我爹要是看到這一幕,一定氣死。”
“真的嗎?”
“你可是突厥奸細、李家仇人,滿心想要刺殺我的內好呢!”
蔚兒伸手在他背上一拍!澳氵說!”
李馭闊肩厚背,這一掌根本不算什么,卻聽得出他故作態勢:“唉!這樣打我你都不心疼?”
“你又不是第一次在浴堂被人打!蔽祪涸捴杏性,提著往事。
“呵呵!那回可真夠慘!”馭爽朗的笑聲傳遍室內,“嘩啦”一聲轉過身,笑看蔚兒,往日情景歷歷在目。
蔚兒忙別過頭,卻被李馭一把拉住。“進來。”
“別……”
“打從認識你,我全身上上下下都是傷,不補償我一下?”
“聽你胡說!
“上回在浴堂被女人打的慘兮兮、之后又被自己迎娶的妻子狠心地刺上一刀,你說我有沒有胡說。”
“三郎,你真的在意這事?”蔚兒眼神流轉,輕輕撫著李馭右胸口。
“你陪我當一回戲水鴛鴦,我就不在意了!
蔚兒聞言輕啐了一聲,不過不管她愿不愿意,“嘩啦”一聲水濺四周,她被拉進水里。
水珠兒沿著她散下的頭發一路蜿蜒而下,看得李馭入迷,蔚兒時而婉約、時而嬌瞠,有著南方女子的溫柔,也有著北方女子的直率,走遍大江南北,還有什么樣的人能讓自己如此動心?
他輕輕捻起蔚兒發絲,看著水珠滑落,蔚兒膚如凝脂,領如蝤蝽,水翦雙眸轉眼秋波,看得他心神不定。
“蔚兒……”他輕揉著她的肩窩,然后吻下。
蔚兒低下螓首,埋在他胸膛里,不知是不是水汽的溫度,三郎的胸膛如火燙。
溫熱的水沿著竹管滴滴滑落,別致的浴堂內,兩人執手耳語,情致纏綿。
“三郎,聽小蠻說,我還沒嫁過來時,你到北方找過我!
“是啊!當時恨不得早點告訴你這好消息!彼ㄆ鹨黄八峒缟系瓜隆
“沒想到卻聽到一個謀殺親夫的詭計,是嗎?”蔚兒笑吟吟地說道,輕輕轉了個身,倚靠在他胸懷。
李馭下顎抵著她的螓首,雙臂環著她道:“早說了你那三腳貓的功夫哪派得上用場!
懷中的蔚兒低顰淺笑:“是你誤人子弟,我的天資哪那么差!
“好、好,不然不教你功夫,教點別的。”
“教什么?”
“你等會就知道!彼粦押靡猓宦犚娢祪旱皖艘宦,他的三郎在她的頸、她的背點點吻下。
偌大的木桶濺出水花,蔚兒躲無可躲,被李馭狠狠逼到一角,他的氣息混著彌漫的熱氣,一遍遍在她頸背上蔓延。
若說沙場上他克敵無數,那么蔚兒便是唯一征服他的人,此刻他內心有如千軍萬馬,愛蔚兒的心沒人能阻擋。
。
數日后,皇宮殿內,李世民等著李馭晉見。
三郎,要不是我傳你來,我看你真的不打算再進宮了!
“皇上,臣任務已了,這幾日在家休養,還望您未見怪。”
“在家休養我怎會怪你,只是你建了功,陵功宴上不見你,也沒機會賞你什么!
“臣不求什么!崩铖S想了想,“只希望突噘俘虜中,皇上放了一個人!
“喔?是誰?”李世民有些好奇。
“一名突厥首領,名叫伊羅及!崩铖S說著:“當日若無此人,臣現在恐怕無法站在這和您說話了!
“當真?好,既然你開口,就依你!
“謝皇上!崩铖S拱手稱謝,準備離去。李世民卻喚住了他。
“等等,我今天找你來,另有要事!
李馭停住了腳步,只見李世民緩緩踱步,若有所思。
“三郎,頡利可汗現已投降,我在他那問到很多事情!彼W×四_步,站在李馭身前,李馭抬眼與他相望,聽他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說著:“阿史那公主,的確是他派來的內好!
李馭早已從他的眼神中,猜測到他要說什么,他沉著地應著:“皇上,這事您之前就提過了,不過蔚兒從沒有做過對不起李家或我朝之事,臣也向您保證過。”
“是嗎?”不料李世民開始繞著他打轉,“那么……你身上的傷怎么回事?”
“我……”
李馭沒有想到,這件事李世民竟然知道。
當日刻意封鎖的消息,連李府都沒人知曉,沒想到皇宮大內中,竟會有消息。
李馭看著眼前的李世民,有些震驚,他此刻知道,李府里應該早已安排好宮內的人,他能了解能以二皇子身分當上皇帝的李世民,絕對有別人所不及的心思與能力。
“三郎,你在想什么?”李世民仍看著他!跋胛以趺慈绱怂阌嬆悖菃?”
“臣不敢!
“其實我很懷念在秦王府的日子,”李世民仍是二皇子時,受封秦王,當年身邊許多能人賢士,現都在朝為官!澳銘涯顔幔俊彼麊栔铖S。
“懷念!崩铖S答得直接。
“那么現在我們有什么不同嗎?”
“現在你是君,我是臣,蔚兒之事你就可以砍我頭了!
“三郎,”李世民輕嘆:“蔚兒一進李家,你應該就知道她的目的,為何仍甘用項上人頭向我保證?”
“皇上,這些都不重要了,除了這一刀,蔚兒自始至終都沒有做出其他對不起李家的事,皇上若要追究,一切責任由罪臣承擔!
“三郎,”李世民看了看他:“你還是那么重情重義,你沒變。”
“我想……其實皇上也沒有改變,只是身處皇室,有許多不得不的考量,君臨天下,想必皇上內心一定有許多掙扎!崩铖S停了一下!袄罴沂治毡鴻,若換做是我,也不免擔憂。其實若真要追究,蔚兒之事就可發揮,小則欺君之罪要我小命,大則李府知情不報,居心叵測,一個通敵之罪也可以滿門抄斬!
李馭說出了心底話,李世民低沉不語,這些話字字說中他心底。
許久,他終于開口道:“三郎,知心好友難尋,你若愿意留在我身邊,往事我都不再追究!
“現在恐怕已不是追不追究的問題了,皇上今天找我來,應該是要告訴我,有人彈劾李家,對嗎?”
“看來你早有準備。”李世民點了點頭,暗忖李馭也有心機。
“這是必然的,如何杯酒釋兵權,本就是千古難題!
“三郎,你和你爹都是助我打下大唐江山之人,李家上上下下更是個個戰功彪炳,我不會也不想愧對這樣的功臣。”
李馭聽了坦然說道:“謝皇上這樣看重李家。不過平定天下后,需要的是治國能人,F在李家被彈劾什么?”
他問得直接,李世民也干脆回答:“御史大夫上書彈劾,說李家軍隊破了突厥后,未將戰利品全數上報,私自吞下。”
李馭面不改色,繼續問道:“皇上要怎么處置?”
“三郎,”李世民道:“此事可大可小,我找你來,是要先告訴你我的做法!
李馭想了想說道:“皇上,御史大夫與之前派去的我朝使節私交甚好是吧!”
當時為把握良機攻其不備,李家率兵趁頡利款待使節時夜襲,此舉第一個威脅到的便是他的性命,用兵之時認為犧牲一使節換取唐朝日后邊境安寧,此舉值得,所以現在面對這樣的結果,李馭也不意外。
李世民說道:“是的,朕也知道他們私交很好,現在是趁機參你們一本!彼叩嚼铖S身旁!盎厝臀肄D告你爹爹,表面上我會找他來斥責一番,請他先暫時忍下,過些時日我必會找機會論功行賞。”
宮廷之上,大家都在看皇上要如何處置這事,李馭知道李世民私下找他先告知,是對他及李家的情誼。
“皇上,”李馭說道:“其實我爹并不眷戀官位,我也打算帶著蔚兒離開京城!
李世民一聽訝異說道:“你要離開?要去哪里?不留在京城?我還有很多要重用你的地方。”
“我會帶著蔚兒到北方,她原本的家鄉!
“三郎,為何突然有此決定?朝中是非難免,但我對李家一向信任下移,這些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謝皇上。不過自從蔚兒到長安后,她過得并不快樂,我看了也難過!
“看來你對這位公主相當認真。”
李馭嘆了一口氣!拔祪罕拘陨屏,即便當時與我素不相識,見到重傷的我仍相救、細心照顧。她夾雜在胡漢沖突中已久,所有的流言也是形勢造成,讓她活得很不快樂,我想帶她離開!
“離開中原,過你們想過的日子嗎?”
“是的!
李世民看著李馭,知道他心意已決,低吟道:“好,你去吧!我會懷念我們一起在馬上爭天下的日子,我會命人賞你……”
“皇上,不用了,如果臣要的是這些,留在京城你也不會虧待我!崩铖S語氣轉為輕松,這或許是他與皇上最后一次對話。
李世民也笑開:“你怎么知道我不會辦你一條欺君之罪,先鞭你個數十大板再要你腦袋。”
“你舍不得!
“你給我留下來,看我舍不舍得!
“留下來像你一樣,想逍遙也沒機會嗎?”
“現在是說來讓我羨慕的嗎?”
“就是;实勰愫煤卯敯!罪臣先走了,后會有期。”
李馭說罷瀟灑往殿外走,留下李世民笑言:“好……連聲告退都不用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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