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媒、無聘、無花轎、無人親迎、沒拜過堂、沒給祖先上香,連名字都未載入祖譜內,更沒抱著大哥牌位冥婚,這算哪門子大嫂,我們鄉下人家的騙婚都沒這般惡劣,娘呀,你真是虧大了……”
騙婚?
仗著牧司情未婚妻的身分,用盡心機才入侯府大門的范紫芊最后只得到這兩個字,簡直是在往她胸口插刀。
當初她就是不想要那些繁文縟節的入門儀式,想著先在楊氏面前混個臉熟,博得她的喜愛,繼而從長媳升格成女兒,她才好順理成章拜楊氏為義母,由婆媳變成無所不談的母女。
這樣待日后牧司默回府后,她便能有意無意的暗示楊氏,長子、次子都是兒子,嫁誰都一樣,她愿意為牧家婦,伺候楊氏終老。
愛的是牧司默,定下婚約的卻是牧司情,范紫芊心里對此有訴不盡的怨言,陰錯陽差失去所愛,她怎么也不甘心。
沒想到她千算計萬算計,卻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楊氏對牧司情的執拗太深,真把她當媳婦看待,讓她無法以未婚之身接近牧司默,人言可畏,叔嫂之名反而將兩人拉遠。
而她自以為聰明的退路如今卻成為絆腳石,無媒無聘即為奔,奔者為妾,非妻也,她連祖先都沒拜過,也未給楊氏敬過茶,至多只有楊氏請族老們喝個茶,認個臉熟,因此她根本不是牧家人,就是個寄宿在侯府的外人。
既然如此她就不是大嫂,也沒資格接掌侯府大小事,甚至半點親也沒沾上,非親非故的,她憑什么賴著不走?
“那女人居然要我最遲三天后交出中饋,把我經手的所有帳冊和庫房鑰匙,還有府里的對牌一并交出,她好打理打理做個總冊,總不好老勞煩外人……”
她費了多大的心思才將侯府大權搶到手,又出了多少氣力掌管府里資產,既要把面子做得好,讓侯府的帳面有進帳,還要應付她那貪得無厭的爹,以及想摘走果子的牧司謙,她容易嗎?
一個女人要面對的不僅是四面環伺的豺狼虎豹,更要與之周旋,她多么害怕一切化為烏有,在她把西北侯府當成掌中物后,她的努力和付出絕非一般人所能想像。
可這算什么,為人作嫁嗎?
她不甘心也真的不甘心,好想將那女人給殺了,什么神明、什么位列仙班,這才是假的,故弄玄虛沒一句真話,大家都被騙得團團轉。
“她根本是趕盡殺絕,不給我一條活路,我上哪把帳面抹平,這不是要我的命嗎?我現在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做不了手腳,那老太婆沒那么好擺平,當初我又跪又哭,足足在侯府門口跪了三天她才讓我入府……”
想起當時受的活罪,本就怒火中燒的范紫芊更加憤怒,都沖出焚天烈焰了。
“默弟娶的那個村姑不簡單!焙喼笔巧窳,口齒伶俐得能把黑的說成白的,指鹿為馬,還讓人為之信服。
“我找你是為了商量對策,不是聽你頌揚神棍的豐功偉業,我都快急死了,你還沒事人似的蹺二郎腿!”氣極的范紫芊砸出一只薄胎玉碗,輕脆的碎裂聲在地上形成一朵瓷花。
她已經裝不下去了,露出暴戾的本性,美人多嬌卻禁不起滿臉猙容,讓花容月貌少了三分顏色。
牧司謙嘲諷,“說是神棍,人家可是有幾分真本事,說打雷就打雷,清暉堂前院都打出三尺深的土坑,伯母還不讓人填平,反而使人開挖,掘出個養魚的池塘。”便是成全那女人的一片孝心,以魚養性、修心。
“那是巧合!她又不是神,張口就來一道響,不過是瞎貓碰到死耗子,誤打誤撞,誰知那老太婆腦子灌水了,居然相信她的連篇鬼話,對我也沒有以往的親近!狈蹲宪氛f得嘴酸,眼神透著冷意。
“你別說巧,還真有點古怪,自從默弟回府后,侯府接連來了兩道雷,還下了兩場雨,這未免太離奇!蹦了局t懷疑是牧司默裝神弄鬼,對于小村姑反倒沒那么上心,她也就口才好,耍耍嘴皮子罷了。
范紫芊冷笑地朝他一呸!拔铱茨闶潜焕捉o打傻了,冬雷陣陣本就尋常,表示快下雪了……”眼看著就要臘月了,她卻在這兒焦頭爛額,不知道這一劫過不過得去。
被她一說,牧司謙也覺得自己想多了,人若能呼雷喚電還不搞得滿城皆知。
“你呀,輸在手輕心軟,要是一進門先下毒手,此時該哭的人就是她,而不是你在這里摔碗罵天。”
范紫芊一臉怒色的由鼻孔重哼。“我沒安插人進去嗎?可是那兩人油鹽不進,一個也沒收,直接讓黑甲軍入府充做府衛,嚴控防守,我的人進不去,壓根沒法下手!逼鋵嵑诩总娭粊砹艘话倜,另外四百名去了城外京畿營,由周強帶隊,教教京軍如何應戰,與敵交手。
而府里的百名軍士則由陳七管著,他們的任務是三班巡邏,防止夜賊闖入, 以及懲處生有二心的下人。
現無戰事,黑虎都成了管事,原先的三名管事降為小管事,聽從黑虎的吩咐,而黑虎則歸顧喜兒管。
“侯府這么大,還怕找不到機會下手?”牧司謙嘲笑她連件小事也辦不好。
殺個人有多難,他這幾年不知為五皇子干了多少骯臟事,手上沾的人命也不在少數,一網打盡,借刀殺人,月黑風高放火夜……真讓他謀劃,無一不成功。
心要狠、手要快,想要出頭便要六親不認,抱對大腿跟著升官發財,馬無野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他拚的就是從龍之功,五皇子應允他一旦大事底定,西北侯府就是他的了。
“你說得簡單,里里外外多少黑甲軍,我動得了嗎?”范紫芊這會兒最煩的是三日后的中饋交接,她還不曉得上哪里湊足虧空的銀子,將自己清清白白摘出來。
賠了夫人又折兵,她虧大了。
銀子還是小事,庫房內被取走的御賜之物更麻煩,落在誰手里都是一條大罪,她怕行事乖張的牧司默真會一一去找回來,畢竟丟失了御賜的物件他也是有罪的,輕忽不得。
牧司謙忽地露出陰惻惻笑容,從袖袋中取出一只青花小瓶。“對付不了那個女人,不是還有我默弟嗎?你一直對他念念不忘,始終放不下,我這就成全你,省得你朝思暮想!
她心口一跳!斑@是什么?”
“好東西!彼Α
“說清楚!泵滥恳豁
“合、歡、散!蹦了局t一字一字故意說得很慢,還朝她勾唇、挑眉,意味深遠的點出趣處。
“合歡散?”范紫芊一聽,手抖了一下,只覺燙手得想丟棄,偏又緊緊握在手心,玉顏不自覺飛紅。
“怎樣,我是不是對你很好?”他笑著往纖指泛紅的小手摸去,光滑柔膩的冰肌玉膚叫人心猿意馬。
“呸!別想占我便宜,你什么玩意兒我可是一清二楚,不要以為說兩句花言巧語就能哄得老太婆開心,牧司風那個小鬼都能把你一鍋端了!闭鏇]用,占了兩年的宜春園居然又被搶回去。
一想到被個不及肩高的小畜生趕走,牧司謙神情變得陰沉。
“你以為你又是什么好貨色?對未婚夫的弟弟起了癡戀之心,這要傳出去你不只要身敗名裂,還會被當淫婦看待,人人唾棄!彼輩柕囊恍Γ狡鹚厍暗囊律浪核,隨即將人壓在花桌上,大手往胸脯一覆……
驚呆了的范紫芊不敢大聲喊人,自個兒引狼入室能怪誰,可她又不甘遭此羞辱,張口死命咬上他肩頭,咬出滿嘴的血……
算計來、算計去,到底是誰算計了誰?
而這時候的牧司默夫妻也有點小爭執,但不傷和氣,純粹是閨房小趣味,鬧著玩。
“!你干么?”顧喜兒捂著小翹臀,不快地瞪了逞兇人一眼。
“我說過什么,不能在晴天響雷,你明知故犯!彼娴牟辉杆鸶鞣阶⒛,等他們回到西北,整日雷響個不停他也不管,那片天是他管的,沒人敢多說一句話。
然而京城里有皇上,有嫉賢妒才的皇親國戚和高官勳貴,他們沒有就想得到,得不到便要毀掉。
我有而人無,我高高在上,我無而人有,搶之奪之占有之,天地之間我為大。
顧喜兒裝聽不懂。“老天要打雷關我什么事,我是仙姑不是茅山道士 ,只會通靈不會掐指一算!
聞言,牧司默又好氣又好笑,長臂一伸攬住細腰,另一手又拍了翹臀兩下。“不聽夫言,該打!
“你弄痛我了!鳖櫹矁簰暝。
“不痛!彼麤]使勁。
“痛。”她擰起眉。
“哪里痛?”他真沒用力,做做樣子而已。
“面子!背。
他默了下,接著又多拍三下。“那就再多痛一點。”
“男人打女人,天理不容!彼吆叩氐扇,一臉要記恨一千年的神情。
“我沒打你,我是拍,或者你會更喜歡……”說著他在女子最嬌嫩的部位輕撫,一下一下的加重力道,改撫為揉,順著腰溝往上揉搓,再由腰間滑向前腹……
“打住,不許越雷池一步!备杏X腰肢兒發軟,身子一陣一陣的發熱,顧喜兒低吟一聲,連忙伸手一擋。
可是男人像狼,在沒喂飽前永遠處于饑餓中,柔嫩小手不擋則已,一擋全面潰堤,修竹般長指輕握柔荑,十指交握,眸色一深的牧司默低頭吻住粉嫩小口,將人一提抱坐在靠窗的羅漢榻上。
“我們該圓房了,從馬嵬村回京已過數十日了,本侯爺不想再等了!”
“白日宣淫臺會引人非議……”她話說到一半,他把手放在她眼睛上,蓋住。
“天黑了!辈凰惆讜。
顧喜兒噗嘯一笑,藕臂往他頸后一掛!跋喙,別忘了你還在重傷中,不宜行房事!
“關起房門做的事有誰知曉,夫人就從了為夫吧!彼跉庀裢练,但動作十分輕柔,像怕弄傷了玉瓶兒。
“我們府里還有很多混進來的眼線尚未清除,你真能放心?”連宮里的太醫前后來了三位都不是同一掛的,可見他的“傷”多叫人憂心。
不同掛的意思是非同一陣營,也許是皇上的關心,或是后妃的試探,皇子們更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事,傷得多重,能不能領兵。
“他們我還不放在心上。”他在她頸上一咬,聞著顧喜兒身上散發的芬芳。
“牧司默,不要像孩兒般無理取鬧。”顧喜兒取笑他心性像孩子,還耍賴來著,但她很喜歡被寵愛的感覺,很甜,很幸福。
“親親夫人,你知我的,在我干涸的心底,因為你的出現,讓我的人生充滿甜蜜感!彼砩系南銡夂吞且粯恿钊酥,不是果香,不是脂粉香,是一股宜人的山林息,花和樹,草木與山泉融合的清冽,淡雅幽致。
“牧司默,你真要在今時今地嗎?”她是想過段時日再說,這副身子剛發育不久,還稚嫩得很。
十五、六歲在現代還是個孩子,被法律所保護的未成年少女,在這里卻已經是可以當娘的年紀,文化的差異讓人好沖擊,她不知該特立獨行,或是隨波逐流。
尚未成熟的骨盆不利生產,往往難產或大出血,即使順產也會損及身體,要隔上好些時日才能再受孕,否則容易危及性命。
他一頓,眼中有些許掙扎!澳悴幌氤蔀槲颐鋵嵉钠拮訂?”
“名符其實不用經由這種事,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前提是我們都活著!
看見他手臂上的傷口又泌出血絲,她心里很不舍,他就是拿命拚前程的人,為什么非要逼著他站隊,他不能誰也不偏幫嗎?
活著是一件多么難的事,戰場上的死傷相當慘烈,他每一天都希望自己是活下來的那個人!凹皶r行樂呀!夫人,也許我們都等不到那一天,所以我希望你能完全屬于我,免得留下遺憾!
活色生香的妻子就在身邊,真這樣放過她,他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男人。
牧司默伸手解開妻子的衣帶,漸漸升高的體溫讓彼止喘息聲加劇,眼睛閃動著熾熱的光芒。
顧喜兒失笑!安灰绱思,小心樂極生悲。”
就像顧喜兒說的,老天爺似乎也不想讓牧司默太順利抱得美人,他剛要將妻子納入懷中之際,窗戶夕突然出現一顆頭……不,是一個男人,他全無聲息的現身,沒注意到打斷什么好事。
“將軍,您要的人小的帶來了。”
牧司默一聲低咒,“小黑,你想清蒸還是紅燒?”
他想剝了那一身虎皮,高高掛起,讓人知道什么叫前車之監。
“將軍,小的不叫小黑,小的是黑虎。”怕他貴人多忘事,黑虎將自己的代號重申一遍。
“管你是小黑還是黑虎,你眼睛被鷹啄了嗎?滾遠點,一會兒再來!”他大喝。
“是,將軍。”黑虎才走三步又回頭,差點讓他家將軍提刀砍人!皩④姡 一會兒是多久?”
牧司默俊美的臉黑了 一半,控制著將某人頭捏爆的沖動,低頭看著正無聲輕笑的小嬌妻,一時悲憤又無奈!坝卸嗑镁投嗑茫液湍愕嚼喜幌嘁姸汲!
“將軍,小的十九,不老!彼镞等著他回家娶媳婦。
他忍、他忍……他不想忍!皾L——”
“是,將軍!
眉頭緊蹙的牧司默正在反省,為什么他的兵士不帶腦子,他把他們教得太好了嗎?只會服從命令,卻不知變通。
嗯哼,全都給他等著,回去后操死他們,從黑甲軍中再精挑出百名青鷹衛,做為妻子的護衛隊!
“你還笑!笨雌拮有α,他也跟著笑,不過是苦笑。
越說顧喜兒越開心,迷戀的看著顏值爆表的丈夫!拔矣X得你的運氣挺背的,每一回都不成事。”她都要同情他了。
“你怎么不說是小人作祟!彼薹薜恼f道,一拳往榻上擊去,羅漢榻面出現拳頭大的凹陷。
“你是指陳七他們?”她捧腹笑到肚疼。
牧司默咬牙切齒。“一群見不得別人好的兵痞子,自己娶不到老婆還不讓我有老婆抱!
“乖喔!小默默,咱們吃肉也要給別人喝喝骨頭湯,不患寡而患不均,這年頭得紅眼癥的人不少,咱們要有一顆體恤的心,讓人知道咱們殺人放火也做菩薩!庇蓄w慈悲心才能立地成佛。
“夫人,你在做什么?”說好的同舟共濟呢?他怎覺得她坐在船尾,眼睜睜看船頭的他溺水。
“幫你摸摸頭。”他的頭發好軟,一點也不硬。
“我要的是安慰,不是安撫!彼麄儍扇酥g麗誰比較孩子氣,夫人好淘氣。
顧喜兒不解!坝惺裁床煌?”
“安撫是情緒,安慰則是……”身體。
“將軍,一會兒到了沒,夫人的婢子等很久了。”黑虎這次學聰明了,站在老遠大喊。
“這黑子……”牧司默又換了名,可見有多惱。
“先將人帶下去休息,明兒再見也不遲!辈患庇谝粫r,她還能應付,一雷在手,萬夫莫敵。
“聽見夫人說的話了沒,帶去邊角小屋!彪x他們遠一點,省得又來壞他的好事。
邊角小屋位于正屋東側的下人房,連棟的兩層樓屋子,有獨立的小院子和洗漱間,與主屋隔了一道墻。
“是,將軍!
“奴婢告退!迸拥穆曇羿诹,中氣十足。
“別皺著眉,既來之則安之,我既然決定嫁給你為妻,就沒想過獨自享福,推你去擋刀,夫妻是風風雨雨都要一起渡過,誰也不能丟下誰,我是心甘情愿!彼舨浑x,她便不棄。
“喜兒,你真好,為了我的事讓你受了不少屈辱,甚至因為娘的緣故,至今還沒法將那兩人趕出侯府。”牧司默無奈,那兩人留著就是禍害,防不勝防,比附骨之蛆還難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