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煙實在不太相信他的人格,定定地看著這名侍女,思量著她話里的真實性,突然眼中精光一閃,故意勾起壞笑,伸手朝侍女的胸口抓去。
那名侍女驚恐地退了兩步,緊接著面色一板,義正辭嚴地教訓道:“公子若想有人陪伴,這里有不少青樓女子,但不許在此行茍且之事。至于王府的侍女不容許他人欺負,否則會被逐出王爺的領地,請公子自重。”
按理來說,遭受這種質疑的富家公子哥兒,要不摸摸鼻子認了,要不就惱羞成怒,想不到這公子的反應卻不在兩者之中,而是相當玩味地露出了一抹笑!斑@府里有趣的事果然很多,我會好好摸索的!
解煙設想過多種可能,或許時觀正躲在房里大吃大喝,摟著個歌女卿卿我我的,說不定還打算來個一夜溫存,如果是這樣,那么王爺從不與眾人一起嘻鬧,或是王府舉辦夜宴只是讓城里的男女有個玩樂的地方,促進城里的治安云云,顯然只是沽名釣譽。
可是當她發揮影衛的本領找到了他的房間,在不驚動侍衛的情況下默默潛了進去,卻發現房里油燈點得大亮,但一片靜悄悄的,連門都沒有關,還能聽到大廳傳來的喧囂吵鬧,與她想象中的狀況相去甚遠。
她納悶地皺起眉頭,輕手輕腳地靠近內室,落入眼中的畫面卻令她瞬間楞住了,臉頰微微抽搐,一時之間竟不知該有什么感想。
時觀居然躺在床上睡得正熟,屋外那些熱鬧嘈雜的聲音似乎完全影響不了他。
解煙不禁懷疑這家伙是真睡還是假睡,還是他身體有什么情況,讓他無法在這時候與眾人們一同荒唐享樂?
想到這里,她莫名覺得有些慌亂,本能的走向床邊,悄悄伸手想要探探他的脈搏,然而她的指尖都還沒碰到他,他突然從被窩里伸出一只手抓住她,雙眼猛地睜開,與她略微驚慌的眸光對個正著。
“抓到了!小妞,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說完,時觀稍微用力一扯,她便摔跌在他身上。
其實解煙不是不能拒絕,甚至有能力將他一掌打飛,但她卻發現因為對象是他,在猝不及防之下她居然無法朝他動手,只能倒在他的胸口,臉蛋與他的俊臉只有兩寸的距離,她幾乎要懷疑自己只要閉上眼,他就會在她唇上印上一吻。
他勾起一抹邪氣的笑定定的瞅著她,搭配著他俊美無儔的五官,對女人的殺傷力可是百分百。
果然,她怔怔的與他對視,心跳快得仿佛要沖出了胸口,一時之間她居然不知道該怎么反應,完全沒了身為影衛該有的冷靜。
“你可以別用這張臉嗎,很殺風景!睍r觀突然說道。
解煙這才回過神,掙扎著要離開他的懷抱,兩個人這樣抱在一起躺在床上實在太不象話了,可是她意外發現他看起來并不強壯的雙臂,力量竟是出奇的大,如果不使用武力根本掙不開。
“你答應過本王的,在我們獨處時必須用真面目。”他又道,神色輕松得好似她的反抗對他來說一點影響都沒有。
她先是一楞,接著無奈的用空著的那只手一抹臉,動作快得讓人不知她是如何撕下人皮面具,就像川劇變臉那般,由面目如玉的公子哥兒成了清秀可人的少女。
她沒好氣地瞪著他,雙頰的微紅終于自然地透了出來!澳憧梢苑砰_我了吧?”
“可是一旦我放開了你,你就會離開了!睍r觀瞬間放柔了眼神,連嗓音也帶了絲沙啞,“別走,好嗎?從來沒有人這樣陪過我,我保證不會對你怎么樣。”
“你……”解煙終于壓抑住那種心慌,在他懷中不自然地問道:“你可以去找外面那些女人,她們會很情愿陪你的!
“不管你信不信,我從來沒有讓她們任何一個來陪我。”他的表情看起來有點疲累。“我希望你留下,那是因為是你,我不要別人。”
這樣的話很霸道、很無理,卻直接沖擊著她的心房。她與他四目相交,居然在他眼中看到類似于無助的情緒,讓她有一種感覺,好像現在的他脆弱得禁不起她的拒絕,于是她不再掙扎。
而時觀也如他所保證的,并未對她毛手毛腳或存心使壞,只是抱著她沉沉睡去。
解煙輕輕將臉頰貼上他的胸膛,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聲,眸光不自覺變得深沉。
她是個孤兒,被前任影衛看上,自小便在皇宮受訓,她沒想過自己以一個女人的身分被男人抱住時,會是這樣奇妙的感受,心里滿滿的充斥著緊張、害羞、惶恐,卻又舍不得推開,隱隱期待著會不會發生什么,又害怕若當真發生了,自己該不該接受……
對,她承認,她對他絕不是沒有感覺,只是他那又似戲謔又似玩笑的態度總讓她舉棋不定,她不想成為他其中一個玩物,更不希望自己只是他因為不甘心想征服的獵物,所以當她聽到他說他只要她,她才會答應留下來。
“你……該不會又使了什么美男計耍我吧?”解煙微仰起身,深深凝視著他的臉,接著又機回他胸膛上感覺他的心跳,再探了探他的氣息……他,真的睡著了。
她不愿多想,免得自己落入自作多情的難堪,但是她也沒有離開,乖乖地待在他懷里,幽幽地嘆了口氣!凹热蝗绱耍愫煤盟!彼砸环N前所未有的溫柔,伸手輕輕撫開他連熟睡時都緊擰的眉頭。
這一刻,她對他什么成見都沒有了,真的只希望他能睡得好。
隔日時觀起床時,懷里空了,床榻上也沒有解煙的身影,可是昨晚睡著前的一切歷歷在目,他很確定那不是夢。
那小妞真的陪著他睡了,他已經許久不曾睡得這么香、這么好,這都得感謝她。
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日月上樹梢之時,就是他最苦惱的時候,他恨透了一個人待在暗處,偏偏他是個王爺,兼之皇上一天到晚放話要讓他成為皇帝繼承人,所以眾人對他不是敬畏,就是礙于他不好的名聲不愿太過靠近,至于那些想親近他的人他又無法全心信任,而他也試過各種方法想讓自己好好睡一覺,卻都沒有太大的效果。
昨晚強留下她,或許一開始他是帶著試探的想法,但是到了后來,她竟如此溫柔的待他,讓他真的感受到她只想讓他睡一場好覺,難得的他放下了所有的防備,沉沉地睡著了。
如果對她的感情宣言一開始只是好勝心及占有欲作祟,那么現在,他的心態已慢慢轉變,真真正正的只為了她這個人,他很想要擁有她。
不過以他對她的了解,就算他老實告訴她,她也絕不會相信。
時觀撇唇無奈一笑,在福貴的服侍下起身梳洗,接著來到膳廳,解煙已然一身童子的裝束在旁等待了。
“小妞,這么早就吃飽喝足,迫不及待的想跟本王出門了嗎?”時觀若無其事地打了聲招呼,那股子痞氣與以往并無二樣。
解煙原本還有些不自在,但他這副無賴的模樣令她莫名生氣起來。一方面氣自己這么容易被他影響,另一方面她又氣他居然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好像昨夜什么都沒發生。
“貧嘴!”她忍不住微慍道:“到底什么樣的你才是真的?”
“本王一直都是如此,造橋鋪路、樂善好施、德高望重、玉樹臨風……”他不要臉的把所有優點直往自己身上冠。
解煙聽不下去了,冷笑道:“造橋鋪路、樂善好施、德高望重?一個天天舉辦靡爛晚宴,迷惑自己領地的青年子女沉迷逸樂,你居然還好意思說?”
“怎么會不好意思,本王提供他們一個晚上的好去處,總比他們晚上不睡覺四處作亂使壞要好吧,你瞧瞧,如果人生的極樂都享受過了,等以后他們真正在朝為官或是接下家業,還有什么能迷惑他們?”時觀說得理所當然!氨就跻彩菫榱送炀人麄兊娜松眯牧伎嗄!”
“是這樣嗎?”她非常懷疑地瞅著他。
“你不信?”他撫了撫下巴。“等以后那些人官居要職不就能證明了?”
解煙仍然以質疑的目光上下打量著他,她對他可沒有任何信任的基礎。
時觀難得彰顯自己的正氣,卻被她打擊得可以,他索性堆起一臉邪笑,反其道而行地說道:“好吧好吧,那如果本王說,本王舉辦夜宴就是想玩,就是不思進取,這樣你是不是會比較高興?”
她居然點了點頭,認同的回道:“這樣比較符合你的形象!
“本王的形象有那么差嗎?”他悶悶地說道。
“你的形象有好過嗎?”解煙再也維持不了影衛冷靜的形象,狠狠地翻了個白眼!斑不是你自己造成的!
“唉,本王刻意讓他人覺得本王形象差,其中著實有著殘酷的因素!”時觀嘆了口氣,話鋒一轉問道:“小妞,你想當皇后嗎?”
他這沒頭沒腦的問題著實讓她楞住了,過了一會兒她嚴正否認道:“即便我仰慕皇上,卻從來沒這么想過。”
聽到她說仰慕皇上,他的眉頭狠狠挑了一下,不過還是假作充耳不聞,傭懶的道:“那不就得了,我也不想當皇帝,為了讓皇兄死了讓我當繼承人的心,我才不得已自毀形象,我可是很辛苦委屈的!
解煙再次一臉狐疑地望著他!八阅愕囊馑际牵隳切┥菝乙鶃y的形象都是裝的,你并非是個好女色的男人?”
“沒錯!”時觀毫不猶豫地承認。
她淡淡地反問:“既然你不好女色,那你為什么要求我們兩人獨處時我必須恢復原貌?”
他頓時啞口無言,最后只能吶吶地老實道:“因為養眼啊……”
解煙冷冷一笑,用他沒救了的眼神瞥了他一眼,隨即飄然而去。
在這場口舌之爭,時觀又落了下風,頓時沒了吃早膳的興致,他決定早早出門把正事辦妥,免得他的形象在那小妞心中越來越差。
時觀郁悶地喚來福貴,吩咐道:“福貴,備好馬車,本王要去怡紅院,殺他個三進三出……”
福貴雖然機靈,卻是個老實性子,他根本不管風城王的胡言亂語,直率地說道:“王爺今天是要出風梁州去找大通商會的東家是吧,小人馬上去備車。”說完,他也動作迅速地閃出了膳廳,卻沒注意到主子的臉瞬間黑了一半。
“現在究竟是什么世道,說真話沒人信,說假話也沒人信,這年頭做人實在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