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皇兄口口聲聲祖訓難違,不讓他帶走他的女人,時觀索性長住在皇宮里,反正他的風陵七州能人眾多,治理得宜,他一陣子沒回去也沒什么差。
何況他是個王爺,依律沒有上早朝的必要,除非是一年一次回宮述職。這代表著他在皇宮里其實無所事事,于是他天天纏著解煙,玩遍了整個京城,卻沒有人能說什么。
每到了晚上,他便在宮里大開宴席,邀請那些王公大臣的紈褲子孫前來同歡,大戲一場唱過一唱直到天明、歌舞連綿不休通宵達旦,鬧得住在后宮的皇子嬪妃簡直快崩潰了,一天到晚向皇上抱怨哭訴。
但由于時謙對時觀有愧,再加上時觀的行為雖然不端,但都游走在律法宮規邊緣,要管束也不是那么容易。
且時觀精得很,好幾次有皇子或嬪妃來向他抗議,他都能三言兩語堵得對方說不出話來,然后他繼續夜夜笙歌。
然而這一天卻不一樣;噬厦總月都要有幾天由皇后侍寢,其余時間才輪到其他妃嬪,今日恰恰又輪到了皇后,難得等到皇上寵幸,皇后自然不會讓別人破壞了這件好事,前一日就特別提醒皇帝,讓他去警告風城王今晚乖一點,別再擾人清凈。
皇后都親自開口了,時謙也只好派了管事太監前去,希望時觀能看在他的面子上,至少給他一晚的安靜,讓他能和皇后好好的聚一聚。
當管事太監來到時觀面前時,時觀卻是完全狀況外的樣子,納悶問道:“皇上希望我今晚不要在皇宮設宴?為什么?”
管事太監臉色微僵,皇上與皇后的閨房之事他能怎么說?于是他只能隱晦地提醒道:“今日十五,皇上晚上都要到后慈宮的!
時觀懂了,曖昧地望向管事太監。“后慈宮……我懂的,今晚不設宴就不設宴,你回去告訴皇兄,本王答應了不、設、宴!”
管事太監沒想到風城王這么好說話,面色一喜,匆匆告辭回去報信了。
當晚,皇宮果然一片寂靜,時謙搞定了風城王,志得意滿的來到了后慈宮。
待管事太監及宮女們都退下后,時謙與皇后聊了一會,朝著皇后勾唇一笑,竟有幾分與風城王相似的邪氣,他把皇后這個儷人兒抱上了床,看著平日高貴威儀的女人這么柔順的在自己身下,欲火漸漸燃起。
“皇后,咱們好久沒在一起了!睍r謙說道。
皇后緋紅著臉,正想說些什么,外頭突然樂聲大起,兩人的身子陡地一震,定在了當場,時謙才剛皺起眉頭還沒反應過來,便聽到殺雞一般的歌聲,他與皇后猛然打了一個寒顫,全身冒起雞皮疙瘩,什么欲火什么熱情像被潑了一盆冰水,完全失了興致。
“到底怎么回事?”時謙一臉氣憤地聽著那越來越嘹亮的難聽歌聲,索性坐起身來。
皇后也郁悶地拉好了衣服,跟著坐起身。“風城王不是答應不設宴,怎么還會有音樂聲,居然還有人唱歌?”
時謙一聽,心瞬間沉了一半,他來到寢房門前,向門外的管事太監交代了一聲,等了約莫半個時辰,管事太監表情苦澀地回來了。
“外頭的音樂聲是怎么回事?”時謙冷聲著問道。
管事太監恭敬卻無奈地回道:“稟皇上,風城王和一些貴胄子女們正在高歌歡唱!
時謙氣得重重把手往桌面上一捶!八皇谴饝薏辉O宴了?”
管事太監惶恐的答道:“風城王確實沒有設宴,他告訴奴才,他只是辦了一個‘半夜三更皇宮歌唱大賽’,邀請對自己歌喉有自信的貴胄子女們到場高歌一曲,唱得最好的還有獎……”
半夜三更皇宮歌唱大賽?時謙氣得都快笑出來了,這么離譜的事也只有風城王想得出、做得到了,簡直就是沖著他這個皇帝而來。
“而且他還說……”管事太監欲言又止。
“他還說了什么?”時謙屏住氣,他知道接下來自己要聽到的,恐怕不是什么好話。
管事太監鼓起勇氣道:“三更半夜在皇宮唱歌可沒違反什么祖訓,皇……皇上要是想雞蛋里挑骨頭問罪于他,那么先去把祭天時在天臺上鬼叫的那些禮官給關進大牢,那樣才算公平!
“豈有此理!禮官祭天時那叫祝禱詞,什么鬼叫!”時謙一甩袖,便想前去與風城王論理,卻被身后的皇后給勸住。
“皇上,風城王會這么鬧騰,還不是為了那個影衛解煙?”對于朝政之事皇后雖然不管,但皇上隱密的事她基本上都會知道,皇上也不會滿她!凹热蝗绱耍蔷驮侔呀鉄熣{走,看風城王會不會消停些!
時謙想想風城王開始吵鬧確實也是從解煙回來開始的,便采納了皇后的意見,馬上找來燕峰,要他去傳遞這個消息。
另一方面,在歌唱比賽的會場,時觀帶著解煙在臺下聽著諸多貴族子女獻唱,一副嬉笑怒罵完全沒把皇宮當一回事的樣子,而一向對這種玩樂之事沒有興趣的解煙竟也靜靜地坐著聽,內心充滿新鮮感。
對她而言,這一陣子荒唐的吃喝玩樂,確實開了她的眼界,這是她在過去十幾年受訓成為一個影衛的人生中從來沒有過的。因為知道他的用意,她也放開成見,在這些宴席之間享樂起來,她才發現這其中和她之前所理解的其實大異其趣。
時觀的宴會看起來靡爛卻不淫穢,所有入宮來獻藝的伶伎們都有完全的保障,絕對不會因美色而被強迫做不愿做的事,此外,許多貴族士紳的后代在宴席上交流,于是朝中民間很多隱而不宣的秘密便在此時入了時觀的耳,比起叫影衛去調查還要有效且快速多了。
而現在時觀設宴的用意,自然就是為了一個吵字,既然皇上不讓他設宴,他就來個三更半夜皇宮歌唱大會,這么獨特的點子,比起宴席更讓那些年輕紈褲投入,所以造成的動靜自然比往昔更大。
此時臺上那個什么新科狀元有副恐怖的嗓子,但親自譜曲的詩詞卻是有趣又富有深意,時觀與解煙痛苦且快樂的聽著,只是才聽出一點興趣,突然一道陰影擋在兩人面前。
那道陰影仿佛不覺自己擋到了人,還一臉淡然地道:“新科狀元郎竟也加入了你們的荒唐游戲,可惜了他的文采竟用在這種地方!
“如果他不是用這種方法表現,而是寫在奏折上,你認為有多少人會知道他的文采比科舉時還驚人?”時觀沒好氣地白了眼前人一眼!把喾,你擋到本王了!
燕峰一如往常面無表情,直言道:“解煙必須跟我走,有任務了!
解煙看了燕峰一眼就要起身,時觀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吧匣乇就踝尳鉄熀湍阕吡耍Y果本王兩個多月都看不到她,這次本王要是再讓她跟你走,豈非一輩子也見不到她了?”
“影衛有影衛的責任,只要解煙還是影衛的一天,就必須聽從安排進行任務,這是東云王朝設立影衛組織以來的規定——”
時觀涼涼的打斷道:“祖訓是嗎?最近一天到晚有人拿祖訓來壓本王,聽到耳朵都癢了,既然如此,本王也不阻止你,解煙,你就跟燕峰去出任務吧!
這下不只解煙,連燕峰都難得地露出了詫異的臉色,像是在懷疑風城王會這么輕易放人。
“不用看了,本王是有條件的。”時觀定定地看著燕峰,露齒一笑!氨就跻惨黄鹑ィ鉄熑ツ睦,本王就去哪里——”他故意拖長了尾音,最后極為可惡地道:“這可沒有違反祖訓啊!”
解煙頓了一下,隨即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不過為了燕峰的面子,她別過頭去,只是聳動的肩膀卻泄露了她應該笑得不輕。
燕峰的眉頭微攏,即使影衛該不形于色,他卻發現自己在這個王爺面前真是很難做到這一點,難怪連皇上都拿他沒辦法,解煙更是整個破功。
“影衛的任務都是機密,若是風城王跟著,如何能有機密可言!毖喾逭馈
“那干本王屁事?”時觀毫不在意地撂了句粗話!胺凑就踔灰獩]違反祖訓,本王要做什么不行?這也是皇上教的啊,本王遵從祖訓又有什么不對了?要不你回去告訴皇上,不讓我跟著解煙,那就讓他去祖訓里加一條影衛出任務時不許旁人跟隨,一定得單獨一人,那我就不跟!
這顯然就是無理取鬧了,皇上再怎么樣都不可能讓影衛出任務時不許旁人跟隨,一定得單獨一人,因為很多時候影衛是要隱密地跟在皇上身邊的,這規定簡直跟拿棍子打斷自己的腳沒兩樣。
燕峰知道今天自己是奈何不了風城王了,他默默的看向解煙,瞧她雖然小臉憋著,但眼中盈滿的笑意卻騙不了人,他忽然發現自己沒有看過她這樣的神情。
解煙今年好像也才十七、八歲,現在臉上散發的光彩才應該是她這個年紀的姑娘應該有的,平時被壓抑的那些情緒,也只有在風城王面前時才會這樣恣意顯露出來。
風城王真的很不簡單,燕峰難得對一個人如此甘拜下風,他不由得想著,是否讓解煙跟在風城王身旁才是正確的選擇?
思緒在腦海中百轉千回,最后燕峰只是淡淡地道:“王爺的話我會回去稟告皇上,告辭。”說完,他像來的時候一樣,瞬間閃得無影無蹤。
“這個燕峰是個聰明人,只是長得帥有點討厭而已……”時觀撫著下巴說道。
解煙笑睨了他一眼,這家伙無時無刻都在忌諱那些有點姿色的男人。“燕峰大哥是很聰明,但能看出他的聰明,是因為你比他又狡詐了好幾倍。”
“你怎么不說本王比燕峰又俊美好幾倍?”他不滿的挑著眉睨著她。
她好氣又好笑地啐了聲,“你自己摸摸良心,這種話你說得出來?”
時觀皺了皺眉,欲言又止了半晌,嘆息道:“本王是個老實人,承認自己沒有比燕峰俊美好幾倍,頂多兩倍而已。唉,本王才應該是東云第二帥,長得像燕峰那樣帥的人,真的很討厭啊……”
另一方面,同樣在皇宮里的大皇子時封平,行事作風卻低調了許多。
他知道自己犯下了彌天大禍,父皇有意保他,便叫他這陣子在宮里靜修,莫做任何會出風頭的事,尤其別去招惹風城王,免得惹火了他,把一切都捅出來,他身為大皇子或許還能保命,但皇位以后是別想了。
所以時封平一直躲在寢宮里修身養性,想著躲過這一陣子再做打算,想不到風城王居然也在皇宮里住了快三個月,這是打風城王封王后從來沒有過的事,讓時封平鎮日提心吊膽,惶惶終日。
偏偏躲什么就來什么,這一日,風城王特地找來了,讓時封平直想挖個洞把自己埋了,當做什么都不知道,但不行,他不僅得面對風城王,甚至還得恭敬有禮地把他請進來。
時封平原以為風城王對他不是一番嚴厲的教訓就是可怕的威脅,想不到風城王溫和有加,還苦口婆心的勸道——
“本王對于皇位當真一點興趣也沒有,所以即使本王知道你做了什么,卻也無意怪罪于你,否則若讓你有了什么閃失,我東云王朝可就后繼無人!
時觀瞧著時封平的表情從訝異到慚愧,對于他心態的轉變自然心如明鏡,那他接下來的話就更好講了!澳闫匠1厝怀B牭侥切├喜凰赖呐u本王奢靡浮夸,那種生活你可能不屑一顧,但在本王看來,那才是真正的享受人生。本王可以帶你體驗體驗本王平日的生活,你就會相信本王對皇位一點也不覬覦!
其實時觀的年紀大不了時封平幾歲,但時觀歷練足,說話很有蠱惑力,時封平也不知道自己著了什么魔,居然就答應了與他一同出宮。
這件事兩人都沒有特意張揚,也輕車簡從,是以連皇上都不知道自己的兒子竟與風城王混在一起了。
時封平在宮里憋了好久,一出皇宮,那種氣悶之感驟然減輕大半,再加上時觀的示好,讓他一下子覺得神清氣爽、意氣風發。
“小王叔,你要帶本宮……帶我去哪里?”時封平平時甚少出宮,就算出宮也是有大隊人馬隨侍在側,即使之前與龔寬在宮外密會,都是匆匆來去,哪里有機會像今天這樣靜下心來近距離的接觸百姓,因此入眼的許多社會中下階層的玩意兒對他來說都相當新奇。
時觀若有深意地一笑!叭ヒ粋你一定會大開眼界的地方!闭f完,他帶著時封平在大街小巷里轉悠。
等這位大皇子對京中平民百姓的生活失去興趣后,兩人便來到一座外觀雅致的大宅前。
“這是……”進門之后,時封平倒是很鎮靜,不過眼中的詫異之色還是微微泄露了他對這個地方的好奇。
在皇宮里他看多了盛大的宴席,對于人多的地方并不陌生,只不過眾人圍成一桌一桌的做各種不同的玩樂,而那些玩樂方式都是他沒看過的,這就令他好奇了。
“沒來過吧,這就是賭坊。不過這間賭坊是京里最有錢的人開的,也有許多高官私下插股,沒有一點身分地位的還進不來呢!”時觀熟門熟路的帶著他一桌一桌介紹。
桌面上有牌、棋、骰、圖等多樣玩法,看得時封平眼花撩亂。他從小就在宮里接受帝王教育,哪里見到這么多有趣的事物,自然是被時觀天花亂墜的介紹說得心頭蠢動。
待他來到某一桌正在玩字花的賭桌前,看到莊家是一名身材曼妙的姑娘,面目媚而不艷,隨意一個眼神都像在送秋波,每個手勢都像在勾引人,話聲甜美迷人,動作優雅大方,令他赫然駐足,眼中精光閃動。
“這位可是賭坊里最迷人的一朵花,綠荷小姐!睍r觀也是個男人,如何不明白時封平這眼神是什么意思,笑著慫恿道:“不如我們就和綠荷小姐猜一下字花,也讓你體會一下現在貴族子女們都在玩些什么,免得你以后連別人在聊些什么都搞不清楚!
這個提議正合時封平的心意,他馬上揀了一個空位坐下。
綠荷不著痕跡地與時觀交換了個眼神,便淺笑著對時封平問道:“這位公子很面生,不知誰家子弟,竟有如此風儀?”
時封平正在猶豫著怎么介紹自己,時觀便代他回道:“這位是平少爺,來頭大到你會嚇死,你可得好好招待著!
“風少爺介紹的人自然來頭大了!本G荷點了點頭,態度更是殷勤!捌缴贍數谝淮蝸硗,是否讓綠荷為您介紹一下?”
時封平一聽,想著連時觀都是隱瞞身分來這里玩的,便不再那么緊張了,全心全意都擺到賭桌及綠荷身上。
綠荷聲如黃鶯地介紹道:“先向平少爺介紹字花這個游戲。一般民間流行的字花圖有三十六門,一門代表三十六個人。一早莊家先選一門封于筒中懸在高處,之后客官只要在其中選一門或多門投注,等莊家開封,若客官押中了封筒內那一門,那可是一賠三十的暴利!
綠荷讓時封平看了賭檔上所有的字花牌,接著笑道:“現在平少爺已經懂了字花怎么玩。不過咱們賭坊內這字花,與外頭花會的可是不同。外頭字花三十六門猜一,要等上一整天才開,一賠三十;我們賭坊里是十門猜一,且等所有人下完就開注,每日賭注沒有上限,每注都是一賠十,也就是說……”她一頓,刻意看了時封平一眼,像在和他做什么曖昧暗示似的,勾得他心癢難耐!熬退闫缴贍斨皇峭蹲⒁粌,只要連中三次,那可就成了一千兩。以小搏大,機會又比外面大得多,奴家的字花檔可是賭坊里最受歡迎的一檔。”
“小平,我跟你說,我也曾經在綠荷的字花檔里大殺四方,那次可是贏了好幾百萬兩,贏得我銀子都捧不動了!睍r觀笑著附和道。
綠荷風情萬種地睨了他一眼!帮L少爺還說呢,那一回綠荷讓東家給責罰慘了,差點沒叫奴家賠那好幾百萬兩呢!”
“唉,我后來不也說了,只要你陪我去游湖,那幾百萬兩我可以不拿,不過你就是不賞臉,我有什么辦法!睍r觀攤手聳肩。
綠荷啼了一聲,佯怒拋過去一眼,那嬌媚的模樣,差點沒讓時封平看直了眼。
“風少爺,奴家可是賣藝不賣身的,你再說奴家要生氣了!
“別生氣、別生氣!甭牭骄G荷似乎守身如玉,時封平更是心花怒放,有些忘形地接話道:“我王叔……呃,風少爺原就魯莽,不若我今日陪綠荷小姐小玩幾把,讓綠荷小姐消消氣。”
綠荷喜不自勝!澳亲匀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