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解煙有傷在身,時觀幾乎是半強迫的不許她亂動,然而影衛所使用的追蹤粉末卻是有時效性的,他便要求她教授府里的探子追蹤的方法,由府里的探子接手調查。
雖然那是影衛的獨門方式,但不是在皇宮里的人根本拿不到那種粉末,更不用說時觀貴為王爺,還是皇上最疼寵的么弟,甚至只要他愿意,他就是下一任皇上,要什么影衛的秘法沒有?他只要一開口,索要到的粉末便足以淹沒王府,于是她倒也很干脆地應了。
之后,解煙便乖乖的待在王府里養傷,而且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竟然要求她在王府別再易容,說他會留在身邊的絕對都是親信,更令她意外的是,除了要求她教授追蹤之術外,時觀竟然沒有來找過她一次,仿佛府里沒有她這個人一樣,這令她莫名有些沮喪,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期待看到他還是不想看到他。
可是要說他忽視她嘛又不太對,這幾日王府每到夜晚總是靜悄悄的,確實如他所說取消了所有夜宴,很顯然就是希望她能安靜休養。
這種平淡卻讓人無法安寧的心情,解煙很不適應,于是她終于忍不住找上了福貴,打聽了時觀的去處。
“王爺?王爺白天都在睡覺啊!”福貴很老實地道。
難道這就是他都沒有出現在她面前的原因?她有些納悶,又追問道:“為什么你們王爺白天要睡覺,晚上如此安靜不是更好睡嗎?”
福貴也顯得有些迷惘。“奴才也不知道,好像以前府里日日夜宴時,王爺睡得還比較好,現在變安靜反而睡不著了,王爺的公事都是在夜里處理的!
聽到這里,解煙不由得想起她初入王府那幾日,晚上去找時觀他確實呼呼大睡著,門窗甚至大開也不在乎外頭夜宴的喧囂,難道這其中有什么隱情?
她按捺住想見他的心思,用影衛的方式飛快向京里傳送了一條訊息,詢問風城王晚上不睡覺日日夜宴的線索。這種方式是透過一種速度飛快的雪鳥,三日間便可來回風梁州與京師一趟。
當解煙收到雪鳥帶回的密函回復時,她驚訝的發現這封密函并非由燕峰所寫,而是皇上親書,密函上還要求她看完后不得張揚。
原來時觀的作息和一般人不同,原因竟是這般殘酷,歸咎于十幾年前那場宮變,這件事還牽扯到一名影衛的背叛,東云王朝的密探組織幾乎崩解,所有影衛被清洗了一遍,也因此無父無母無背景的解煙才有機會當上新一任的影衛。
發生那場恐怖的意外之后,時觀癡呆了好久,一年后心智才恢復過來;謴瓦^后的他,或許是因母親死在自己面前的刺激太大,他再也不敢一個人待在暗處,晚上睡覺也一定要有人陪著才行,否則他便會陷入一種莫名的恐懼,甚至是自殘。
這么說來,時觀在王府日日夜宴,且門窗敞開才能安然入眠的原因就說得通了,如果沒有那些嘈雜的聲音,他根本無法一個人待在房里。
解煙想到那日他強留她陪他入睡時,他眼中的脆弱與無助,當時她還懷疑過他是假裝的,現在她知道,存在他心中的恐懼,是真的。
一種對時觀的心疼瞬間蔓延開來,他為了睡一場好覺,寧可背著夜夜笙歌那種淫亂靡爛的形象,他那嘻笑怒罵的外表下,又隱藏了多么大的痛苦?
解煙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月,已是亥時了吧,他是否又陷入了無法入眠的孤立?
想到這里,她再也坐不住了,毅然決然地出了房門,往他的房間而去。
王府所有侍衛奴仆都收到了命令,解煙在府里地位待殊,要去哪里誰都不許攔阻,因此她很輕易的來到了時觀的房門外,深吸了口氣后,她輕敲了房門。
“進來!睍r觀低沉的聲音響起,在這樣靜謐的夜晚特別牽動人心。
解煙進門,房里的燈打得大亮,他卻只是呆呆的坐在床前,直到看見是她,他才將目光集中,定在她身上。
被他這么直接的注視,她有些不自在,但還是硬著頭皮開口,“你這幾天為什么不見了?”
想不到她突然出現問的居然是這個,時觀慢慢勾起一抹笑,態度一如往常的不正經,但眼中卻不掩其喜悅!澳悴粫缘糜芄士v嗎?本王冷落你幾天,你不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要是之前的解煙,特地來示好還聽他如此調侃,一定會二話不說轉頭就走,但是今天的她卻特別注意到了他眼下的陰影,心頭的不舍令她無法就這樣離開。
“你之前生我氣的原因……我明白了!
她說得隱晦,言下之意是在告訴他,她明白他的感情了,而她今天來,就是要給他一個回應的。
“我會拚了命的去調查風陵七州的事,不是為了皇上,而是為了你!彼砻嫫届o,心里卻是波濤洶涌,她想了很久才決定把話說明。“因為我……我不想輸給你。我是個影衛,在風陵七州的事情上卻往往力不從心,總要你帶領提點才能繼續前進,對我來說是個打擊……”她頓了一下,深吸了口氣,才又鼓起勇氣道:“你希望我在你身邊,但我也要有在你身邊的資格。至少這一次我成功的搶在你之前查到了銅礦場的問題,不是嗎?”
時觀斂起笑容,正色地瞅著她半晌,看得她渾身都覺得不對勁了,他才幽幽開口道:“你有你的專長,沒有什么人可以面面俱到的。如果真要比,你還會像個千面人一樣扮什么像什么,本王什么都不會,不就該去跳河自殺?”
解煙搖搖頭!澳遣煌,你是王爺,不需要會這些,但我是影衛,我——”
他打斷道:“我從小就在詭譎權謀的深宮長大,一堆人要害我,自然會對什么事都多留一點心眼,這份心計也是我很不情愿培養出來的,你沒有經歷過,自然也不需要會這些,所以你并不是沒有天分,而是少了磨練。相信我,在我看過的影衛之中,你的才能絕對是數一數二的!
聽到他的肯定,她的目光瞬間一亮,難得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而這個微笑恰到好處,撩動著他的心,讓他對她的情感一下子澎湃了起來。
“所以我才會想,若把你從皇兄身邊搶過來,皇兄不知道會不會氣死。”他突然低笑出聲。
“我或許仰慕皇上,但絕對不是女人對男人的喜愛。”解煙連忙解釋,她不希望他再有這種誤會。
時觀挑高了眉,乘勝追擊問道,“那你對本王呢,是否是女人對男人的喜愛?”
她一怔,一時不知怎么回答,一股燥熱猛地自耳根升起,讓她臉都紅了,過了好一會兒,她咬了咬下唇,才吶吶地道:“我……我從小就學著如何做一個影衛,但我不知道如何做一個女人……”
他笑了,笑得很開心,接著伸出手一拉,她便毫無防備的落入他懷中,兩人以十分曖昧的姿勢坐在了床上,她本能的想逃。
時觀嘴角一勾,低聲道,“我來教你如何做一個女人!闭f完,他猝不及防的吻上她的唇。
對解煙而言,他方才的話語像是毒藥,讓她忘了要掙扎,而他的動作好似突然間放慢了速度,她只看到他的俊臉越靠越近,最后居然吻上了她,她不知所措的睜大雙眼,緊張得無法體會這是什么樣的感覺。
他一手摟著她,抬起另一手撫上她的眼,讓她閉上了眼睛。
在什么都看不到的情況下,觸覺是最敏感的,她體會著他的唇在自己唇上輕吮、慢揉,那種溫柔是她沒有體會過的,而他的氣息狠狠的沖進了她的口齒之間,讓她有些迷醉、有些貪戀,居然希望這個吻能一直持續下去,不要停下來。
半晌,時觀才放開了她,看著她如此柔順的窩在自己懷中,他心中有著無比的滿足,依依不舍地輕撫著她的唇,不想發出一點聲音破壞此刻的美好。
解煙被這種親密的感覺亂了心神,她覺得心跳得好快,五感都受到了壓抑,腦子更是暈陶陶的,甚至貪心的期待他再來一個吻。
“我……”她糊成一團的思緒轉了半晌,才終于想起自己的來意,勉強擠出一句話,“我不介意以后王府再舉辦夜宴了……”
詎料他搖了搖頭,語帶深意地道:“我已經不需要那些夜夜笙歌的聲音,只要有你陪著本王就好。解煙,你今晚愿意留下來嗎?”
解煙被他的話震住了,她知道自己只要點頭,就等于答應了一個情感上的承諾,而他所謂的今晚留下來,天知道會不會有更進一步的親密舉動。
她今天才學會當一個女人的第一步,一下子要她承受太多,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不過,時觀并沒有給她太多時間考慮,瞧她陷入天人交戰,他索性替她決定了,“好了,你既然不說,那就是默認了,今晚你必須留在這里陪本王。”說完,他當真摟著她往床上一躺,俊臉埋在她的頸窩之中,滿足的嗅聞著她的馨香。
解煙嚇得渾身僵硬,遲遲做不出任何反應。
只不過等了好一陣子,他都沒有接下來的動作,讓她緊張的情緒漸漸緩和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有些莫名其妙,她小心翼翼地拉開他掛在她腰間的手,將他的身子輕輕往后推離一些,這才發現他早就不知睡到哪里去了。
原本還有些期待又怕受傷害的解煙不由得氣結,但看到他如此安詳的睡臉,想著他說不定好幾年沒有如此安穩的睡過了,那種小女兒的情緒一下子又被她拋諸腦后。
“好好睡吧!彼恍,反手摟住他,同他一起進入了夢鄉。
從解煙正式“侍寢”風城王的第一夜之后,她發現她竟甩不掉他了。
每個晚上他都想盡了辦法讓她陪著他睡,即使她不主動去找他,他也會自己找上門來,大刺刺的抱著她,在她的床上睡覺。即使他沒有對她做過什么腧矩的事,但府里下人每次看到她時露出的那種曖昧表情,也真教她受不了。
畢竟她一向習慣低調,雖然身為影衛學的都是些隱匿調查之術,《禮記》都沒讀過幾頁,她并不是那么重視男女分際,但她也知道那些人應該要輕視她的行為的。然而有什么樣的主人就有什么樣的下人,王府里的下人也很不一般,她覺得自己這幾日受到的待遇,簡直直接拉高到王妃等級,讓她有些哭笑不得。
比如,原本她住的小院,莫名多了護衛和婢女,每日從早晨一起身到晚上用完晚膳,幾乎什么事都不需要自己動手,婢女會替她弄得好好的,她只要享受便可。
又或者,府里除了發給她每日的例錢,還有衣服布匹、滋補藥方、珠翠飾物等等,不一而足,全被她堆在了房間一角。
時觀當真把她當成王妃了嗎?
有了這樣的想法,解煙難忍內心的澎湃,但一股憂愁又乘勢而來,襲卷了她的思緒。
她是皇上的影衛,可以隨便許給別人嗎?就她所知還沒有這個前例,之前幾名影衛也都是卸任后才隱姓埋名嫁人的,然而她即便要卸任,也要等下一任影衛培養起來,就她自己的情況來說,她才剛入門,而下一任正在培養的影衛,聽說年紀最大的也才十二歲。
時觀能等她那么久嗎?解煙苦澀一笑,正常人都辦不到吧,何況他對她一副猴急的樣子,更不像是能等那么久的人。
今晚,她并沒有去找時觀,好整以暇地在房里等著,因為她有話要對他說。她知道就算自己不去,他也會主動來的。
果然,才剛到亥時,時觀就巴巴的自己送上門來,穿的還是便服,擺明就是來睡覺的,看得她好氣又好笑。
“這些東西我不需要,你讓人拿回去吧!苯鉄熤钢贿h處地上堆放的金銀飾品衣裳等物。
時觀知道她視錢財如糞土,不過他的女人自然要受最好的待遇,他已經盡量節制了,想不到她還是無法接受,當然,他自然有讓她接受的辦法。
“你為什么不要?不喜歡嗎?”
“因為……因為那不是我應該有的待遇!彼蠈嵒卮。沒有女人會不喜歡那些東西,即使是她也不例外,只是她有自己的原則,無功不受祿。
他很清楚她的想法,索性替她說得更完整一點,“你是否認為,那是王妃的待遇,規格太高,所以你不好意思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