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唯,這里交給我就可以了,你去休息。”
從醫院回來后,郁隱淳便覺得心像是空了一塊,整個人飄飄忽忽,但她知道,就算沒了霍允剛,日子還是得過。
其實她心里奢望,自己可以像待在琉璃玉瓶時那樣,蜷縮在小小瓶中,讓思緒處在混沌不明的狀態,不用感受七情六欲。
但她知道,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她只能努力壓抑,努力讓自己過得很好……讓自己很忙,忙到不用思考與霍允剛有關的任何事,但愈壓抑她的心就愈難受。
她抬起眼,迎向姑婆擔憂不已的眼神,不解地說:“姑婆我并不累,不用休息!
聞言,一向溫藹的郁馨香微微皺起眉,生氣地說:“你在強撐、在強迫自己!你有多久沒正視鏡子里的自己?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瘦了多少?臉色有多蒼白?”
被她一斥,郁隱淳的心頓時緊緊一縮。
這一陣子她簡直和游魂沒兩樣,食不知味,夜里輾轉難眠,思緒著了魔似地繞著霍允剛轉,所以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狀況有多糟。
明白這一點,她想辯解,因為她不希望姑婆為她擔心。
她才開口想說些什么,郁馨香卻早一步截住話。
“要我拿鏡子來讓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嗎?姑婆知道你心里難受,但你以為你不放過自己,折磨的就只有自己嗎?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模樣讓姑婆瞧了有多心疼?”
這是自她重生后第一次被郁馨香用這么嚴厲的口吻斥責,一時間,她鼻尖發酸,有些委屈地紅了眼眶!肮闷拧摇
心中一酸,郁馨香愛憐地抱住她,輕拍她的背!肮裕犜,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去睡上一覺,等醒了,再告訴姑婆,你和阿剛之間到底發生什么事,姑婆會幫你想辦法,好不好?”
想辦法……她跟霍允剛的狀況根本無解呀!難道要霍允剛跟他老婆離婚嗎?想到這里,她苦溫不已地暗暗在心中自嘲。
前世,她多希望他可以不愛她,最好把她打入冷宮,讓她安安靜靜地度過余生。
這一次她終于如了愿,心卻痛得讓她無法呼吸。
她終于明白,那些冷宮妃子的感受了。
倘若女人的心還在男人身上,被打入冷宮就形同被宣判死刑……愛愈深,心就愈痛,那揪心揪肺的痛,她終于懂了。
但她知道郁馨香是真關心她,更是她在這個世界唯一的親人,她不要她擔心、難過。
她壓抑失落,苦澀說:“姑婆……我和阿剛……已經不可能了……”坦承面對,令她筋疲力竭。
郁馨香眼眶泛紅地摸摸她的頭發,語重心長地說:“傻孩子,人的一生會遇到很多坎,都是一種挫折、一份磨練,只要跨過每個階段的風雨,就能見到彩虹!
想起在非洲,每每雨后天空便會出現彩虹,那透藍無一絲白云的藍,以及鮮艷的七彩,讓郁隱淳的情緒更加低落。
現在她的心被厚重陰霾覆蓋,心里那場雨不知要下多久,她幾時才能看到彩虹?
在值完最后一個夜班后,霍允剛得到為期一星期的假期。
一大早,他顧不得身體疲憊不堪,直接沖到“香草奶奶”,卻在見到郁馨香有別往日的一臉嚴肅時,心里不禁浮現不祥的預感。
郁馨香無法掩飾內心的激動,沉著臉劈頭就問:“臭小子,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霍允剛不明所以地怔望著她!笆裁锤闶裁垂?”
瞧他一臉狀況外,郁馨香強忍著不悅,把話挑明了問:“你最近在忙什么?居然忙到連女朋友都不顧了?”
費了好些功夫,她才從孫侄女口中問出讓她如此絕望的理由,但她左思右想,都覺得霍允剛不是那種有了家庭還會隱瞞已婚事實,欺騙女生的壞男人。
一聽郁馨香提起這件事,霍允剛趕緊解釋。“姑婆,這一個月我都在醫院里還出國前欠下的‘債’啊!
“債?什么債?”
“回臺灣后,我真的忙得焦頭爛額。我的門診因為這次到非洲的短期計劃而休診,許多病人不得不暫時改掛別的醫生的門診。一知道我回國,病人們紛紛改掛回我的診,還有出國前安排的手術也同時進行……”
雖說受病人愛戴是件好事,但一下子的熱情洶涌而來,還真讓他有些吃不消。
許多上了年紀的公公婆婆,紛紛回診向他傾吐“思念”之情,加上排定的手術計劃,他真的忙得沒日沒夜,不知今夕是何夕。
聽著他像訴苦似的吐出一長串苦水,郁馨香愣住了,再看他瘦了不少,因為膚色深,雖看不出黑眼圈,但那副操勞過度的疲態卻遮掩不了。
她緊接著問:“所以你沒結婚、沒小孩嘍?”
霍允剛以為她在說笑,但表情極為嚴肅,不像在說笑話,于是不解地皺眉問:“姑婆問的是我?”
郁馨香雙手環胸,等他回答,臉上是不容許他打混帶過的嚴厲神態。
霍允剛這才意識到事態嚴重,急急解釋。
“姑婆,我不知道你從哪里聽來我結婚有小孩的消息,但我還沒結婚也還沒生小孩。
郁馨香一臉懷疑地看著他,許久才說:“可是小唯親眼看到你和你老婆、女兒走在一起!”
他錯愕不已,不知道自己幾時娶了老婆,還有個女兒?
“不可能!小唯一定是看錯了!”他萬分堅定地說,卻又想不透,兩人除了剛回臺灣見過面外,就沒再見過面,她怎么會“親眼看到”他與“他的老婆及女兒”走在一起?
他愈想愈奇怪!八谀睦锟吹轿业模俊
“醫院!庇糗跋阒惫垂纯粗樕厦恳粋表情變化。
“之前姑婆曾聽人說過,現在男女雙方交往前,最好先調查對方的戶口,要不然也要請對方拿出身份證證明未婚,否則就別有進一步關系。所以……”
她朝他攤開掌心,意思很明顯。
愣了一秒思索她話里的意思,霍允剛立即拿出皮包里的身份證遞給她,之后努力回想,心猛地一促。
“小唯看到的那個女孩是不是大約七、八歲?我身旁那個女的是不是氣質很好?”
郁馨香還來不及看身份證,聽他一說,神情再次沉重。
是啊,那傻丫頭邊哭邊掉眼淚,直說他老婆很有氣質,女兒都七、八歲了,她卻被蒙在鼓里,不知不覺成了第三者……
“你是要說,這兩個女人真的存在,小唯沒有看錯嗎?”
無視郁馨香越發凌厲的神情,他點頭如搗蒜,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郁馨香被他的神情搞得弄不清狀況,還來不及開口,霍允剛邊說邊把皮夾里的全家福拿出來,指著相片中人說——
“小唯看到的那兩個女人,一個是我大嫂,一個是我的小妹;那天應該是我大哥飛紐約出差,硬逼我一定要挪出時間陪大嫂產檢。如果姑婆不信,可以打電話向我大哥、大嫂求證。至于我家那個小妹,我可以麻煩家里司機載小五……也就是我的小妹拿證明過來——”
郁馨香一愣,再看看身份證,這下完全明白了,她滿臉斜線地將身份證遞還給他。
原來整件事都是小唯錯認的烏龍,還為此折磨自己,她真是不知該說什么才好,但隨即將矛頭指向霍允剛。“這都怪你,你突然沒聲沒影消失了這么長時間,哪個女人不會胡思亂想?”
霍允剛低下頭,雖然他這段期間傳了幾封簡訊,卻大意地沒去思考,幾封簡訊怎么有辦法讓一個女人安心?
更何況他每次回國后工作總會比平常忙,她又沒經歷過,難免會胡思亂想啊。
錯的確在他身上,霍允剛為自己的疏忽坦承道了歉。
“對不起。只是小唯怎么沒喊我?如果上前求證就不會誤會了……”略頓,他著急地問:“只是她怎么會到醫院找我?她生病了嗎?”
見他一臉著急,郁馨香心里那顆大石頭總算放了下來。
“是病了,開始是心病,后來是被你這蠢蛋傷得真的生了病,瘦了一大圈!
也不知聽誰說,戀愛中的男女容易變笨,看來果真如此,這兩個小蠢蛋攪得她頭都暈了。
知道她病了,甚至瘦了一大圈,霍允剛掩不住急切問道:“那……我可以去看看她嗎?”
郁馨香想也沒想就直說:“心病仍要心藥醫,你這包解藥快點上去吧!”
得到特準通了關,霍允剛松了口氣,本想直沖上二樓,卻因為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頓住腳步問:“姑婆,之后我有幾天假,或許會帶她去參加亞熙的婚禮,順便玩幾天。但她病了,我可不可以先把她帶回我家養一陣子,我保證,會把她身上的肉‘加倍奉還’!”
聽到他說出那來自日劇“半澤直樹”的經典名言,郁馨香嗤笑出聲!澳悄阋驳每葱∥ㄒ灰,這我可作不了主!
“只要姑婆點頭,其它的全交給我!”自知理虧,他做足了被拒絕的心理準備。
“去吧!”
郁馨香看著眼前的男人像個大男孩似地扯出歡喜滿足的笑容,直沖上二樓,不自覺跟著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