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漠的神態讓云珊只想盡快離開他,她相信等找到師妹后,聯合兩人的功力定能解開穴道。于是她要求道:“既然你并不是真心要我助你擒拿八煞,那何不讓我離去?”
“不可能!焙邡椇喡缘鼗卮稹
云珊被激怒了!瓣庪U小人,你把我留在身邊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面對她的問題,黑鷹很生氣,但無法回答。
他確實是為了八煞而將她留在身邊。一方面來說,如果她能成為盟友,那她定能助他擒住八煞。可是在沒建立起對彼此的信任前,他怕她會逃走。他見識過她的輕功,知道她的流云步有多快。雖然他的武功略勝她一籌,但輕功則比不上她,如果她逃跑的話,他是沒法追上她的。而他還不想失去她!
從另一方面來說,就算她做不成盟友,只要將她控制在身邊,那他在追捕八煞時,她也不會再搗亂,對他來說等于是減少了一個強勁對手,這本身就是幫忙。
他沉默地注視她,監硬如石的眼神令她一向冷靜的心也有點發慌了。
“姑娘,你不要太過分了!彼_口,聲音如絲緞般柔軟,可是其中的警告意味是無庸置疑的,尤其當他的怒氣毫不掩飾地呈現在臉上時,更令人膽寒。“今天是我救你出獄的!”
“可也是你害我入獄的!”云珊力持鎮靜地反駁他。
“如果這樣扯下去,我們就什么事都不用做了!”黑鷹克制著怒氣,抓過包袱綁在她身上。“這個你得帶著!”
。
兩人離開官驛后,黑鷹與云珊在都護府附近和城內四處找尋云彤,可是根本沒有她的蹤跡,再到她們師姐妹通常歇腳的地方尋找,也一無所獲。
“都怪我,是我把師妹弄丟了!”云珊心情焦慮地責怪自己。
“先別著急,我們到城門去打聽。”
黑鷹帶著她到了城門。當他把龔易州給的金牌亮出來后,守門的衛士很配合,于是他們很快就確信紅嬌娃跟隨幾個蕃人出城門往西去了。
得到這個消息,云珊不愿再等,她想一定是師妹不愿放棄好不容易才發現的寶劍,而一直追下去了。如今得盡快找到她,不然她獨自一人怎能對付那四個兇神惡煞的強人?
她催促黑鷹快速離開庭州城往西追去。
可是他們追了百余里,也沒有打聽到任何關于紅嬌娃的新消息。
“解開我的穴道!”當他們不得不在客棧打尖時,又急又累的云珊無法忍受地再次要求黑鷹。不能施展輕功的她早已疲憊得不行,如此體力怎能趕上師妹?
黑鷹知道她很累,可是他還是搖頭,氣得云珊想一拳打爛他那張無情的臉。
而黑鷹毫不理會她憤怒的目光,只顧對那個似乎跟他很熟悉的掌柜說:“要一間上房,飯菜熱水送到房里來。”
“知道咧——小二送蕭爺到上房去!”掌柜吆喝著忙碌去了。
店小二挾著茶壺茶碗,領著他們進了一間打掃得很干凈的房間。
一進門,黑鷹就將眼睛冒火的云珊按坐在桌邊的椅子上。
云珊想反抗,但被他凌厲的眼神制止了,直到店小二放下茶壺茶碗,為他們點上燈離去后,才無法克制地咒罵起來。
“賊禿鷹,我師妹生死未卜,你要我坐視不管嗎?”
“安靜!”黑鷹平靜地說,神色卻與他的口氣全然相反。
語畢,他不理她,徑自在房間里四處查看,甚至連屋頂門窗等都沒漏過。
他輕蔑的態度刺傷了云珊的自尊心,她從來沒像現在這樣無助又憤怒過,都是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從他出現起,就跟她不對盤!
先是在她們追擊八煞時搗亂,接著又設計抓她,威逼官府放她,再點了她的穴道脅迫她跟著他,現在又像對待一條無關緊要的小狗似地對待她,最要命的是,還時時讓她對他產生一種毫無理性的躁動和心跳……
想到這些,她就想跟他打一場,可是依目前自己的這點功力,就是全力以赴也未必能傷他一根毫毛。于是,沮喪、憤怒、委屈和憂慮全都集中到心頭。
“該死的你!”
突然一只茶碗直飛黑鷹腦門,靈敏的他一側身,探手抓住了忽然飛來的暗器。
“你瘋了?”他睜大眼睛瞪視她。
“我說,解開我的穴道!”她雙目如冰似霜。
“還不行!焙邡椀幕卮鹨廊徊蛔。
所有的血液往上竄,云珊一拍桌子站起來!澳恪瓭L出去!”
黑鷹看著她探向身后劍柄的手警告道:“你最好不要碰那把劍,否則我會讓你全身都動彈不得!”
他的目光犀利,面部線條緊繃,云珊的手僵住,因極度的氣憤和無奈,她的呼吸急促,胸脯也隨之激烈起伏。長這么大,她幾時被人如此威脅過?可這小人,封了她的武功,還敢對她如此囂張跋扈,這實在是沒天理!
就在他們劍拔弩張、相峙不下時,門開了,笑盈盈的掌柜親自送酒菜來,他身后的小二則一手提著一桶熱水,一手拿著木盆。
“蕭爺,飯菜熱水來啰!笔拦实恼乒窬退阈岢隽诉@房里緊繃的氣氛,也絲毫沒有異狀地熱情招呼著。
黑鷹淡淡地說:“放下,這里沒事了。”
掌柜滿口應承著,將飯菜放在云珊身邊的桌子上,招呼著小二離去了。
門才關上,黑鷹就走過去用門杠插上,以保證不會再有人來干擾他們。
“為什么你不出去?”云珊怒氣未減地問。
“我為什么要出去?”出乎她意料的是黑鷹不僅沒有因為她的詢問尷尬,反而極其自然地走到桌子邊,沒事人似地對她說:“過來吃飯吧!
云珊惱怒地看著他,不知該怎樣對待他。
“難道你不餓嗎?”黑鷹坐下后盯著她,他的目光讓她捉摸不透。
“不餓,餓也不想吃!”云珊賭氣地說著轉身想離開。
“坐下!”森冷的聲音讓她無法挪動腳步,但她仍執拗地站立在那里盯著他。
“坐下吃飯!”
“不!”
“不?”黑鷹眉頭一跳!澳俏視芨吲d地把飯菜塞進你嘴巴里!”
云珊心一寒,在跟他有過這么多次的交鋒后,她絲毫不懷疑他會這么做。說一不二、剛愎自用、冷酷無情,這就是眼前這個男人的特性!
她怒氣騰騰地坐下,也不看他,一把抓過碗筷就往嘴里扒飯菜,也不管自己的模樣有多糟糕、多狼狽和多孩子氣,甚至連嚼都不嚼就吞咽下肚。
她的樣子讓黑鷹忍不住想笑。那吃相與她秀麗的儀容絲毫不配,卻更顯出她的單純質樸。這倔強的女孩總有出人意外的表現,他覺得這正是她最可愛的一面。
看著她,他情不自禁想替她抹去沾在腮邊的飯粒,撥開垂在額前的發絲……可是,他知道這時最好保持安靜,不能再激怒她。而只要她不做會傷害她自己的事,他不準備跟她過不去。
云珊只顧著在心里咒罵他,用粗魯地扒飯來表示抗議,哪里知道自己的行為反而取悅了他,如果她知道這點的話,保證會嘔得當場吐血!
終于食不知味地將一碗飯“掃”下肚后,云珊用力地把空碗筷扣在桌子上,很神氣地瞪著對面細嚼慢咽的男人,本想說句什么話嘲諷他的,可是因為吃得過急又帶著氣,才一張口,她就打了個很響亮的嗝。
對面的男人瞪著仿佛受到驚嚇似的眼睛看著她,在他灼灼的目光下,云珊的雙頰變得滾燙。盡管覺得很丟人,但她依然優雅地站起身,離開桌子,也離開了明亮的燈光和那雙燃燒著火焰的黑眸。
房間里除了桌邊的兩張椅子外,就只有一鋪大炕,她毫無選擇的坐上炕。
為了不去看燈下斯條慢理吃飯的男人,忘記他的存在,她歪著身子靠在炕頭上看著陰暗的屋角,又想起了不知身在何處的師妹和武功怪異的八煞。
八煞為何要奪師傅的寶劍呢?
一年多來不斷思考的問題再次浮現心頭。
她與師妹自幼就從師傅口中知道赤霄劍是絕世寶劍,師傅從來沒有說過他是如何得到這把劍的,而她們因為年幼也都沒有問,當她們師姐妹漸漸長大后,師傅就不再讓她們碰赤霄劍。師傅曾告訴過她們赤霄劍是天龍化身的傳說,還規定她們不得使用此劍。
“此劍非常劍,乃千古之兵,王者之劍,萬萬不可落入奸邪之徒手中!”
師傅總是這樣告誡她們,她還記得師妹曾問過師傅這把王者之劍要傳給何人。師傅當時回答說:“神劍自由天授。”
想著往事,她的心情沉重,疲憊感攜著濃濃困意襲來,她歪在炕頭上睡著了。
看到她在自己身邊睡著了,黑鷹的心沒來由地感到快樂和平靜。
他走到炕邊,注視著她恬然安睡的臉,那是一張漂亮的蛋形臉。盡管他喜歡看她聰穎機敏的雙眼,但此刻仍很滿足那雙總是閃動著戰斗光芒的眼眸被掩蓋在長長的睫毛后。
他的視線移到她小巧的鼻子和緊抿的嘴,再移到她那英氣勃勃的秀眉,那里即便睡著了也透著自信和剛毅。忽然,她的眉峰聚起,小嘴抿得更緊,仿佛承受著什么痛苦。他知道她做夢了,而且一定是個很不愉快的夢!
看看她垂在炕沿下的腿,他暗自咒罵著走到門外吩咐小二送來熱水。
他知道今天對她來說很不容易,先是被囚、被打,后來又被他點了穴道,接著還為了尋找她師妹奔跑了百余里。
習武之人驟失武功,會比平常人更加虛弱,這個他懂,看著她疲憊不堪的神情,他也很內疚。如果不要封住她的穴道,讓她盡情施展輕功,那她絕對不會被累成這樣,也不會做惡夢。
可是,他不敢在她還不信任他、不愿主動配合他的情形下放她自由。光對付八煞他就得集中所有的精力,如果解開她的禁錮,她一定會千方百計地逃離他,而他不能確定自己是否有能力再找到她。
在地牢里第一次見到她時,他就知道對這個女孩他有兩個選擇,要么做她的朋友,要么是她的敵人。而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前者,因為感情的天平不受他的意志控制地偏向了她。
如今,他很矛盾,不解開她的穴道,就無法化解她對他的恨;解開穴道,又無法保證她會繼續跟著他,而一想到也許今后再也見不到她,他的心就有一種空洞的痛。
此刻,面對她甜美的睡容,他無法再說出等此案了結就立刻放她離去的話,因為,那是自欺欺人的說法!
唉,他該拿她怎么辦呢?一聲沉重的嘆息自他心底深處發出,從未因男女情事困擾過的神捕黑鷹在這寂靜的夜里心亂如麻。
店小二送來熱水,再收拾好桌上的碗筷走了之后,他坐在炕沿看著沉睡中的女孩,最后還是不忍喚醒她,毅然蹲在炕下握住了她的腳……
熟睡中的云珊在蒙眬間竟見到眼前出現了熟悉的山水,那閃著銀光的雪峰頂、翠綠的山林和清澈的湖水無不帶給她快樂。
師傅坐在木屋前的石頭上指點她和師妹練功,她們在樹林山崖上飛躍輕跳,每一招每一式都換來師傅和氓山叔叔的喝采或訓斥聲?墒,她忽然飛不起來了,腳好重,身子好沉……
用力掙,用力飛,可是不行,她動不了,身子還直往下墜,師妹卻一個勁地往前面奔,輕巧的身形讓她追不上。
“師傅!”她慌了,大聲喊叫!皫煾,珊兒飛不起來啊……彤兒,別跑!你不等師姐了嗎?彤兒——氓山叔叔,快替珊兒攔住彤兒哪!”
可是,氓山叔叔沒有看她,也沒有幫她,只是抱著師傅跟隨師妹往遠處飄去。
她傷心又著急地想追趕他們,可腳卻沉重地無法挪動半步。低頭一看,卻看到拉住她腳的是血——紅得刺目的血!
“師傅!”她驚恐地大喊著猛然挺起身子睜開眼睛——果真,她的雙腳無法移動,正浸泡在熱熱的血……喔,不是,是暖暖的水中!
“你?!”她迷迷糊糊地看著蹲在她面前的男人,沒去想這樣被一個男人抱著雙腳是否合適,只是愣愣地看著木盆里被他壓住的自己的腳。
“你干嘛抓著我的腳?師傅……師傅呢?”她倉惶地四處尋找。
“沒事,你做夢了!焙邡棇⑺碾p腳從盆里撈起,擦干后放回炕上。
做夢?
仍沉浸在夢境中,她的心里只有空虛和失落感!拔液美郏凡簧蠋熋谩麄內吡。”她喃喃地抱怨。
黑鷹溫和地說:“熱水泡腳能解乏,好好睡吧!
他的聲音不再冷漠,還仿佛有種催眠的力量,云珊眨眨眼睛,迷茫地看著他,在他以為她又要反抗時竟出乎意料地一頭倒下去,閉上眼,睡著了。
黑鷹松了口氣。
她的溫順扯動了他心底最柔軟的那根弦,他坐上炕沿拉過被子替她蓋上,輕輕擦拭著她面頰上殘留的淚痕,想著她在夢囈里透露給他的信息。
原來她的名字叫珊兒,那個“彤兒”應該就是她的師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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