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廟宇背后靠山林的地方,樹木高大,遮住了月光,顯得十分黑暗,也讓窗縫里露出的燈光很頭狽。
靠近閃著光線的窗邊,忽聽隔窗有說笑聲,他們驚訝地對視一眼。
云珊在窗戶上找到縫隙往里一看,頓時大吃一驚。
她抬頭看見黑鷹還沒找到合適的地方,便用指頭沾了些口水,往窗戶紙上輕輕戳出個洞,示意他往里看。
黑鷹馬上斂氣屏息湊近去看,同樣吃了一驚。
里面是間看似臥房的大房間,從整個廟宇的位置來看,這里應該是后堂,雖說布置并不奢華,但就一座外表看來那么簡陋的廟宇來說,已經很講究了。
房內大炕上正斜躺著衣衫不整的一男兩女,那男的分明就是先前跟他交過手的電煞,在他懷里的女人一個是被云珊削去長袖傷了手腕的風煞,另一個則是挨了他一掌的云煞。此刻他們嘻笑打鬧著糾纏在一起,絲毫沒有受傷的模樣。
“別玩了!”門口一聲嬌暍,妙齡女子水煞從屏風后轉過來,她身邊是火煞。
水煞問炕上的女人。“你們的傷怎樣?”
見到他們,炕上的人毫不避諱,風煞只是略略欠身!暗么蟾纭⒍缦嘀,已經沒事了!
“既然好了,就該辦正事了!”
好熟悉的聲音,云珊仔細一看,竟是被黑鷹擊倒后又中了風煞毒針的雷煞!
這些被她和黑鷹打傷的家伙這么快就都復原了?看來這里果真有高人!
見到沒事人般的雷煞,黑鷹也深感震驚,接著他發現此刻房內多了個光頭。
“二哥來了?”看到他進來,放蕩的風、云、電立刻收斂言行,下了坑。
二哥?黑鷹雖未見過此人,但從這聲稱呼也明白這人就是月煞。
月煞令人膽寒的白眼往雷煞和正整理衣服的三人一掃!澳闼娜俗o送一把劍都一再出事,以至延誤時間,今日又差點兒送了命,還敢如此胡鬧?”
炕前三人和雷煞都連忙保證!敖袢斩嘀x二哥相救,不敢胡鬧!”
月煞繼續冷漠地命令!疤煲涣辽下,三日后水仙洞會合!
他話音剛落,與水煞有心結的云煞不滿地問:“干嘛去水仙洞?”
水煞立刻冷笑!耙皇谴蟾绲陌才,就算請一只狐貍精,我也不愿請你到我的水仙洞去!”
她的話激怒了云煞,她尖刻地還擊。 “水仙洞里還真只有狐貍精呢!”
風煞插話了。“兩位值得為一個潑皮賴小子在姊姊的地盤上爭風吃醋嗎?”
“姊姊休得胡說,飛狐才不是潑皮賴小子!”水煞、云煞異口同聲,將憤怒的目光轉向同一個目標。
“夠了!”月煞厲斥!皼]用的娘兒們,為個朝不見影、夕不見身的江湖小子鬧了這么多年還不夠嗎?等辦完正事,要打要殺由你們去,此刻都給我閉嘴!”
見他白眼閃著冷芒,正想回擊的風煞不再吭聲,其他二女也住了口。
月煞的目光在云煞臉上停了停,低沉地說:“寶劍玉璽要同現沙州!如今玉璽存于水仙洞,先取玉璽,再赴沙洲,不得有誤!”
“是,二哥!”屋內的六人齊聲回答。
“劍!”月煞的目光掃向電煞。
電煞立刻取出那把黑鷹和云珊都很熟悉的飾有七彩珠、九華玉的赤色寶劍。
“給水姑,今后由她看管,眾人護劍!”月煞聲音毫無起伏。
水煞立刻接過寶劍,塞進身后劍袋內。
看到自己苦苦追尋的赤霄寶劍和仇人們就在眼前,云珊忘記了目前所處的危險境地,沖動地想破窗而人。
就在她運氣發功的瞬間,黑鷹緊緊抱住她往后躍去。
“什么人?!”幾乎同時,屋里傳來厲喝。
“砰!”一聲巨響,窗戶往外飛出,窗前的一棵大樹被攔腰折斷,數道影子掠出窗口,有的躍上房頂,有的散向四周,房內的燈光傾泄在地。
“啥也沒有。”電煞從黑暗中走過來。
火煞聳聳肩!拔乙矝]發現什么!
“二哥,沒人喔,這里風好大!”房頂上的云煞大聲說。
“真的沒有嗎?”月煞不等人回答,一掌擊向右方的一塊峭壁,石壁立即斷裂成碎片。奇的是,那些碎片并不像一般被擊碎的石塊那樣四處飛濺,而是像冰塊融化般整個地坍塌崩潰。
碎石落地后,四周漸漸恢復寧靜,只有山風和樹葉的聲音。
“分頭看看,注意石崖和大樹!膘o聽片刻后,月煞率先往廟宇一側走去。
“好險……”黑暗中,云珊輕聲嘆息。
“噓!”黑鷹一把將她的臉壓進懷里。
此刻,他們正藏在一塊巨石的縫隙里,在他們面前,是剛被月煞擊毀的石崖。如果他再發一掌,或者那些被擊碎的石塊四處飛濺的話,他們就避無可避了。
他伸手抓過一小塊剛剛坍塌的碎石塞進她手里。
“好冰!”云珊甩手,自然,她的驚呼同樣消失在黑鷹的懷里。
“這就是月煞的冰魄寒掌!”他在她耳邊警告道:“這功夫邪門霸道,被他的掌力所傷,血流停滯,身軀僵硬,必死無疑。”
“血流停滯,身軀僵硬……”云珊默默重復著他的話,腦海里出現師傅倒臥在炕下,渾身冰冷僵硬的情景,猛然醒悟。
“月煞!殺死師傅的人一定是他!”她想跳出石縫,但身子被黑鷹壓住。
一個聲音從前方傳來!岸,四處都看了,沒有異常。”
接著又是那個冰冷如魅的聲音往他們藏身的石崖移來。“這里呢?”
眼看一場勝敗難料的廝殺無法避免,黑鷹放開云珊,握住了劍,全身都因高度戒備而緊繃,云珊也做好了準備。
“二哥,有人過湖!”
“誰?”腳步聲停住。
“沒看清!
“走,看看去!”
一陣紛亂的腳步聲后,四周恢復寧靜。
云珊和黑鷹不約而同地靠在石壁上吁了口氣。
過了一會兒,確定附近沒人后,黑鷹拉著云珊離開了那個窄小的石縫,穿過廟宇后方的樹林,再走過一座獨木橋,來到山坡上。
“是月煞!殺死我師傅的兇手就是月煞!”云珊用力甩開黑鷹緊抓著她的手激憤地指責他。“你為什么不讓我宰了他替師傅報仇?”
“今晚不是好時機……”知道了她的身世,黑鷹自然理解她渴望報仇的心情,便冷靜地勸導她?墒撬韭牪贿M去,還沖動地打斷他的話。
“什么時候是好時機?你告訴我,什么時候才是好時機?我已經找他一年多,如今找到了,難道眼睜睜看著他溜走嗎?”
她的話讓黑鷹很不以為然,尤其他很討厭說話時被人打斷,于是他面色一整,冷冷地問她!澳悄愀嬖V我,你有把握一擊殺死月煞嗎?”
“能,只要我出其不意,他必死無疑!”云珊倔強地說。
“寶劍呢?你是不是以為其他幾煞會乖乖地等你殺了他們的二哥后,把寶劍拱手還給你?或者說你只想報仇,不要寶劍了?”黑鷹的語氣充滿嘲弄。
他這一激,云珊更加生氣。“我當然要寶劍,那是師傅的心愛之物!你這混蛋從一開始就想害我!”
“說話小心點,如果我要害你,就不會救你出地牢,今晚也不會阻止你!”黑鷹臉色更難看,聲音也更冷,在云珊聽來其冷絕不在該殺千次萬次的月煞之下。
他的話讓她很難過,她發現自己根本就不想再跟他吵嘴,她希望他能像來時那樣對她好、對她笑,而不是這樣冷冰冰的訓斥她。
“難道我要替師傅報仇,尋回師傅的寶劍錯了嗎?”她苦惱地問。
月光照著她秀麗的面龐,秋風中的她是如此纖細弱小,黑鷹對她的擔憂和憐惜更甚于以前任何時候。
他不希望她冒險,但也不愿意看到她失意,于是他打破了自己從來不跟人解釋的慣例,對她說:“你沒錯,沒人說你錯了?墒菆蟪饘σ杏嫯,不能蠻干。因為我們的對手并不是普通的江湖混混,他們是武功不在你我之下的怪物,是窮兇極惡的歹徒!”
見云珊不語,他又說:“光看被你我打傷的雷煞等能在不到半日就恢復如初,足見八煞內力武功都極強。如今敵強我弱,我們贏不了他們!要報仇、要奪回寶劍玉璽,我們就得仔細計畫,冷靜行事。”
他不再嚴厲的眼神和話語溫暖了云珊的心,也讓她冷靜下來了?戳搜鬯軅淖蟊郏底猿姓J自己今晚確實是太沖動了。不說別的,光月煞的冰魄寒掌就難以應付,何況還有其他六煞相助,這里是他們的地盤。
想到這,她清醒了,并為自己的莽撞感到羞愧。
“對不起,是我不對,我真傻!彼谝粔K石頭上低沉地說。
看出她的悔意,黑鷹也不忍再責備她,輕聲安慰道:“你不傻,你是報仇心切,如果我的仇人在我眼前,我也會像你一樣沖動的!
“你會沖動嗎?”云珊抬臉驚訝地看著他。
“當然會!彼粗^頂的月亮說。
云珊看著他棱角分明的五官,難以想象他沖動時的模樣,在她的感覺里,他總是那樣冷靜自制,是個想得到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強硬男人。
“你有仇人嗎?”她奸奇地問,忽然發現自己很想知道他的身世。
黑鷹眼神一黯,笑容從他的臉上消失,云珊有點后悔自己問了個蠢問題?墒撬龥]有想到,她依然得到了答案。
“有,我當然有仇人!
“是誰?”
“還在找!
還在找?云珊愣了,隨即似乎明白了什么似地問道:“就是為了尋找仇人,你才做捕快的嗎?”
這次換黑鷹吃驚了,他沒有想到她的反應這么快,不禁有點后悔對她吐露了太多,于是話題一轉!拔覀冏甙桑律凡皇钦f天亮前動身嗎,我們得盯住他們!
知道他是不想回答她而故意轉移話題,但剛剛得到他體貼的安慰鼓勵后,她不想為難他。
“好吧!痹粕喉槒牡卣酒饋!翱墒俏覀兒伪匾刂麄兡兀考热恢浪麄円ニ啥磿,我們何不先到那里去找到你的玉璽,再以逸待勞,出奇制勝的伏擊,那不更好?”
“你的主意很不錯。”黑鷹贊賞地說,帶頭往前走!安贿^八煞狡猾多變,我們得確定他們的行蹤,找出他們要這兩件寶物的目的!
“他們的目的我知道!痹粕黑s緊告訴他。“剛才我在屋頂聽見那個小個子火煞跟月煞講話,說寶劍玉璽是要送給回紇的牟羽可汗,那個可汗要得到寶劍和玉璽才會同意與他們的主子聯盟。”
“牟羽可汗?”黑鷹心頭一跳。“原來是這樣!”
“為什么他要這兩樣寶物?他們聯盟做什么呢?”云珊不解地問。
黑鷹解釋。“牟羽可汗有稱霸天下的野心,平生酷愛奇珍異寶,尤其喜愛寶劍名刀。傳說得之即可得天下的天王玉璽和自古既有帝道之劍稱號的赤霄寶劍必定是他的最愛,吐蕃王子想聯合回紇部落攻占唐境,必定要投其所好來收買他!
“那怎么辦?我們得想辦法阻止他們!”
“沒錯,只要我們奪回寶物,讓他們失信于回紇,這個盟就結不成!”黑鷹興奮地說:“我還要給都護大人傳個信,告知他這個消息!
云珊不滿地問:“那個老淫鬼?”
“不,不,是安東都護府的李大人,他是位好人。”
“李都護?我在安東聽說過他是個好官。”云珊釋然!八悄愕纳纤?”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