湍急的河水中,半昏迷的易風行在恍惚中想,自己離死不遠了吧?
身軀沒有痛覺,眼皮沉重得無法抬起,彷佛連呼吸都感受不到。
如今回想起來,是他太大意,也太天真,以為親弟雖然敵視他,但不可能下得了殺手,才會害得自己落入這步田地。
這次的狩獵會,他因為追著獵物而落單,結果被尚捷刺殺落馬,他眼見沒傷到自己要害正要補上一刀時,他為了閃避而落河。
“哼,省了功夫藏匿尸首!
隨著落水的聲響,他聽見那句令人如墮冰窖的話語。
心寒之際,春日寒冷的河水已淹沒口鼻,湍急的水流一次又一次地拍打著他的身軀,令他五臟六腑都生疼,直至現在五感俱失。
他不甘心就這樣死去,但是他又能如何呢?
神智漸漸消失在黑暗中,卻有一道聲音喚回他的思緒。
“公子!醒醒,公子!”
他感覺不到自己的體溫,身軀僵冷,連帶腦子也是,覺得呼喊他的聲音好像很近又好像很遠。
他感覺到有人拍打他的臉,他費盡僅剩不多的力氣張開眼。
眼前一片模糊,好似看見有個戴著黑紗帷帽的人。
拜托……救他吧,他不想死……
他想說話,但體力已經到了極限,不爭氣的昏了過去。
意識消失前,他心想著,他不甘心就此因弟弟的嫉妒而死,他不甘心啊……他真的好恨弟弟能狠下這個心殺他,他們是親兄弟啊……
也不知道昏迷多久,迷茫間,他聽見了美妙得不似人間有的琴音。
完美的琴技,撥弦行云流水,沒有雜音,琴音柔軟溫婉,錚錚彈出一曲好調。
這首曲子宛如綿綿細雨洗滌過他的身心,彷佛叫他別再煩憂,他躁郁的身心漸漸平緩了下來,吐出一口濁氣,散去那股怨怒。
他從沒聽過如此好聽的琴音,宛如天籟。
聽著聽著,他不禁舒了眉,放松了心神。
究竟是誰彈琴給他聽?
他費力睜開眼,看見有個戴著黑紗帷帽的姑娘,在床邊彈著琴,那身影如此美麗,蕩漾他的一片心湖,同時也讓他安心了下來。
是她救了他吧……
他想跟她說話、想知道她是誰,卻因內傷太重說不出話,不一會兒又被琴曲哄得睡著了。
當易風行再次醒來的時候,在床邊照料的老大夫,露出欣慰的表情。
“老夫想著你也差不多這幾日會醒了,你內傷已好了大半了!
“那名姑娘呢?”他往大夫身后看,卻沒有半個人影,著急地問。
“姑娘得知你的傷勢已經穩定,所以離開了!
“什么?她怎能連讓我報答的機會都不給?”他一直期盼能得知她是誰,要他如何不失望?
“姑娘救人不求回報,是一樁美事,她也幫助了村里不少孤苦人家。”老大夫笑呵呵的道:“不過老夫還是不得不贊嘆……她的琴音真能助人度過生死難關。”
“大夫,你此話是何意?”他的心不禁因為這句話泛起漣漪。
“公子你內傷雖嚴重,但最嚴重的是因為心情憤恨導致心障,因此氣血逆流,沖擊心脈,若無法讓你放下心障,你便無法活下來。”
他扶著額,心口微顫,“那位姑娘……她,是為了我撫琴?”
“她希望你能撐下去,縱然素昧平生,但相逢即是有緣,你命不該絕。”老大夫平淡敘述著那位姑娘的想法,“她也不曉得這么做有沒有效,但抱著不妨一試的心態,盼能助你一臂之力!
他不放棄,追問道:“大夫,我乃佾親王世子,你醫治了我,我心里萬分感謝,日后待我冋王府,必當予以厚賞,倘若你知道那名姑娘的下落……”
老大夫打斷他的話語,說道:“老夫不過是盡醫者的職責,且老夫也已收了姑娘的診費,不可再收小王爺的謝禮;至于姑娘的來歷和去向,不瞞小王爺,老夫不知情,她是和她爹行商至此,便幫助了村子,不過他們為善不欲人知,故沒留下姓名。”
“那長相呢?若請畫師來畫……”
老大夫搖頭,告訴他令人遺憾的事實,“姑娘從未讓人看見她的相貌,總是黑紗遮面!
易風行遺憾地閉眼,終究是無緣嗎……她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她究竟是何許人也?
但她的琴音、她的身影,和她為他撫琴的用意,都令他無法輕易忘懷。
他在心里發誓,只要有能有找到她的機會,他都不會放棄。
因為他還想聽她彈一次那首琴曲,問她那首曲子的名字,還有……認識她這個人,且親口向她道謝。
他之后才明白,從那時候開始,她的身影就住進他心里,讓他深深地為她淪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