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易司昭利用前朝太子留下的金銀財寶,收買黑淵窟高手刺殺皇帝,及握有前宮的密道一事,易風行已在進宮時全部稟報給了皇上。
易熒宵摸著龍椅旁的白虎,他明明長相十分秀氣,但陰鷙的模樣卻煞是恐怖,他森冷低喚,“刑部尚書。”
刑部尚書一看到那只白虎,便冷汗淋漓,邊在心底想著事情一定得盡快辦好才行,邊恭恭敬敬地上前領命,“微臣在!
“發令給各地衙門,派出所有捕快,只要一抓到易司昭,當下立斬,首級快馬送回皇宮給朕過目!”
“微臣遵旨。”
“雅郡王,這事你從旁協助刑部尚書,務必將人給朕找出來!
“是!币罪L行垂首作揖,內心明白皇帝是要他以對親弟的了解,在旁協助,本就疼痛的心,又添苦澀。
下了朝,他忍不住嘆了口氣,他真沒想到……有一日,他竟是要走上大義滅親的路。
不過刑部尚書說自己得先發布通緝令,搜集一些情報,再請教他易司昭可能逃亡的路線,至少不必那么快面對這等遺憾之事。
易碧血從后搭上他的肩,“你弟還沒找你麻煩吧,你的親衛人數夠嗎?需要我撥點手下的人過去吧?”
易風行看了他一眼,他有將易司昭也計劃傷害他這點告訴他,但他卻先關心他,簡直比他那親兄弟還像兄弟!安槐亓,不過真不好意思,他竟然做了這種事情。”
“我倒不在乎,他有本事就來!币妆萄t棕眼眸閃過嗜血光芒。
“你真是從不怕危險。”
“不然我要怎么當將軍!币妆萄掍h一轉接著說道:“待會上酒樓喝酒吧,我們好一陣子沒一起喝了!”
“好。”他爽快答應,他現下確實想喝幾杯酒,一解內心說不清楚的愁緒。
在酒樓,幾盤小菜,一壇美酒,難得的,他醉了。
印象中,是葉勛和黑重山將他攙扶上轎,回雅郡王府。
搖搖晃晃的轎子,將他晃入了睡夢中。
突然之間,他好想見白慕巧,想聽她再彈一次她許久沒彈的莫愁前路。
夜晚的御風院,傳出宛如天籟的優美琴聲,將易風行從睡夢中喚醒。
他睜開眼的時候,以為自己在夢中。
透過床帳,他看見有個與她相似的人影,在房內撫琴,手起手落間優美如畫,悠悠琴聲,泠泠如泉水,這曲調很熟悉,是莫愁前路。
柔婉透徹的琴音,優美的轉折,如細雨春風,洗滌人心,掃去他心中所有煩憂,她的琴音攫住他的身心。
他不禁想起,重傷的那幾個日夜,他是如何在她的琴音中熬過的。
明明不知道她是誰,卻又為她如此傾心。
他撥開床帳,看見白慕巧纖指挑撥著琴弦,神色靜謐,如雪的白袍在夜明珠的映照下生輝,她就像個仙子那般出塵,讓人贊嘆、讓人不敢褻瀆。
她彈出了比過往還優美的琴聲,那細膩富有情感的音色,令每個聽過的人都會為之著迷。
直到曲子結束前,他都不舍得打擾她,像是欣賞最美的一幅畫,靜靜地沉醉其中。
最后一音落下,早就發現他已醒來的她,對他柔柔一笑,“如何?將莫愁前路整首曲子聽完有什么感覺?”
他啞聲說:“非常動聽,我很喜歡!
她聞言,露出連花兒都失色的美麗笑容,“我還真怕彈不好,畢竟很久沒彈這首曲子了!
“你彈得很好,比以往都好!彼f她可能無法再彈這首曲子,然而她為了他,還是做到了。
“那一定是因為……有你的陪伴。”她微紅著臉小聲說道,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琴聲比起以前更富有感情,她猜想這都是因為有了心上人,對感情有深深地體悟,也不再總是彷徨不安。
他欲下床,葉勛立刻伺候他穿上外衣,他走到她身邊問道:“怎么會突然想彈這首曲子?”
“聽說你喝了酒,心情不好。”她垂眸道:“這是你最喜歡的曲子,我想一定能撫慰你的心。”
易風行聞言,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把他酒醉的事情泄露出去,不然這時間她應該是已經休息了。
他瞪了一眼葉勛,“多嘴!
葉勛無奈道:“王爺,您在回來的路上,一直喃喃念著白姑娘的名字……所以想著還是讓她來陪您,會好一些。”
他聽了訝異地想,他連醉倒時,也一直心心念念著她嗎?
在白慕巧旁伺候的云虹,也幫腔道:“小姐和葉勛也是擔心王爺,王爺就別怪罪他們了!
不過易風行實在不想談自己得幫助刑部尚書辦案一事,于是對白慕巧說道:“我沒什么事,你回房去吧!
白慕巧不依的搖頭,甚至主動上前抱住他,“你知道嗎?你連睡著時都帶著愁容,為什么還想裝若無其事?不是說好要依賴我的嗎?王爺……”
他垂眸,神色也軟了下來,“慕巧……”
“你其實不想要對付你弟弟吧,不然不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她哽咽道,他去皇宮還能有什么事情?只要稍微一想就知道。
她溫柔的話語,逼出他的心聲和一絲脆弱,“以前我確實無法諒解他,甚至不愿意見他一面,但是沒有到要奪走他性命的這一刻,我都不會知道,原來我的心里會這般遺憾,如果事情沒有變成這樣就好了……”
她不舍的抱緊他幾分,“沒事的……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啊……”
“我知道……只是我的心里也不會比較輕松!彼酀匦α诵。
她再柔聲道:“王爺是個溫柔的人,所以會為此自責,但……這也是王爺的優點!
他為“這句話,內心浪濤洶涌,不禁抱緊她,將臉埋在她的頸窩,汲取她那令人感到安定的體溫,“……謝謝!睕]想到他因弟弟的事情,而展現出內心軟弱的一面,在她眼中,竟得這樣的解釋。
身為人臣,對大義滅親這件事情,他不該感到猶豫,畢竟事關皇上性命。
然而,在她的擁抱和溫柔下,他覺得就算自己有時不夠堅定、不夠強悍,也沒關系,因為無論他是怎么樣的,她都接納。
這般溫柔大度的她,他要如何不愛?
他忍不住索求她的承諾,“本王命令你,要將本王當成你的一切,離不開本王半步,愛得不能沒有本王,沒有本王會死去!
她羞澀地溫順道:“我的心早已經離不開王爺了!
“很好!彼麧M意地吻了她的額當作獎賞,心滿意足的擁著她好一會兒。
被一個人如此愛著,他胸臆間滿是幸福。
只要有她,就算面對再大的痛苦,他相信一切都能夠挺過。
七天后,刑部尚書將他找去刑部。
依據各地衙門的回報,雖然目前尚未找到人,但是依據一些證人證詞,可以得知易司昭到過哪里,并從中推斷他們的逃亡路線和目的地的位置。
易風行看著地圖,上面將證人所說的地點圈起來,但十分凌亂,他沉吟道:“有些應該是認錯的。”
刑部尚書懊惱道:“下官也這么認為,因為地點很分散,不好判斷可能藏匿的地點!
易風行又看了一會兒,推斷出比較可能的目的地后,指著地圖某一處,“找一下岳頂山莊吧!
“為何?”
“那是前朝太子的避暑山莊!
“王爺的意思是……”
“搞不好那里有通往皇宮的密道。”他又指了地圖另一處,“還有這里,馮大學士的宅第,那是前朝皇后的娘家,雖然已是空屋,荒廢已久,也不無躲藏的可能!
“多謝王爺協助。”刑部尚書恭敬地拱手對他說道,并吩咐屬下去追查這件事情。
離開刑部后,他想著,以后他若有孩子,就將其中一個以弟弟的名字命名吧,就當作這世他們兄弟的緣分,迫不得已必須以這種方式結尾的補償。
表妹告訴他,她近日有去探望他父王、母妃,他們因為已知皇上下令要立斬易司昭,母妃終日以淚洗面,父王天天愁容滿面,佾親王府內氣氛沉悶。
他打算,等事情結束過后,回去佾親王府住幾日,安慰父王、母妃。
就算易司昭是無可救藥的人,在他們心中,畢竟還是親人啊。
不出五日,刑部尚書在早朝時稟報自己沒成功封死易司昭活路,人又給逃了。
此言一出,易熒宵臉色陰沉,立刻命人將刑部尚書拉下去賞五十大板,聽說其皮開肉綻、血肉模糊,大概月余都無法坐下了。
易風行也向皇上請罪,但易熒宵不予責罰,認為此事是刑部尚書辦事不力。
因為易風行猜測的兩個地點,岳頂山莊和馮大學士宅第,其實都猜對了,不過他沒猜到的是,這兩處有互通的密道,而且其中岳頂山莊還多一條通往皇宮的密道,可想而知,當時黑淵窟的刺客就是用這條道路,得以躲過御林軍的耳目,刺殺皇上。
刑部尚書先領一干捕快去岳頂山莊,馮大學士宅第隔日才去探,但因為不曉得岳頂山莊和馮大學士宅第有互通的密道,所以他們雖然發現了易司昭,卻沒能抓到,讓他在黑淵窟的人的掩護下透過密道逃了。
不過岳頂山莊通往皇宮的密道已成功被封起來,皇上的性命暫時是不會再受到威脅了。
但因皇上對刑部尚書事情沒辦妥余怒未消,于是易碧血主動接下追捕易司昭的任務。
易風行不禁沉嘆口氣,看來這件事情,不會這么快就落幕了,如今他只能希望,不會再有更多人因為弟弟而喪命。
下了朝,他坐著轎子回府,一路上心情沉悶,想著回府后再聽白慕巧撫琴,好解心頭的苦悶,但他剛抵達郡王府門口,還沒下轎,就聽見外面亂成一團的吵雜聲。
“怎么回事?”他蹙眉朝外問。
外頭傳來黑重山沉冷的聲音,“王爺,別下轎!”
接著,是一串刀劍相擊的聲音。
他瞇眸,拿出靴中所藏的短刃戒備,下一刻突然有一個人撲進他的轎子,只差一點,他就將短刃射向他。
幸好他看清楚那張沾血的臉,及時住手。
“葉勛!”他連忙將短刃收進袖內,擔憂地查看他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