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可親怎么也沒想到,她居然有機會再次見到這個男人。
記得那天晚上,兩人很有默契的坐在甲板上,邊吹海風邊看星星。
即使彼此間一句話也不講,也絲毫感覺不到一分尷尬。
好像有什么東西不一樣了,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迷路的孩子,終于找到了家人。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著的,只在朦朧中感覺有雙溫柔的大手將她輕輕抱起。
她不曾在陌生人面前睡得那么安心,仿佛一切的危險和恐懼皆已遠離,被那個抱著她的男人驅走了。
醒來后,那個意外闖進她生命的男人消失了。
她甚至不知道他姓啥名誰,家住哪里,只記得那雙冰藍色雙眸,那么熟悉而又讓人執著。
“可親,怎么磨磨蹭蹭的,還不快點下來跟客人打招呼!
露出嚴厲面孔的正是季可親的父親,洛杉磯的地產大王,身家超過數十億美金的華裔富商季天誠。
豪華的季家別墅位于洛杉磯郊外,富麗堂皇的歐式建筑,昭顯著主人的闊綽與奢侈。
大廳內,季天誠正假意教訓著慢吞吞走下樓的二女兒。
而另一邊,雍容華貴的季夫人以及美艷四射的季大小姐季睛瑜,則略帶嫉妒的瞪著她們的眼中釘。
只不過,心中有再多怒,再多怨,她們也不敢當著季家男主人的面發飆。
方才看到踏進家門的嚴廷灝的第一眼,季睛瑜一顆心就徹底淪陷了,努力展現大家閨秀的一面,忍不住在心底偷偷期待對方青睞自己,可是當她那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從樓梯上走下來時,男人的目光很明顯被那個小賤人吸引了去。
“不好意思啊嚴先生,都怪我管教無方,才把這丫頭寵得無法無天,明知家里有貴客登門,她還給我拖拖拉拉的,來,我替你們介紹……”
“你怎么會來我家?”未等父親開口介紹,季可親睜大眼,歪著腦袋,打量起嚴廷灝。
“可親,怎么這樣沒規矩?”季天誠被女兒的話嚇了一跳。
一旁的季夫人則冷冷一笑,“她沒規矩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
這個丈夫和外面女人生的私生女,她是無論如何也容不下。
她的嘲諷換來丈夫的冷眼瞪視,她閉上嘴,忍下不滿,心中的怨懟卻更加深一分。
對于大媽的明嘲暗諷,季可親也不是第一天領教,選擇自動忽略后,一雙大眼繼續探究的打量著這個男人。
上次在宙斯號上邂逅,他給她的印象是帶著霸氣的機車家伙,有點壞、有點邪,卻又有獨特的魅力。
而今天的他,西裝革履,全身名牌,渾身上下都是一副上流社會成功商人的模樣。
見她一臉好奇的睨著自己,嚴廷灝優雅起身,面帶幾分自負的笑容,“季先生,我想您不必為我們介紹了,因為我和二小姐已經算得上是舊識!
接下來,他簡略的將兩人在船上相識的經過講了一遍,隨后又道:“我想二小姐肯定還記恨著我在船上捉弄她的事,心里正討厭著我呢!
季天誠聽了后忍不住哈哈大笑,伸手捏了捏寶貝女兒粉嫩的臉頰,“難怪這丫頭前陣子回到家里整天悶悶不樂,原來是被人家給捉弄了!
“老爸,才不是你說的那樣子。”
她之所以悶悶不樂,是因為在一覺醒來之后,那個陪送她在甲板上看星星,事后又溫柔的抱她到房里睡覺的男人消失了。
那種深深的失落感,就好像自己好不容易打回最珍愛的寶貝,卻又不小心遺失了一樣。
“你還敢說?我還沒罰你這個小丫頭呢!居然敢甩掉我派給你的保鏢,一個人跑到海上玩樂?幸好沒遇到什么危險,否則看我怎么教訓你!
季天誠雖然惡狠狠的兇著,可言詞間盡是對二女兒無限的寵愛與呵護。
季可親則躲在父親身后擠眉弄眼,天真無邪的模樣在外人看來是那么的調皮可愛,但在季夫人和季睛瑜的眼中,卻是格外刺眼。
看來外界傳聞果然不假,季天誠很寶貝他這個小女兒。
故意忽略季可親不時投來的打探目光,嚴廷灝開口道:“原本今日登門造訪,是替我那個不長進的表弟向季先生賠罪,沒想到不久前那個被我無心捉弄的小丫頭,竟是季先生的寶貝女兒!彼\懇的露出幾分愧色,“看來這次我的罪過真是大了!
季可親惱怒的瞪他一眼,“我又沒說要怪你!
“真的?那么,我可以把二小姐這句話理解為,我們從此以后可以做朋友了嗎?”
她紅了俏臉,躲到父親身后,撒嬌的扯著他的衣袖,“這個你要問我老爸……”
季天誠將寶貝女兒的心思全看在眼中。女兒大了,知道害羞和戀愛了。
為人父母者,最希望的就是子女能夠獲得幸福,廷灝是阿瑟家族的傳奇人物,雖然做生意的手腕比較鐵血,但在商場上的信譽還是十分不錯。如果可親喜歡他的話,他倒樂見其成。
他這一生唯一對不起的女人,就是可親的母親。
如今最愛的女人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他要將最好的一切統統給她為他生的女兒。
只要可親快樂,他這個當老爸的就會快樂。
從那日起,嚴廷灝成了洛杉磯地產大王季天誠家里的?停麑径〗愕淖非蠊菀踩缁鹑巛,高調的備受外界矚目。于是,阿瑟家族最年輕的船王與地產界大亨的千金聯姻之事,便被媒體炒得沸沸揚揚。
“無論那個季二小姐是否受到季天誠的寵愛,這都無法改變她是私生女的事實。”
發出如此不屑哼聲的不是別人,正是阿瑟家族的前掌舵者,也是嚴廷灝的祖母,奧菲麗雅·瓊斯·阿瑟。
在她的觀念里,阿瑟家族是上流社會的佼佼者,沒有什么比維持家族名聲和血統純正更重要的。當年被迫接納一個血統不純正的孫子作為繼承人,已經是她做出的最大讓步,她不可能再讓一個私生女進門!
“如果你非要利用聯姻來達到自己的商業目的,我建議你最好換個人選,不要將那種上不了臺面的女人生的小孩娶進家門!
優雅的叼著煙,純粹只是來告知祖母一聲的嚴廷灝,因為對方的話而發出幾聲諷笑。“這么多年過去,我還以為您已經想通了。沒想到迂腐的人終究迂腐,您冥頑不靈到讓我感到十分可悲。”
站起身,嗆人的煙霧在高貴的老夫人面前繚繞著。
她忍不住咳了幾聲,試圖躲過孫子來意的挑釁,但如今七旬有余,雙腿已經不靈活的她,只能靠著輪椅來行動。
居高臨下的站在曾是家族中最具權威的祖母面前,嚴廷灝眼里流露的,只有不屑和嘲弄。
“親愛的祖母,當年您忍心拋下十歲不到的親孫子,只帶一口棺木回美國,應該不是基于母子親情,而是不想讓他和您眼中上不了臺面的女人葬在一起,那一定讓您感到很屈辱吧?”
他緩緩俯下高大的身軀,一手撐在輪椅把手,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臉,露出邪惡的壞笑。
“您瞧,我這張被您憎惡的另一半東方血統,或許低賤到不夠資格成為阿瑟家族的一員?墒前 彼曇敉蝗蛔兊脴O輕,“很不幸,如今我才是阿瑟家族真正的掌舵者。”
他從容的站直身子,漂亮的手指在祖母稀薄的金發上輕輕撫弄著,動作狀似閑適優雅。
只有坐在輪椅上的老夫人,感覺到那輕柔動作中所隱藏的殘佞,不禁微微心驚。
“至于祖母您,將因為時間的流逝,最終成為永遠的過去式!
煙霧再次吐出,在奧菲麗雅面前綻開。
她想躲,卻怎么也躲不過對方放肆的挑釁。
這個時候,她才無法否認自己害怕這個孫子,可悲但卻是事實——她發自內心的,懼怕著這個曾被自己拋下,任憑他自生自滅的孫子。
直到奚落夠了,嚴廷灝才帶著勝利者的姿態離開了房間,留給她的,是回繞在耳際的狂妄笑聲。
他連她都騙過了,難以置信,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居然可以將自己的內心掩飾得那么好。
當年那個眼中布滿畏懼,行事謙卑到近乎膽怯的少年,竟是別有目的,在阿瑟家放忍辱負重的過了那么多年。
她以為這個孫子將會成為自己的傀儡,結果到頭來,她才知道自己養了一匹狼。
花了數年的時間,他神不知鬼不覺的架空她手中所有的權力,從此阿瑟家族中所有對不起他的人一一遭到他狠絕的對待,另一方面他的勢力則在集團中生根茁壯,終至不可撼動。
這一刻,奧菲麗雅感到前所未有的后悔。
當年她為什么要因為一半的血統,而親手將那頭狼帶進自己的家族?
不負眾望的,阿瑟家族與東歐集團季家的聯姻,在兩家精心且有效率的籌備下盛大舉行。
經過這些日子,原本對阿瑟家印象不怎么好的季天誠,與嚴廷灝這個新一代的阿瑟家族船王有更進一步的相處后,他對這個準女婿是越來越滿意。
最主要的,是嚴廷灝對自己的寶貝女兒季可親寵愛非常,即使再怎么忙,但有關婚禮的細節還是一一確認過,并征詢他這個未來丈人的意見。
“以后嫁人了,你就不能再像住在家里這樣,動不動就找老爸撒嬌了!
在女兒臨出嫁前,地產界的大龍頭,就像天底下所有疼愛女兒的爸爸一樣,不厭其煩的叮囑著。
可親自小失去母親,季家雖然能夠提供她富裕的物質生活,可除了他,這個家里所有的人都視她為眼中釘。
現在他還在,所以妻子和大女兒不敢明目張膽的欺負可親,但他不能永遠在可親的身邊保護她。
所以雖然舍不得女兒這么早出嫁,但為了她的幸福,他寧愿先為她做好打算,確保她的下半生安然無憂。
身為新娘的季可親,在今天這樣的大日子里,心底卻是百感交集。
這段時日,廷灝所表現出來的,盡是對她的與呵護,但她卻看不透他,他目光里復雜的神情讓她有些心慌,甚至偶爾還會流露出像是憤世嫉俗的冷漠。
那種冷漠,讓她很害怕,可大多時候,又讓她覺得很熟悉。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并不想放開這個男人,即使她搞不懂他。
“老爸,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你別總為我操心了。廷灝對我很好,我也會很努力的去學習做一個好妻子的。”
她已經二十四歲了,父親卻依舊把她當成小孩子看待,雖然明知道他是真心疼她,可這樣近乎溺愛的呵護,有時卻讓她很吃不消。
“唉,女兒大了,這還沒嫁出門,就一心開始向往新生活了!
季天誠是真的很舍不得,誰讓他這個小女兒,和自己最深愛的女人長得那么像。
“老爸……”季可親被父親取笑得都害臊了。
“好了好了,老爸不逼你了,今天是寶貝結婚的大日子,老爸只是有點舍不得罷了。”
起身捏了捏女兒水嫩的粉頰,季天誠吩咐著一旁的化妝師,一定要把女兒打扮得漂漂亮亮,讓她以最美的一面示人。
待父親忙著去招呼客人時,季可親忍不住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鏡里的她,五官小巧精致,肌膚白里透紅。
她應該是個漂亮的女孩子吧!
可是為什么灝和她約會了那么多次,從頭到尾,都不曾對她產生“性”趣?
她不是傻瓜,雖然從小被父親保護得很好,但男人和女人之間會發生什么,她也從女性友人口中知道一些。
還是……他嫌她穿得太保守?沒有露香肩,沒有呼之欲出的雙峰,是不是就無法吸引男人的視線?
她又看了看身上廷灝為她挑選的改良式大紅旗袍,整個后背被布料遮得密密實實。
她在期待,也在害怕。
一旦廷灝看到她背上那一片可怖的傷疤之后,會不會……會不會嫌棄她?
其實她早就想將自己最不完美的地方告訴他,可總是找不到適當的機會,如今兩人要結婚了,他會不會在事后責怪她對他隱瞞真相?
季可親的小腦袋瓜里不停的胡思亂想著。
直到化妝師提醒她時間到了,她才帶著復雜的心情起身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