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母一聽,突然愣住。她轉(zhuǎn)頭看自己盈盈欲淚的女兒。
「你,跳樓?」氣勢已經(jīng)弱了好幾分,「什么時候的事?」
「上個月十一號!咕煅杆偬峁┱_信息!府(dāng)時有人通報,消防隊、分局警察都有出動,不過楚小姐已經(jīng)有過太多次紀(jì)錄,弟兄們決定找更高階、受過談判訓(xùn)練的談督察來幫忙。所以最后是談督察把楚小姐勸下來的!
「然后她說腳軟走不動,要談督察抱她下樓。」另一位拿出當(dāng)時筆錄做為左證,「過程都寫在這里,楚小姐親自簽名的,筆錄有證人也有錄像,可不是我們隨便亂說栽贓喔。」
楚瑩慌了,「我、我只是……我那時不知怎么辦……」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聲,把大家都震呆了。
「你有什么毛病,一天到晚要跳樓、要自殺?」氣急敗壞的楚母,居然當(dāng)場就倒戈,在眾人面前動手教訓(xùn)自己的女兒,一面打,一面大罵:「趁我跟你爸去大陸時,又在發(fā)神經(jīng)?你不是答應(yīng)我不再這樣了?」
「嗚……」楚瑩又哭了。低著頭,卻一滴眼淚也沒有。
站在審訊室外的文馥芃整個傻眼,她完全沒想到情勢會急轉(zhuǎn)直下。
一個貌似十七八歲,清純乖巧、受過家暴、無家可歸的可憐少女,實際上居然是個有著正常家庭,只是為了吸引注意力而撒謊、演戲、誣賴的慣犯。
她想到第一次見到楚瑩時,在高樓的狂風(fēng)中她翻飛的長發(fā),以及那雙美麗的漆皮高跟鞋。
「這個楚小姐喔,真的是吃飽太閑!估哮B警察聽著里面的母女哭罵聲,忍不住搖頭,「愛編故事又愛鬧,都已經(jīng)多少次了,還是死性不改。她爸媽長年在大陸賺錢,比較忽略她是沒錯,也不能任由她老是在捅這種樓子,以前大家都是看她年紀(jì)小不懂事,不跟她計較——」
「到底有沒有社工介入過?還是安排咨詢?」文馥芃皺著眉問。
老鳥警察轉(zhuǎn)過頭,海派而風(fēng)霜的臉上,有睿智的雙眸。
「文警官,我們只要接到案件或投訴,一定都有照著程序走。就楚小姐的事情來說,我們該做的都做了,到了后來,她還是動不動要浪費警力資源,只想要大家注意她,那就不能怪我們沒有每次都出動大批人力去安撫。」
「你們?yōu)楹尾辉琰c告訴我?」不是說八卦跟通報系統(tǒng)都很暢通嗎?
「你那么兇,誰敢跟你多嘴啊?」老鳥翻了個白眼,「說真的,文警官,你的態(tài)度要檢討一下啦!
「我——」
里面又傳來尖銳的叫罵聲,楚母對著女兒質(zhì)問:「那文警官的事呢?你把話講清楚,她到底有沒有軟禁、虐待你?」
「她有!」楚瑩還在哭喊,「因為她就是在嫉妒我比她年輕貌美,而且她還氣談大哥喜歡我,所以假借收留我的名義,對我超兇的,不但逼我?guī)退龊枚嗍拢施暴——」
「喂,楚小姐,講話不但要憑良心,還要有證據(jù)的。」里面做筆錄的警察聽不下去了,用筆答答答地敲著桌面,糾正她:「我們文警官可是有名的警花,長得那么漂亮、身材又好、人又聰明能干,干嘛嫉妒你?」
文馥芃聽得目瞪口呆。
他……是在為她講話嗎?
那句莫名其妙的簽詩突然在腦海中渾現(xiàn)。認(rèn)清楚誰是她真正的朋友——
「就我所知,文警官住處是有保全監(jiān)視器的,真的被軟禁,你大概沒辦法自由出入。我們調(diào)帶子出來,好好看清楚。」談岳穎的聲音斯文卻冰冷,「還有,施暴一定有痕跡,現(xiàn)在立刻就到醫(yī)院驗傷,順便驗孕、驗DNA。楚太太,請全程陪同參與,而我與文警官當(dāng)然會全力配合,一切就交給法律來裁定!
「呃……這個……」楚母猶豫了。
她是疼愛女兒,但也清楚女兒已經(jīng)前科累累,撒過太多次類似的謊,她看看滿室的警察、警官,以及一臉陰霾的俊男。
「談督察,這樣好嗎?」警察有些憂慮,在旁邊小聲說:「要是移送,就沒有回頭的余地了,很麻煩之外,對你的名聲似乎也會有所損傷!
「是啊,如果是有誤會……」楚母的態(tài)度明顯軟化,「那私下先談?wù)勔埠谩P『⒆硬欢,愛玩愛鬧,各位大人別跟小女孩計較。」
「我要告到底。」談岳穎斬釘截鐵的說,一反溫和好說話的形象!溉绻桓妫液臀木俚拿暡艜軗p。你們已經(jīng)把事情鬧到這么大了,不告的話,以后留下的印象,就是我似乎侵害過她、文警官對她施暴過。哪有在大街上誣告,在小巷子里私了的做法?不行!
眾人這才發(fā)現(xiàn),真正兇悍的,其實是談岳穎。
*****
那一個亂烘烘的元宵夜,就在楚母不斷的為女兒求情、楚瑩又哭又鬧、督察主任、楊副座等兩位上司都親自蒞臨,而眾警察弟兄都不耐煩到極點的荒謬氣氛之中,落幕了。
其實也不算落幕,只是談岳穎和文馥芃先離開了。因為還要調(diào)查、收尾,所以兩位警官依然是暫時停職。這也不算太壞的事,他們終于可以一起放假了!
走出分局大門,已經(jīng)凌晨了,夜市開始收攤,人潮也已漸漸散去。
文馥芃走著走著,突然停步,四下張望著。
「怎么了?」談岳穎立刻注意到,也跟著停下來。
大眼睛轉(zhuǎn)啊轉(zhuǎn)的,好像在搜尋什么。她盯著前方,手卻往旁邊一撈,主動拉住他的大掌。「應(yīng)該是這邊,走。」
被這樣一拉就心花怒放,男人真是賤骨頭。談岳穎微笑著跟著她走,卻是走過去又走過來,她還沒找到要找的。
「不見了?!」文馥芃無比震驚,「以前隨便走就碰到,現(xiàn)在要認(rèn)真找卻找不到?哪有這種事!
「你到底找什么?」
「上次那個老伯……」講完都自覺荒謬,文馥芃放棄了,「算了,沒事。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他抓緊她的手,突然提議:「反正我們明天都不用上班,我?guī)闳ヒ粋地方,好不好?」
「什么地方?」小姐警覺地瞪著他。
談岳穎笑了,「不用怕,我只是想帶你去我的老家看一看。本來就想帶你去了,只是一直排不到假!
「哦!你也有鄉(xiāng)下老家?」文馥芃恍然,又側(cè)眼打量他一下,「那我倒是挺有興趣的。」
「文警官對我有興趣?在下真是受寵若驚。」
兩人上了車,一路在車輛稀少的大馬路上往近郊山上開去。開著開著,文馥芃望著窗外,突然說:「喂,這里我來過!」
「你來過?為什么?」
「上次副座夫人幫我介紹相親,就是約在這個山腰——」說到這里,她突然覺得車內(nèi)氣溫降低了兩三度,連他看過來的視線都比平日銳利了三分。
「好,我們就來說說這個人!拐勗婪f語氣越發(fā)溫和,卻隱約有些可怖,「你不是說跟他完全談不來,之后就沒聯(lián)絡(luò)了嗎?」完全像個吃醋的老公在質(zhì)問。
「是!」文馥芃還沒體會到,她想到那次烏龍相親,還忿忿不平,「害我被夫人罵了好久,到現(xiàn)在還在罵!
「既然如此,那么請文警官解釋一下,為什么后來還相約去喝咖啡?」
這算什么,先聲奪人嗎?
「你為什么會知道?」文馥芃瞇起眼,反問。
「我有我的情報網(wǎng)!顾o她一個「最好乖乖招供」的眼神,「你背著我,跟別的男人去喝咖啡?」
「還敢說我,那你呢?跟少女私下幽會,還從她家出來?」文警官可不是簡單人物,立刻兇悍反駁:「不要否認(rèn)!我親眼看見的,絕不會錯!你們還手拉著手,管理員也說你是她的男朋友!」
「她不是少女了!顾托牡卦俣燃m正!改悄阌袥]有問管理員,楚小姐的男朋友有多少個?」
「你又轉(zhuǎn)移話題了!姑看味加眠@招,好爛!文馥芃瞪起大眼,「你最好交代清楚,為什么在筆錄時說都是她纏你、每次都有請派出所處理?那昨天還前天被我抓到的私下會面,有處理嗎?到底是怎么回事?」
談岳穎沉默了,英俊的側(cè)臉流露凝重神情。該不該說實話呢?
他唯一一次的破例,是因為楚瑩用文馥芃當(dāng)作籌碼威脅,在電話里哭著說:「我只是想見你……如果你陪我的話,我……我會請我母親撤回對文姐姐的申訴。我真的有苦衷,而且……我是太愛你……」
所以他去了。溫和但堅定地告訴她,她這是玩火,終會自焚。但無論如何,不準(zhǔn)她再打擾文馥芃。
楚瑩發(fā)現(xiàn)談岳穎一心只擔(dān)保護(hù)文馥芃之后,完全瘋狂了,當(dāng)著他的面打電話給母親,哭訴遭到談岳穎的玩弄;她母親也氣得立刻向相關(guān)單位提出投訴,控告談岳穎——
聽他輕描淡寫的說完這一段,文馥芃只覺得心驚肉跳,太可怕了。
「那為什么當(dāng)時……你沒有接我的電話?」她回想起眼睜睜看著他按掉手機(jī)時,心里仿佛被插上一把利刃的痛苦感受。
「因為我不想對你說謊,而當(dāng)時也不適合解釋!拐勗婪f淡淡說,「我們督察組的手機(jī)是有被監(jiān)控的,你不知道嗎?」
「有、有這種事?!」文馥芃失聲尖叫,「那你還一天到晚傳肉麻簡訊給我!」
談岳穎笑了,笑容充滿魅力。
「這就是為什么整個督察組,從我上司到所有同事,沒人相信我對楚瑩有任何曖昧的原因。挺方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