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餐,關(guān)友和付了帳,跟著余夢珊走出店外,兩人在紅磚道上對望。
清晨的陽光灑落,在兩張臉龐上調(diào)皮地跳起舞來,光芒刺眼,兩人一時都看不清對方臉上的表情,只覺得有種奇特的悵然不停地、不停地自心頭涌上,漲滿整個胸膛。
「那,我該走了!褂鄩羯菏紫却蚱瞥聊,嗓音微微沙啞。
「嗯。」關(guān)友和點點頭,方唇刺熱著,仿佛方才的吻余溫未褪。
「很高興認(rèn)識你!顾恍。
「我也是!顾参⑿。
「拜拜!顾龘]手。
「拜拜!顾矒]手。
兩人最后再看對方一眼,目光纏綿、膠著,似是要將對方的身影深深烙入眼底,然后同時轉(zhuǎn)身。
該回家了。余夢珊心想,只是一次偶然的相逢,就像一葉扁舟輕輕地在心海飄過,船過,水應(yīng)該無痕。
該回家了。關(guān)友和心想,他今天還有很多事要做,按照計劃,他也該去大賣場添購一些日常用品了。
該回家了,該分手了……
步伐,在滿滿的不情愿中遲疑地前進,忽地,余夢珊不顧一切地回過頭,關(guān)友和也幾乎在同一瞬間回頭。
她默默地望他,他也默默地回望。許久,她忽然笑了,靈慧的雙眼朝他眨了眨,就像昨夜—樣。
「喂,關(guān)友和,今天禮拜六,你有什么計劃?」
「我要去……」關(guān)友和頓住,「大賣場」三個字無論如何說不出口。一個大男人假日去逛大賣場會被她笑吧?「嗯,我有些事要做!
「什么事?很重要嗎?」也不算太重要,但這是他月初便排定的行程,既然排了,就一定要做,這是他
的原則。
「我前幾天一直在想,好久沒去游樂園了,本來想找以前大學(xué)同學(xué)陪我去玩,不過他們最近都沒空!顾θ轄N爛如花。
他癡癡地望著。「喔!
「所以,你要一起去嗎?」
「什么?」突如其來的邀請令他一愣。
「你要跟我一起去游樂園玩嗎?」她重復(fù)問題。
他愕然。去游樂園?他不知道幾百年沒去過了,而且一個大男人去那里,不奇怪嗎?何況他今天還有很多事要做,從下禮拜一開始,他的工作行程滿檔,也許還要出差,不可能抽出時間來整理家務(wù)。
他喜歡周遭環(huán)境干干凈凈的,見不得一絲凌亂,這關(guān)乎他能不能在工作上全力以赴,回家后能不能放松心情。
不行,他不能破壞既定的計劃……
「你不想去嗎?」她顰眉,語氣流露出明顯的失望。
他心一跳,驀地沖口而出。「我想去。」
「真的?」粉唇微彎。
「嗯,我想去!
兩人相視而笑。
在這一刻,他們都明白了,他們不想分開,只想跟這個剛認(rèn)識的人在一起,想多了解彼此一些,關(guān)系更親密些,想手牽著手,感受對方溫暖的體溫,還有自己甜蜜的心跳。
「那,現(xiàn)在就去?」余夢珊輕聲問,粉頰淡淡染紅。
「好!龟P(guān)友和點頭,視線落下,在她可愛的小手徘徊,終于,微顫地伸出大手,假裝不經(jīng)意地握住。
她身子一顫,驚愕地望向兩人交握的手。
他微赧,卻假裝沒注意到自己舉動魯莽!缸甙桑
「嗯!凰鹛鹨恍Α
。
快樂的一天。
兩個成年男女,像參加校外教學(xué)的小學(xué)生,捧著期待又興奮的一顆心,盡情玩樂。
他們不開車,買了兩張火車票,選了一班最慢的普通車,坐在車廂里慢慢跟著晃,每到一個車站,余夢珊都會好奇地探出頭看站名,和關(guān)友和討論。
他們談起了小時候,都愛坐火車,愛吃火車便當(dāng),記憶中那顆鹵得入味的鹵蛋,以及黃色的腌蘿卜,還在腦海里飄香。
接近中午的時候,有小販沿著月臺叫賣,余夢珊回頭問:「要吃嗎?火車便當(dāng)!
關(guān)友和點頭,掏出皮夾。
「不用,這個我請!顾柚顾,搶先付了錢,跟小販買了兩個便當(dāng),打開木片盒蓋!负孟悖
她驚喜地贊嘆,快樂地吃便當(dāng)。
關(guān)友和也陪她一起吃,恍惚間憶起他小時候曾許下心愿,希望以后能賺大錢,讓母親和自己都能吃遍山珍海味,如今他賺了錢,卻已經(jīng)嘗不出山珍海味是什么味道。
「好吃嗎?」她側(cè)過頭,問他。
他微微一笑!负贸浴!
列車轉(zhuǎn)了個彎,一幕碧海藍天的美景嵌進車窗。
余夢珊見了,不可思議地睜大眼!负闷!
關(guān)友和忍不住好笑。「別一副你從沒見過的樣子好嗎?你好歹也是在這個海島長大的吧?」
「可是每一次看,都還是覺得感動啊!」她朝他嘟了嘟嘴!改悴挥X得我們臺灣真的好美嗎?」
她更美。他笑望她。
他喜歡她變化多端的表情,喜歡她動不動就大驚小怪。
「嗯,不曉得還有多久才會到呢?」
他瞥了眼手表!高有很久。誰教你異想天開,選了這一班慢車?」若是照他的意思,絕對是分秒必爭,最好能搭飛機去。
「唉呀!這樣才有趣嘛。」她不承認(rèn)自己選擇錯誤。「這樣我們才能好好欣賞每一個小車站的風(fēng)情啊,你說對不對?」
他不置可否,只是笑。
其實快點到達,或慢點到達,他都無所謂,重點是這段時間都跟她在一起,這才重要。
她仿佛也看透他的想法,嫣然一笑。
到了下午將近四點,兩人才抵達花蓮海洋公園,買了星光票入場,余夢珊首先拉著關(guān)友和直奔海啄海獅秀,看完動物們可愛的表演,又瘋狂地玩了幾項游樂設(shè)施,她便提議去坐纜車,從空中看夕陽美景。
遠處,是深藍的海平線,金色的、橘色的、紫色的云在天空翻涌,悠緩地,與海平線融成一體,光線朦朧、迷離,像舊時代的照片,令人心動,卻又有種莫名的傷感。
「好漂亮。」照例,余蘿珊又如夢似幻地贊嘆。
關(guān)友和聽了,忍不住爆笑!肝揖椭!為什么我一點都不意外呢?」
「你笑什么啦?」她不服氣地瞪他。
笑她什么都感動,什么景色落入她眼底,都是美得不得了。
為什么她總是這么快樂?她有不快樂的時候嗎?
關(guān)友和凝視她翹起的粉唇,忽然又有股沖動想吻她。好可愛的一張嘴,好可愛的女人……
他心怦怦跳,強自克制著欲望。
他不記得這輩子什么時候曾有過這樣怦然心動的感覺,小時候忙著念書,長大后忙著賺錢,雖然短暫跟幾個女人約會過,卻從不曾認(rèn)真交往。
但他,卻很想對她認(rèn)真,很想永遠跟她在一起。
只是,她會喜歡他這樣一個毫無情趣的木頭男嗎?
「喂,你干么一直看著我?」她喃喃問他。
他不知道,只是目光定在她身上了,就是怎么也移不開。
她被他看得臉紅紅,頭昏昏,看得全身都躁熱起來,看得丟了三魂七魄,理智也飛了,女性矜持也忘了。
她不知不覺傾身湊向他,輕輕地,攫住他很剛硬又很柔軟的唇。
這回,換她主動吻他,在溫柔的夕陽余暉里。
他們吻得甜蜜,吻得渾然忘我,只想就這么吻上一輩子,永不離分——
「關(guān)友和,我們交往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