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焚燒著。
好熱、好燙,緩緩睜開眸子,視線所及沒有一處完好,全被大火吞噬了。
這是什么地方?她怎么會在此處?
眼前的火舌猖狂地叫囂,驀地,有個東西自火堆中竄出,被火烙包圍的東西已經燒得分辨不出原來是什么了。
春萼嚇了一跳,看了好久才發現那個焦黑如枯枝的東西是手臂,她立刻想伸手將對方拉出火堆。不料,一把銳利的劍在她面前閃過,筆直沒人眼前那副軀體,接著,一聲凄厲的慘叫之后,手臂動也不動了。
月魄?
她瞪大眼,緩緩抬頭,發現竟然是月魄,她出聲喊她,他似乎聽不見。
似是察覺眼前有著什么,他伸手觸摸,指尖慢慢伸出去,最后停在她眼前,確定空無一物后,整個人隨即往后退,收劍、離開。
春萼完全不清楚自己身在河處,最后只好跟著月魄走。
每走幾步路,月魄總會停下來往后看一看,然后再繼續往前,她喊他也不見他回應只好默默跟著他,他走得很慢,很像是在等她,不時地回頭、不時地停下。
她不清楚月魄為何看不見自己,一面走一面回想她怎么會在這里,她只記得今天一如過去,夜里枕在月魄身邊入睡,莫非此刻是在作夢?
那她現在難道是在月魄的夢里?
月魄又停下腳步回頭了。
他總覺得有著什么跟著自己,然而回頭卻什么也看不見,他并不厭惡這種感覺,相反地,甚至還有一點喜歡,因為跟著他的“東西”令他感覺舒服,所以才刻意放慢腳步,讓那“東西”繼續跟著。
他習慣朝西行,追著金烏的腳步,每當時間快要結束之前,他總是會眺望西方,沒有理由,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要朝西。
總之,那是他唯一的習慣。
走了不知多久,他終于停下腳步,感覺到身后的“東西”一靠近自己,他席地而坐,那“東西”也坐下來與他并肩,一同望著快要墜落的落日。
他總是一個人,沒想到今日有個“東西”陪伴,有些怪異,卻又不討厭。
只是能感覺卻看不到有一點可惜。
“你……究竟是什么呢?怎么會跟著我?不過,無論你是什么,我們相處的時間也不多了,不是獨自看這最后的落自,我已經很滿足了……有時候……我不禁會想為何會有我的存在?我究竟是活著還是已經死去了?”他神色平靜地問。
月魄,你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
她不懂月魄怎么會突然說出這些話,什么是最后的落日?什么又是為何會有我的存在?月魄明明就活生生在她眼前,怎可能是死豹?
春萼……
春萼,該起來了……
是誰在叫她?
是誰的聲音如此溫柔?
緩緩睜開眸子,是月魄溫柔的笑臉。
“你睡得太久,該起來了!
春萼這時才發現自己握著月魄的左手。
“月魄,我剛剛做了一個夢。”
“什么夢?”
“我夢見……”春萼本想說,繼而想到只是一個沒頭沒尾的夢說出來也沒有多大意義,于是做罷!拔彝恕!
“忘得真快,不過只是個夢而己,也沒必要太失望!彼Φ馈
“嗯,我知道了!
真的只是一個夢而已?杀M管是夢,卻也未免太真實了,她不免想到那會不會是月魄不愿說的過往?
她直盯著他看。
夢里的月魄,眼神無情,跟眼前的他截然不同。
“怎么一直盯著我看?”
“……月魄,你是不是喜歡落日?”
“你怎么知道?”這是他的秘密。
春萼神秘一笑!安桓阏f!
假若夢中的月魄真是過去的他,且不管如何,如今的他和過去已有不同,那么,追問太深又有什么用,她只要看著眼前的月魄就好。
月魄沒再追問,靜靜往前走。
昨夜,不知何故,他竟然睡著了。
他從來不睡,即便上一回春萼哄他入睡,他也只是閉上眼睛而己,根本沒有入睡,然而不知何故,昨晚他居然睡著了,還睡得頗沉。他夢見了一些過去的記憶,還有……她,他夢見春萼始終陪在自己身邊,甚至還陪著他遠跳最后的落日……
最后的落日如今卻不存在了。
“月魄,我們今日去宇風鎮吧,前天聽人說宇風鎮的綠豆酥非常有名,我們去嘗嘗看。”春萼領在前頭,眼底填滿期待。
“好。”月魄不曾讓她失望。
又夢見月魄了。
這次不如前日茫然,春萼發覺好像要握住月魄的手入睡才會作夢。
不,應該說是入了月魄的夢里,他的夢總是燃燒火焰,他左手上的劍總是染著鮮血,有他的也有其他妖魔的。
他的眼神依舊淡漠無情,眼底的殘絕永不褪去。
第二次入他的夢,他依舊在殺,莫怪他想前往天罪崖。
只是,他究竟為何而殺?
她想問,無奈清醒的時候,月魄不會回答,入了他的夢,他卻聽不見,只能默默跟隨,試著在夢里多了解他一點。
他發覺又是那個“東西”跟著他,看不見是什么,他只感覺得到那“東西”并無傷害他的意思,也十分脆弱,好似只要他一握緊拳頭便能捏碎了。
從來,沒有一個“東西”能跟他跟得那么近,總覺得那“東西”似乎不害怕自己。
他往前走,那“東西”便跟著他,他停下,它也剛好停住,挺有趣的感覺。
而且,說也奇怪,他并不討厭那“東西”,即使被它纏上也無所謂,在他等候的同時,這“東西”算是他一個小小打發時間的消遣。
倏忽,強烈的魔氣靠近——
“閃開!”他開口,左手反射性地提起,銳利的劍俐落地擋住這股近逼的攻勢。
春萼也被這交鋒震飛了幾丈遠,她爬起來連忙站在遠處觀看。
原來是好幾十只魔物同時攻擊月魄,只見他俐落反擊,一點也不遜色,然而完全不懂的她依然替他捏了把冷汗,她只能祈求月魄不要受到傷害。
幾番纏斗之后,月魄果真勝過那些魔物,一一將他們的頭斬下,他們的身體隨之焚燒,一時間,白煙冉冉幾乎要遮蔽了春萼的眼睛。
她看著月魄佇立在火焰之中,左手持劍,劍鋒上的血不停滴落在地上,而他的胸前也有一道怵目驚心的傷口,如此的他更勝前日的可怕。
他深怕他們的魔氣會影響了那個“東西”,因此速戰速決,一點也不留情,然后當他踩著勝利的步伐朝著那“東西”走近,竟察覺它逐漸退后。
他不解,然后低頭發現自己身上沾滿了淋漓的鮮血,它嚇壞了嗎?
“你……怕我是嗎?”
也對.是該怕的,他這模樣任誰見了都會膽顫,更遑論連個形佐都沒有的“東西”。
“你走吧,別跟著我,跟著我沒好處!敝粫匆姼嗟臍⒙荆匆姼嗟难,然后更害怕罷了。
反正自始至終他總是獨自一人,已經習慣了。
“唔……”他忽然捂著胸前的傷勢。
那該死的魔物,竟在武器上淬了毒,或許他的能力無人可及,即使受傷不管也會饅慢復原,唯獨中毒,他束手無策,看來必須先回去一趟了。
春萼見他眉頭輕皺便知他傷得很重。
月魄總是習慣將自己的感覺藏在心底,他似是習慣忍耐,因此,能讓縫皺眉,肯定傷勢不輕;月魄看不見她,也還沒確定他的劍會不會傷害自己,但她還是主動靠近,伸出手按住他的胸口施展力量。
他立刻感覺一陣暖意充滿身體,他閉目,感受這股力量治療他的傷口,同時他也運氣將體內的余毒逼出,過了一會兒,他睜開眼,眉心舒展開來。
春萼這才放心了。
“多謝你。雖然我不清楚你是誰,不過還是很謝謝你,然后,我要給你一個忠告,離我遠一點,我無法顧著你的安全,所以有多遠便離我多遠,太靠近我你只會受傷,懂了嗎?”他喜歡這“東西”,實在不想害了它。
可是她只想跟著他而已,她又慢慢靠近,她不是怕他,只是一下子不能接受他身上的血腥。
他發現它持續跟在自己身后,終于回頭低喝道:“快滾!”
春萼被他的表情嚇了一跳,身影瞬間消逝在月魄眼前。
睜開眼睛之時,她仍握住月魄的手,而他直視前方。
“月魄……”原來是睡醒了。
“醒啦,睡得可好?”
“……很好。”她仍是決定什么都不說。
“那就好,對了,前頭不遠處有座寺廟,待會兒你過去參拜,跟著我太久,你多少需要凈化一下,免得受我影響!彼偸莾炏忍嫠。
“我不怕!
“但我擔心!
“……好吧,我去。”上次寺廟的師父送他一串佛珠,她始終帶在身上,最近她發現佛珠有些臟了,進入寺廟參拜對佛珠應該也比較好,于是在整理梳洗一番后,她獨自前往寺廟參拜。
她誠心上香,雖然總覺得自己是神仙還要拜神仙有點怪,不過仍是畢恭畢敬,未了,她解下佛珠用加持過的圣水洗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