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過后,孟語遷帶著范仲陽來到一家頗具特色的咖啡廳。
孟語遷一直顯得心不在焉,因為關明熙都沒打電話來。
是醫院的人沒告訴他嗎?還是他發生了什么事?以前他都會趁下個刀的空檔,主動打電話問她在干什么……“學妹,你記不記得這件事?”范仲陽沒錯過孟語遷的恍神,因她的態度和昨晚的熱切大相徑庭。
他故意取笑著:“怎么了?明熙不在身邊就想念他啦?”
“哪有呀?”孟語遷不自覺流露出戀愛中女人的嬌羞,“抱歉,我在想一些事……學長你剛剛問我什么?”
范仲陽也不再糗她,因他的目光直盯著隔壁桌的辣妹,對方也有意無意對他放電!拔艺f……臺北何時出現這么多正點的女人?每個都很敢露,和加州的女人有得比哦。”
“有好身材當然敢露。”孟語遷循著范仲陽的視線望去,這才知道范仲陽也是“外貌協會加海咪咪俱樂部”成員,心底頗不以為然,“現在連國中女生的身材都很好,她們也都很敢露,尤其夏天……”
“對了,說起國中生,我倒想起以前在‘康林’時的情形!狈吨訇柮硷w色舞地提及往事,“你記不記得以前我們學校有個‘太平妹’超有名的?我不記得她的名字,好象跟你同一屆的……”
一提起那三個字,孟語遷身體一僵,臉色頓時變得鐵青,“好象有……但我不記得哪一班……”
無視于她僵住的笑容,范仲陽興致勃勃地說下去,“那不重要,但是你知道這個綽號的由來嗎?那是有一次……”
他比手畫腳地描述著纏繞孟語遷十幾年的噩夢,完全沒注意到她的眼珠子開始噴火,“……當明熙回了一句:‘平的,會有什么感覺?’我就脫口而出‘太平妹’這個綽號,沒想到馬上紅遍全校,哈哈……不知道那個太平妹現在怎么樣了?她才應該去找明熙整一下……”
“你說……‘太平妹’這個綽號是你取的?”孟語遷半瞇著眼眸,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問著。
她一直以為綽號是關明熙取的,因此恨他十幾年,之前還理直氣壯地對他索取補償……沒想到真正賤嘴的竟是她暗戀的范仲陽。
經過關明熙的開導,她雖然對身材不太感到自卑,但這口怨氣怎么也要討回。
“是呀,怎么了?”范仲陽終于看出孟語遷的不對勁,“你還好嗎?”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孟語遷身子往前一傾,示意范仲陽跟著往前傾,“我有太平妹的消息!
“真的嗎?她的身材還是一樣嗎?”范仲陽感興趣地問著。
“她……正坐在你面前,而且……”孟語遷跟著拿起桌上的兩杯開水往范仲陽頭上澆下去,“她很生氣,氣到極點。”
范仲陽被淋得一身濕,整個人跳起來,難以置信地看著孟語遷!澳恪
“你不知道這個綽號對我是多大的傷害,這樣的回報算是客氣了,賤嘴男。”孟語遷冷靜地瞪著范仲陽,算是對過往做個了結,她不再感到氣憤或屈辱,只是松了一口氣。
原來她一直錯怪了關明熙,但他為什么不反駁她呢?她不想再理會范仲陽,此刻她只想見關明熙,她想聽聽他的聲音,想跟他道歉……丟下一身濕的范仲陽,孟語遷拿起包包沖出咖啡廳,無視于周遭客人投來的異樣眼光。
沖出咖啡廳后,看看時間已快六點,孟語遷心想關明熙應該開完刀了,她拿起手機又撥了電話,發現他的手機沒開機,她隨即撥了診所的電話,柜臺小姐卻說院長已經離開醫院……他會不會回家了?孟語遷收起手機,招了部計程車,希望能在他回家之前等在家里。
一回到家里,她正慶幸關明熙還沒回來,卻在房間床頭柜上發現一張紙條,上頭寫著:
我去美國開會,你想離開隨時都可以。
短短幾個字,孟語遷卻反覆看了半個小時,心情由錯愕,失望再轉為憤怒。
什么嘛,誰說要離開了?她只不過是和范仲陽多聊幾句,又出去了一次,這男人到底在吃什么醋啦?就這樣一聲不響跑出國,害她這么急著回家跟他道歉……他是把她當成那種見異思遷的女人嗎?
“笨蛋!泵险Z遷氣得把那張紙條揉掉丟進垃圾桶,決定等關明熙回來后好好跟他理論一番。
一個星期后,關明熙開完醫學會議回到臺灣。
本來他打算派院里另一個醫生參加會議,但孟語遷的事讓他臨時決定由自己前往參加,這樣她可以趁自己在不時搬走,免得她感到尷尬或為難,雖然,他無法肯定她會不會有一丁點的遲疑。
在洛杉磯這段期間,他認識了一位全球航空的空姐,她的溫柔甜美是每個男人夢寐以求的對象,或許快點發展另一段戀情,就能盡快忘掉前一次的痛……理智告訴他該早點忘掉孟語遷,但心卻跟他唱反調,盡管只是自己一廂情愿,但他就是無法割舍對她的愛戀。
“唉……”電梯到達家門口,關明熙持著鑰匙的手卻有些猶豫,他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沒有她的屋子。
最后,他還是開了鎖,卻無法推門而入,里頭似乎被上了暗鎖。
懷疑是小偷入侵,他正想打電話給警衛時,里頭卻傳來開鎖聲,門很快被開啟,一張魂縈夢系的小臉映入眼簾。
“回來啦?”孟語遷幫他打開門,故意裝作很冷淡。
這壞蛋,一去就是一星期,害她晚上都睡不好,一聽到風吹草動就以為他回來了……沒料到她還在,死絕的心臟忽然一陣狂跳,關明熙差點沖上前抱起她轉圈圈,但他很快斂起不該有的欣喜,或許,她還有需要他的地方,也只有這樣的她才會留下來……“嗯!彼亓艘粋字,面無表情地將行李拿進房間,準備沖個澡除去一身疲累。
見他的臉竟比自己還臭,好象一聲不響離家的是她,孟語遷有點火大,她跟著沖進房間,嘟著嘴問道:“不吭一聲就出國一星期,回來就只有‘嗯’聲哦?”
關明熙不懂她為何還能這么理直氣壯,“那你要我說什么?”
“當然是說‘對不起’呀!泵险Z遷激動地揮著手,對他的冷淡感到委屈,“你不知道我這幾天一個人在家都睡不好,你還一副沒事的樣子……”
“我以為……你離開了!标P明熙停止整理行李的舉動,難以置信地看著孟語遷,聽她的口氣有些哀怨,心里不禁猜臆著,莫非……這表示她想念他?
“我跟誰離開呀?”孟語遷怨他胡亂猜測她的心意。
“仲陽呀。反正在女人眼中,他比我有趣多了……”關明熙故意說得滿不在乎,口氣卻掩不住酸澀。
“不要再提起那個爛人!币惶岬侥莻名字,孟語遷便一肚子火,連忙將憋了整星期的氣一吐為快,“我本來還以為他是個幽默風趣又很陽光的人,誰知道他才是真正的‘賤嘴始祖’,這口悶氣憋在心里十幾年,那天要不是他提起,我還不知道‘太平妹’的綽號是他取的,虧我暗戀他好幾年……”
她連珠炮似地說了一堆,氣憤之下卻將當年的少女情愫脫口而出。本以為他會安慰自己,但他的臉色卻愈來愈凝重。
“你真的和仲陽見了面?什么時候?”
“就我們見面第二天呀,他打電話約我……”孟語遷氣急敗壞地描述著兩人在咖啡廳發生的事,“……后來我好想趕快回家告訴你這件事,你卻一聲不響就出國了!
聽她氣呼呼地咒罵情敵,關明熙心里卻沒有任何喜悅。
他們第二天就背著他見面……要不是知道當年“太平妹”這個綽號是范仲陽取的,此刻兩人或許正打得火熱,而且她還親口承認喜歡他。
“你怎么都不說話?”見他非但沒有安慰自己,還擺出她做錯了什么的表情,孟語遷心里超不爽。
“如果……你沒發現當年的綽號是仲陽取的,情況就會有所不同吧?”他直接點出事實,微笑的表情看來卻極盡嘲諷。
孟語遷再次被他的胡亂猜臆給惹火。“什么情況不同?關明熙,你當我是那種見異思遷的女人嗎?”
她都還沒算這筆賬,他竟然還是這么看待自己,她都留下來了,這意思不是很明顯嗎?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這樣的女人,我只知道你喜歡的人從來不是我。”
“你又知道我喜歡誰了?”她的目光更冷。
“你喜歡仲陽,從很久以前就開始了,相反地,你從以前就討厭我,會跟我在一起只是因為需要我……”他終于攤牌,說出自從兩人在一起后懸在心里的忐忑和猜臆,并暗自期待她會反駁,安慰他說這一切都是他想太多,其實她是愛著他的,但她的反應從來不在他的掌握中。
“如果我討厭你,干嘛和你……上床又住在一起呀?”他到底把她當成什么樣的女人呀?
“女人有時候只是習慣一個男人,但那不是愛!标P明熙最終的目的就是要逼出她的真正心意,不想再懸著一顆心,即使她親口承認不愛自己,那他也認了。
“你……可惡!泵险Z遷根本無法猜透他的心思,只覺得他的話很瞧不起人,氣得當下出手就要呼他巴掌,關明熙卻出手抓住她的手腕,受傷的兩人就這么互瞪著對方。
老天。他是那么地愛她,最后得到的卻只是一個巴掌嗎?關明熙悲傷地想著,滿腔的愛意得不到回報,只能藉由占有她的身體取得短暫的滿足和溫暖。
他的手臂一緊,快速低頭攫住因生氣而漲紅的唇,報復似地蹂躪著……
隨著此起彼落的喘息聲漸漸停歇,關明熙再次將埋在懷里的嬌軀攬緊,在她汗濕的額頭印下一個吻,身體卻冷不防地被推開,接著響起清脆的巴掌聲。
孟語遷起身以控訴的語調指控著:“我恨你!
她以最快的速度下床穿上衣物,然后轉身從衣柜里拿出一個行李袋,將屬于自己的用品掃進袋子里,蒼白的臉上始終沒有表情。
“你這是干什么?”關明熙很快穿上褲子,無奈地問著。
“我要離開,如你所愿!彼龥]看他。
他趕緊奪下她的行李袋,“為什么?你不是愛我嗎?”這女人怎么搞的?好不容易確認雙方的心意,轉身又要離開……孟語遷一把奪回旅行袋,惡狠狠地瞪著他,“那是被逼的,而我最討厭別人逼我說出不想說的話,”那樣的逼供讓她感覺自尊心蕩然無存,程度更甚于“太平妹”帶給她的傷害。
“語遷,你聽我說……”關明熙拉住她的袋子急著解釋,都怪他太心急,早知道她的個性逼不得,就不該用這種方式……這下雖然得到自己想聽的,但反彈的力道卻更大。
“沒什么好說的,這下你可得意了。”
那瞪視的眼神象看仇人似的,關明熙知道她正在氣頭上,說什么也聽不進去,只好放手。
“唉,你不懂我……”他邊解釋著,邊轉身拿起西裝想掏什么,一回頭卻已不見孟語遷的人影,只聽到大門重重地被關上。
關明熙愕然地坐在床上,這才發覺臉頰很燙。
他以為拔掉了刺猬的刺就可掌控一切,沒想到滑溜的動物才是最難掌握的……
第十章
孟語遷度過生平最難捱的一個星期。
本來鐵了心想離開他,但回到自己的小窩冷靜一晚后,火氣便消了一半,期待悄悄浮現。
以為關明熙第二天就會前來懇求她的原諒,然后接她回家,因為她非常清楚他有多愛她!但整個星期非但不見他的蹤影,連通電話也沒有,這讓孟語遷更覺得下不了臺。
哼!他最好別來,不然肯定沒讓他那么好過!孟語遷雖然在心里這么咒罵著,但晚上駐唱時,一雙眼眸卻總是不經意地瞥向角落,等意識到自己的行徑有多愚蠢時,才趕緊轉向別處。
難道……他說愛她只是隨便說說?不然怎么都沒消息?還是發生了什么事?等待的時候愈久,她就愈不安,壓根就忘了當初被逼問的憤怒。
一唱完整場,她頹喪地回到休息室,曈曈卻匆匆推門而入。“語遷,我跟你說,我剛剛看到關醫生……”
一聽到“關醫生”三個字,孟語遷反射性地坐直身子,眼眸閃著興奮的光采。但一想到他耗了一個星期才來找她,不免擺起姿態!昂,我都唱完了才來!”
“他沒來‘凱諾’啦!我是在附近的餐廳看到他……”曈曈為自己倒了一杯水,好似剛跑完百米,“剛剛我和朋友經過中山北路那家法國餐廳,剛好看到關醫生在里面,而且……”
孟語遷原本雀躍的心頓時冷卻,曈曈的欲言又止讓她掩不住急切。“而且怎樣?”
曈曈遲疑了一下,才緩緩說出看到的景象!八鸵粋漂亮的女生一起吃飯……”
孟語遷聞言臉色立即刷白,緊抿著薄唇不發一語。
原來,留戀的只是她自己,他根本沒追回她的打算,甚至有了新歡……這樣的認知讓她的心痛得像是被撕裂一般。
“語遷,你還好嗎?”好幾天沒見關明熙來“凱諾”,大家都猜到兩人可能吵架了,但誰也不好意思追問,因為孟語遷一向不喜歡談及私事。
曈曈知道她已經搬回士林,如今事實擺在眼前,她真不知道怎么安慰好友。
“我沒事……”孟語遷撐著最后的尊嚴,故作瀟灑地聳聳肩,“他要和誰吃飯是他的自由,我管不著!
她起身背起包包,即使在好友面前也不愿表現脆弱。“我走了……”
從那垮著雙肩的纖弱背影,連神經大條的曈曈也看出孟語遷心里有多難過,但她的愛面子,只能讓好友為她干著急。
☆☆☆
孟語遷肯出“凱諾”后便失魂落魄地在街上游蕩,不知不覺來到中山北路。迎面的刺眼車燈讓她回了神,一抬頭往四周望去,這才發現她已來到曈曈說的那家法國餐廳。
她本能地從落地窗望向里頭,一眼就看到靠窗位置的關明熙,以及坐在對面的女人。
像是腳底生了根,她動也不動地站在原處凝望著他。
多日不見,他看來神采奕奕,絲毫不見任何思念她的跡象;而她卻是做什么事都意興闌珊,腦子里分分秒秒都是他的身影,這實在太不公平了!
而且,瞧他一副談笑風生的模樣,顯得對那個女人極感興趣,甚至可以用熱絡來形容,那燦爛的笑容深深刺傷了她的心。
難道他早就有了新歡,才想出那樣的方式逼走她,甚至拿范仲陽的出現大作文章?難怪他一轉身就投入別的女人懷抱!
千百種最糟糕的猜測在她腦中翻騰,隨著從胃部竄升的酸液,讓她喉頭像是被什么哽住,孟語遷不知道那是什么情緒,但她必須發泄出來,否則她會發狂!
她快步走向餐廳門口,推開玻璃門——
忍了一個星期,關明熙一直按捺著心里的蠢動不去找孟語遷。那天她的表情如此決絕,更甚第一次在醫院認出他時的憤怒,這讓他有些膽怯。
逼出來的愛是真心的嗎?他后悔自己的強迫行為,好似硬是討取愛情的勒索犯,所得到的承諾應該也是不情愿的吧?因此,他決定冷靜一下,想想下一步該怎么走。
或許先從這段一廂情愿的感情抽離,會讓自己看清許多事。于是,他約了上次在頭等艙認識的空姐莊善云,她那隱藏在優雅端莊外表下的真實個性,讓他對她產生了興趣。
她和孟語遷的個性可說完全相反,他要確定的是,在孟語遷身上碰了壁,是不是他根本愛錯人了?他該找的是像莊善云這種溫柔、看來較好掌控的女人。
事實證明——他錯了!
整個晚餐時間,他都忘了將心放在該有的位置,它似乎有自己的意識,悄悄遠飏至孟語遷身上。
“你一向這么優雅嗎?”用完餐后,看著莊善云以白色餐巾抿了抿嘴,關明熙搖晃著紅酒杯強迫自己回神,不想冷落眼前看來極為善良的女人。
莊善云慢條斯理地折好餐巾將它放在餐盤旁,臉上帶著禮貌的微笑!拔也挥X得自己優雅,我只是不習慣太急躁!
“哈哈,我也很難想像你表現出慌亂的模樣……”關明熙倒覺得正經八百的她有種值得被開發的潛能,大多數男人都會想親自揭開她那優雅面紗下的本能。
但是現在的他卻有些意興闌珊,因為他的心已被一張哀怨的小臉給占滿;而且,他也感受不到莊善云的絲毫熱誠,她的心也不在該有的位置。
“我想……一定有個幸運的男人曾見過你手足無措的樣子!彼娴暮苄蕾p莊善云的單純。
“我想,這不該是我們討論的話題……”話一出口,莊善云的臉又紅了。
關明熙卻故意逗弄她。“或許,我可以當個很好的聽眾,讓你傾吐心事!
“關醫師何時改行當心理醫生了?”盡管有種被識破心事的窘迫,但他的直率也讓莊善云的情緒稍稍放松!拔蚁搿闶紫纫一氐,應該是自己的心!
莊善云直覺眼前的男人不是真正對她有意,反倒是想透過她尋找什么人的影子,那是身為女人的直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