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知儀走到褚司容面前將那幅畫放到一旁,本以為他不會馬上看,沒想到他將畫拿到面前,先是蹙眉,接著抬頭看她。
“這是綺羅苑的一角,小樂看不出來,你應該一目了然。”她笑著道。
他故意一挑濃眉,“所以?”
“所以我是鞏棋華,我們……咳,”就算已經厚著臉皮說了好幾回,但她還是沒辦法不臉紅,“應該要成親的!
他仍是一臉的不置可否。
“這樁婚事你又不吃虧,為什么不能答應呢?”她有點小哀怨,出入宰相府已有段時日,但她最想進去的綺羅苑竟然進不去。
為什么不能?他也反問自己,他的目光再落回畫上。
她這回畫的是桃花源的外觀,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畫綺羅苑里的景色,前幾次有庭院、廳堂,甚至是那一大片桃花林,以及桃花源中的布置擺設……
“如果我不是鞏棋華,怎么可能這么熟悉綺羅苑的一切?”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意味深長的看著她,但還是沉默。若是有心人,找個武功高強的人入內一探,要畫出這種圖又有何難?!
“說真的,雖然現在跟你在一起也很幸福,但成親后相處的時間就能更多了,我在這里也比較不會有什么不好的閑言閑語……”雖然王府的人都很放縱她,可她也稍微要顧一下王府的名聲。
褚司容依舊只看著她,不言語。
她咬著粉紅下唇又道:“不過我爹跟你說過了吧?咱們的婚事只有一個條件,那就是我不做小,不過容許你保留與阮芝瑤的夫妻情誼,她得做側室!
睿親王就算要提,看他一張冷峻的臉,恐怕也說不下去吧,所以他并不知道,但他沒必要告訴她。
他冷漠的反問:“我為什么要聽你的?”
她重嘆一聲,“因為我是鞏棋華,你就這么難相信?”
要他怎么相信?雖然他的心開始在淪陷,如果她真的是鞏棋華,兩人再續前緣有多好……但世上真有重生一事?他不想自欺欺人。
她太了解他了,光看他黑眸里的漠然,就知道他壓根不信,但從另一個角度看,那表示他對鞏棋華有多執拗,即使她死了,還是將她放在心上呢。
思及此,陳知儀笑了出來,“好吧,我再想想,我們之間偷偷做的事不少,總會讓你信我的!
如棋華一樣的樂觀,一樣的不怕他這張冷峻的臉孔。
“我去看完老太太再回去!比缓笤購哪橇镞M綺羅苑,她在心里偷偷想著,不料她才走個幾步,身后就傳來裙司容的聲音。
“別想再趁機從那里溜進桃花林!
她輕嘆一聲氣,再回身看他,“你看我連小路都知道,你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
“總之,那里只屬于我跟棋華!彼鏌o表情的道。
又來了!她真想翻白眼,說到底他就是不信她,幸好她的個性就是愈挫愈勇。
藍藍天空下,秋風瑟瑟,陳知儀跟小樂跨過幾重月門才來到澄園。
一如近日,陳知儀坐下來跟鞏氏墟寒問暖,還帶了一盒上好人參,交代丫鬟們要日日沖泡,讓老夫人日飲養生,好長命百歲。
“郡主真的很關心老夫人!鄙忓\笑說著。
陳知儀僅是微微一笑。四年了,她換了張臉,當年的蓮錦自然不識得她,倒是陪嫁丫鬟荷芯在三年前也讓祖母作主外嫁,聽說日子過得不錯。
鞏氏年紀一大把了,是真心是虛偽,她心里清楚,也因此更不舍陳知儀誤了自己的終身。
思及此,她主動提及擱在心里數天的事,她凝睇著正喝了口茶的陳知儀,“老身聽說郡主是真的很喜歡我們司容,甚至不在乎他有正室通房,可是真的?”
她放下杯子,雖然羞澀,但堅定點頭,“是的,祖母!
這么直接的回應,鞏氏還真的嚇了一跳,但畢竟年長,她很快地回神,語重心長的道:“郡主這聲祖母叫得親切,還總會往老身這院子來瞧我,性子就跟……”想到香消玉須的鞏棋華,鞏氏心里一酸,搖搖頭道:“總之,司容不適合你,他不會愛上你的。”
聞言,小樂在一旁偷偷點頭。
“我有信心,祖母不用替我擔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彼溥涞嘏呐乃氖。
在澄園陪鞏氏聊了半個時辰,陳知儀才乘轎返回睿親王府。
剛入府她便轉往秋閣苑要跟萬氏請安,不料正屋多了幾名穿著雍容華貴的客人,個個穿金戴銀,只是年齡大多在六、七十歲之間。
她不由得一愣,“這是……”
“哎呀,我家儀兒回來了,來來來,祖母替你介紹這幾個慣會疼人的主!
經由萬氏滿臉笑容的介紹,陳知儀方知這幾個貴客的身分,他們分別是牧氏的母親、姨母、舅媽等人,其中一個是萬氏的手帕交,萬氏特地讓手帕交把人都約來。
陳知儀一一微笑,嘴甜的打招呼。
眾人對她的傾國之貌與討喜小嘴贊不絕口,“桃腮杏眼,真像是玉琢出來的人,往后嫁給誰便是誰家的福氣!
聽到這,萬氏倒是開門見山的道:“幾位太太都是知曉老身個性的,有什么說什么,不瞞幾位好姐妹,我這寶貝誰也不喜歡,偏就喜歡上當朝宰相,日后想嫁給他呢,屆時還請你們多幫襯!
眾人一聽,便想起那個嫁進宰相府當主母的牧氏,這下便明白萬氏的用意,但眾人毫不介意這種事,畢竟能讓萬氏以姐妹相稱,是讓人受寵若驚的。
“要真有緣分,那是一定的!
“是啊,老王妃實在不必這么客氣,若郡主真的能跟希媛成為婆媳,瞧郡主生得多討人喜歡,希媛也一定會喜歡郡主。”
希媛便是牧氏的閨名,話說到這,不管是真心話、客套話,此起彼落都是好話。
萬氏笑容滿面,陳知儀彎唇淺笑,加上陸陸續續送上桌的美味茶點、醇香好茶,氣氛佳、聊興盎然,在送牧家幾人離開時,萬氏還備了伴手禮,讓牧氏的娘家人個個心花怒放,還不忘邀請二人也撥冗到訪,定會盛情款待。
“一定、一定。”萬氏笑咪咪直點頭。
直到一行人全離開后,萬氏才遣退下人,以便詢問孫女與褚司容的新進展。
陳知儀搖了搖頭,挫敗的表情已說明一切。
“無妨,再努力吧,那也代表他對你的感情是真的,”萬氏頓了一下,又道:“日后別忘了跟牧家人多親近。”
“是。”
“可以拿送珍貴水果、昂貴布料的機會多走動,到牧府就花點時間喝個茶、聊聊天再離開,總之務必要與她們熟稔了!比f氏一再叮嚀,她處事圓融,很多事也比孫女想得縝密。
陳知儀有些疑惑的問:“不是應該要跟宰相府里的人熟嗎?”
萬氏笑笑的握著她的手,“不!牧府那些人可是你成功嫁進宰相府后能讓你在府中站穩腳步的關鍵,你可別忘了,宰相府內的大小事是由誰在管的?”
是牧氏當家!陳知儀很聰明,一點就通。
之后她便從善如流,時時上牧府串門子。所以她很忙,牧府要去,宰相府更要去。但每到宰相府,捫心自問,她最不希望遇到的就是阮芝瑤跟褚芳瑢。
尤其是阮芝瑤,最是尷尬。多走動幾次她便更確定,阮芝瑤跟褚司容這幾年一樣處不好,甚至常惡言相向,所以這次她反倒對阮芝瑤沒有那么多愧疚。
不過或許是她的目的太明顯,阮芝瑤一開始就很討厭她。
見到貴為郡主的自己,阮芝瑤本該行禮,但屈膝行禮時,她的眼神總是帶著一抹不悅,話也說得刻薄,大多是“郡主真得空啊”之類。
所以若有可能,自己總是盡量避開她,但府里就這么大,偶遇還是會發生。
此時,陳知儀在小樂的隨侍下,甫從回廊的庭園走來,就意識到兩旁的下人先向她行禮問好后,有志一同的看向另一邊的亭臺,她順著目光看過去,就見到阮芝瑤、褚芳瑢、褚司廷及巧兒等人。
“走吧,人家是郡主,我們得主動過去行禮!比钪ガ幰灾挥袔兹寺牭靡姷囊袅康。
褚芳瑢揚起下巴,口氣可酸了,“還沒嫁進來呢,老往咱們府里跑是怎樣!
“你這嫁出去的女人常回來住才奇怪。”褚司廷想也沒想的出口駁斥。
褚芳瑢氣得語塞,狠狠瞪了她二哥一眼。
“不過她長得真美……”楮司廷吞咽了一口口水,看著陳知儀那傾國傾城之貌,粉粉嫩嫩的櫻唇,害得他的心瘸痛的,好想一親芳澤。
“人家可是睿親王府的金枝玉葉,不是你能碰的!比狗棘尦爸S提醒,引來褚司廷的一記怒瞪。
“走吧,人家可往我們這里走來了!比钪ガ帥]好氣的瞪兩人一眼,率先往前走。“郡主可真是閑啊,天天往這兒來!比钪ガ幭惹ヒ桓:螅粗簧砭c羅綢緞的陳知儀,不得不承認她年輕美麗、氣質高貴,的確是世間少有的絕色。
說來她敢對堂堂郡主這么不敬,也是因為這幾日的言語試探后,發現陳知儀和善有禮,自然敢得寸進尺了。
阮芝瑤不知道的是,如今的陳知儀早已不是過去那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鞏棋華。
“相爺心系天下百姓福祉,與皇上日日商討國事,本郡主佩服敬仰之余,也擔心其身體,這才特地上門關切!
“這里有相爺的妻子跟家人,不需要郡主這么辛苦的天天上門關切!
“如果不是相爺的妻子家人都無法給予相爺需要的關切,本郡主確實不必如此辛苦!标愔獌x口氣依舊和善,但話里的嘲弄很明顯。
“你!”阮芝瑤氣得語塞。
“抱歉,我與祖母有約,不想讓她老人家等太久。”她轉身就走。
小樂雖然在心里大贊主子,但可不敢露出驕傲表情,僅是亦步亦趨的跟上。
陳知儀其實并不想與阮芝瑤如此惡言相向,且若是她上門后發現阮芝瑤與褚司容早已如一般夫妻般恩愛,那她會選擇退讓的,可是兩人不僅水火不容,阮芝瑤的跋扈亦是多年不改,徹底惹惱她。
看著陳知儀的背影,阮芝瑤氣得全身發抖。
褚司廷、褚芳瑢從頭到尾都不敢多吭一聲,論權勢、家世,他們全矮郡主一截,什么不滿的話都只能私下說,所以等到陳知儀都走遠了,他們才開口。
“還說是郡主咧,禮教規矩都讀哪兒去了,呿!”褚芳培只敢放馬后炮。
巧兒沒說話,她深深凝望著陳知儀那高貴纖雅的背影,若是相爺身邊來了一個才德兼備的郡主,她該怎么辦?她還想再努力看看讓相爺喜歡上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