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剛剛那個丫鬟及老嬤嬤說的話,他忍不住激動起來。
怎么會?!她的舉動跟語氣怎么那么像棋華?
褚司容不由自主的更走近她,而陳知儀正微笑的要離開這一攤。
“嗔?這不是容少爺嗎?好久不見了,也好久沒看到華少爺,還以為你們搬走了。”看到褚司容,攤販熱情的打招呼。
“是,好久不見了。”
一道熟悉又久違的低沉嗓音響起,教陳知儀的心評評狂跳起來?赡軉?真的是他嗎?壓抑著想猛轉回頭的沖動,她要自己緩緩的轉過身。
是他!是他!就是他!天啊,她幾乎是屏住呼吸才能克制住想飛奔上前的沖動,卻也忍不住用雙眼細細打量四年多未見的他。
“郡主,這容少爺是老客人了,不過幾年不見,以前還總有個長得很漂亮的小少爺跟著,華少爺也跟郡主一樣……”
攤販說些什么,陳知儀已聽不進去,她難掩激動的看著褚司容,他看來更加成熟穩重,但似乎也更難接近,身上有股冷峻的氣息。
同時,褚司容也細細打量她,明亮的瞳眸、紅潤的雙頰、吹彈可破的肌膚,她絕對是個美人,且身上有股優雅高貴氣質,顯示她的家世不凡。
難得的是,她的目光誠摯,猶如在他夢里反覆出現的那雙眸子,更一如他記憶中的棋華……但棋華已經死了!
想到這里,褚司容的黑眸更深幽了些。
“你好!彼_了口,因為太緊張,她的手心甚至微微冒汗。
褚司容只是看著她,他來到這里下意識尋找他跟棋華的共同記憶,卻沒想到會遇見一個在某些特質上與棋華如此相似的人,他的內心頗受震撼。
見他不說話,只用銳利視線打量她,她深吸一口氣,勇敢的開了口,“我請你吃豆腐腦兒好不好?”
“郡主!”雖說王爺王妃允了郡主來市集,可這般跟陌生男子說話還是不大好。
褚司容仍是定定的看著她,但無論他再怎么看,眼前的這名女子都不是他的棋華,眉宇間浮現哀慟神色,他緩緩搖頭,轉身走人。
“等、等一等……”她直覺地要追上前去,那是她朝朝暮暮想著的人啊。
“郡主!”小樂眼明手快的急急拉住她。
對!她不是鞏棋華,她是郡主。
回過神的陳知儀停下腳步,望著褚司容孤傲挺拔的背影時,心都揪疼了。
“郡主怎么了?眼眶怎么紅了呀?”老嬤嬤也嚇了一大跳。
“郡主是怎么了?”小樂更慌了。
“沒事,是沙子突然跑進了眼里……”她很難過,因為他的眼神在某個瞬間充滿感傷,是想到了她嗎?這幾年他過得如何,其實她一直都知道,卻無法在身邊陪伴。
“很疼嗎?怎地淚水愈掉愈兇,趕緊回府,找太醫來看看,馬車呢?快點!”一行人急急忙忙的護著淚如雨下的陳知儀上了馬車,返回睿親王府。
回到睿親王府后,整理好思緒的陳知儀已能笑咪咪的要下人們別擔心,也別驚動其他主子,但她卻無法壓抑自己的心情,一入府便拉起裙擺,忘了自己的身分,像只飛舞的蝶兒般,飛奔到萬氏所住的秋閣苑。
萬氏家世顯赫,萬家幾代從醫,不少皇家太醫都是萬家人,雖太醫跟王侯貴族相比品階不高,但離貴人們近,尤其萬家人一向受帝王妃嬪們信任,說話還有一定分量,是以當年老王爺與萬氏的親事才能成。
也因這層緣故,萬氏雖是女兒身,但自小耳濡目染亦懂醫理,不僅在秋閣苑辟地種植藥草,還將自己所學也教給孫女陳知儀。
不過對此時的陳知儀而言,最重要的不是這些,而是——她遇到褚司容了。
丫鬟打了簾子讓陳知儀進入屋子,剛進屋子,陳知儀便沖上前用雙手緊握著詫異的看著她的萬氏。
“祖母!我看到他、我看到他了!他變得好冷、好難接近,說來這幾年他肯定是過得很苦,要不好好的人怎么變成這樣。”她的眼中涌上淚光,心里好不舍。
祖母的人脈好,也知她跟司容的情意有多深,所以這些年總會多方打聽司容的動向給她知曉,以解她的思念。
她總聽人說他的性情變很多,還知道朝堂上有多少人忌憚他,更聽說他現在比之當年褚臨安的權勢更大,但這些都是外人眼中的他,而他私下的生活則是半點打聽不出來,可見現在的他防心有多重,而他身邊的人嘴巴也很緊。
萬氏拍拍她的手安撫,“人總會長大,而長大是要付出代價的,你不也如此?”
“那我們的代價付完了嗎?可以讓他知道其實我是……”
陳知儀話尚未說完,萬氏已機警的向她搖頭示意,接著她揚聲對身邊伺候的丫鬟們道:“挽玉、挽容去備些茶點過來,其他人都去外邊守著,誰來都說我正歇著。”
“是!毖诀邆冸S即離開,不忘帶上房門。
“雖說是自個兒的家,還是萬事小心!币妼O女點頭,萬氏才道:“祖母知道你心急,但祖母以前跟你說過的話,你記得嗎?”
當年這個傻丫頭,發下豪語要給自己四年時間成就自己,偏偏情意折磨人,方得知褚司容性情大變后,便尋思著要去找人說開,還是她給擋下了。
臉頰微紅,她用力點點頭,“我記得,祖母說仇恨并非全是壞事,仇恨可以讓一個人變得堅強且不畏困難,不如趁機讓他專心完成他該做的事,讓他變得強大,不然日后他要如何保護我,如何應付詭譎的政局!
“你仔細想想,祖母可有騙你?雖說他如今性情變冷也變得有城府,可聽你爹說,他處理政務的時候很有手段,且做的都是利國利民的事,比那昏君都好!比f氏打心底這么認定。
聞言,陳知儀緊張的看著她,“祖母這么贊賞他的意思是?”
萬氏笑著直點頭,“算了算時機也成熟了,我會讓你爹去跟他提婚事!
她眼睛一亮,隨即從椅子上起身,雙膝跪下,“孫女謝祖母成全!
“呵呵,果然女大不中留,一點都不會舍不得祖母,就急著嫁人。”
她粉臉更為酡紅,結巴道:“哪、哪有急啊……”
“好了,熬四年也辛苦你了!彼钦娴男奶圻@孩子,也為自個兒孫女慶幸,褚司容并沒有讓她這個老太婆失望,他確實是一個值得讓這個孩子重生再愛的男人。
“他比我更辛苦,我有祖母,他誰也沒有!泵棵克技按耍阈姆禾。
不一會,丫鬟們送進茶點,也在萬氏的指示下將睿親王府的主心骨請了過來。
睿親王是個很孝順的人,也是個疼愛妻妾兒女的好男人。
原本他見到母親笑容滿面的看著他,又見到小女兒一臉緊張,覺得有些莫名,但在聽到母親要他做的事后,他是坐也坐不住了。
“為什么是褚司容?雖然他是當今權勢最大的宰相,可他的人品……”
“是你說他比他的父親好,雖專權一些,可做的都是對的事,百姓們的日子也比以前好。”萬氏開口稱贊。
他無言駁斥,這是事實,且除了這點,褚司容還是個文武雙全、相貌俊美的男子,可是……
“娘,可是他有正室、有通房,您要委屈儀兒給人當妾嗎?再說了,他成親多年卻膝下無子,誰知道是有什么問題,加上他爹還染了會傳染的病……”
“好了,我做事一向有分寸,不會委屈了自己的寶貝孫女,你不信我嗎?”萬氏笑咪咪的打斷兒子的話。
她很清楚,若不打斷,兒子會有一千一萬個理由不讓孫女出閣。
睿親王語塞,母親向來是個有主意的他知道,可他就是舍不得啊,為什么他捧在手掌心的寶貝女兒要嫁給一個在他看來完全配不上的男人。
側頭再發現女兒竟用一臉期待的神色看著自己,他實在無法理解,“儀兒,你真的想嫁給他?”
“是!請父親成全!彼砬樾邼,但語氣堅定。
睿親王大受打擊,本來他還想多留女兒幾年的。
“要不,爹再看看還有什么合適的人選,像那個戚將軍家的……”
“爹,女兒真的只想成為他的妻子!
睿親王不解的看著粉臉羞紅,但神情執著的女兒,“爹不懂,褚司容那種人太難相處了,你許是因為他長得……”
“好了。”萬氏揚手制止,并示意陳知儀先回自己的院子。
陳知儀一走,她便看著兒子道:“知儀心系褚司容已久,娘很清楚,你便去探探他的口風,看他的意愿如何,我會讓知儀寫封信給你帶去,記得,請他一定要看!
翌日下朝時,睿親王主動找上褚司容。
“老王妃要王爺交給在下的信?”褚司容伸手接過信封,一臉不解。
“是!另外,咳,”睿親王不得不清清喉嚨,才能說出一番心不甘情不愿的話,“小女知書達禮、才貌雙全,希望能與相爺共結連理!
褚司容濃眉一蹙,不能說不驚訝,雖然近年來,想將女兒塞給他當妾室的人著實不少,但如此單刀直入的,睿親王還是第一人,況且先前兩人少有往來。
“多謝厚愛,司容心領了!彼苯訉⑿磐嘶亟o他,看也未看一眼。
睿親王拒收,搖搖頭,“至少看看吧,我母親請你一定要過目!
褚司容聽聞過萬氏是個厲害的人,熟識藥草、知醫理,若非嫁入睿親王府,應該是個醫術高明的女大夫,想必這樣與一般閨秀不同的祖母所教養出的孫女,肯定也有不同于人之處。
想到這里,他的腦海浮現當日在市集所見的傾城美女,一個某些特質上像極了棋華的金枝玉葉。
不明的情緒涌上心坎,他眉頭一皺,突然決定展信一看。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君可記得當年桃花林聽玉笛之約?
他黑眸一瞇,再見信紙下方署名知儀郡主與……鞏棋華?!
褚司容咬咬牙,飛快抬頭瞠視著睿親王,眼內冒火、嘴唇緊抿,身子在顫抖。
睿親王并不知信中內容,但與褚司容相識多年,他未曾見過他如此激動。
“睿親王是在開什么玩笑?!”他心痛到無以復加的朝他咆哮。
該死的,為什么要跟他開這種玩笑?!
“這……”睿親主呆若木雞的看著怒氣沖沖的他,只見他將那張紙握在手上,手再張開時,竟成了一團紙灰,接著他便甩袖離去。
這都變成灰了,讓他連想看看內容為何都難,不過怎樣都無所謂,褚司容的拒絕正合他意!
甫回睿親王府,他就將事情經過一五一十的說給母親與女兒聽。
“他生氣了。”陳知儀看向坐在一旁的萬氏,似在詢問她的意見。
見萬氏對她點點頭,她旋即起身走到睿親王面前,從袖內拿出一封早預備好的信,“請爹明日將這封信交給相爺,再邀他到府一敘。”
睿親王一愣,接著搖搖頭,“還來啊?他會看嗎?會來嗎?你要不要換個人,爹……”
“爹,拜托你,他看了就一定會來!彼薪^對的自信。
睿親王不懂女兒是哪來的自信,但他就是無法拒絕最愛的女兒,只好硬著頭皮在隔日下朝時,再度將信交給褚司容。
本以為他會拒絕,沒想到這次他二話不說就接過信拆開看了。
但他的反應跟前一封信差不了多少,剛看完就一副恨得牙癢癢的、想殺人的模樣。
睿親王吞咽了一口口水,“我母親想請相爺上府中一敘。”最好拒絕,快點拒絕!他才不想讓女兒跟褚司容有進一步的接觸。
“好,我去!瘪宜救菀а狼旋X的說。
他一說完,睿親王的神情好絕望,一副要被抄家滅九族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