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過獎了,樊學長。”尉真專注望著碗中的茶葉,完全沒有抬眸看向樊振宇。
“既然還知道叫我一聲學長,今天何必穿得這么拘謹?見學長不用這么拘束吧?”襯衫?領帶?這是尉真面對媒體時的排場吧?
“在美麗的夫人面前,合宜的衣著是適當的尊重!蔽菊嬗麍藤『幨钟H吻的動作被樊振宇一手拍開。
“這里是臺灣,少跟我來這些西方禮儀!狈虚L對妻子的占有欲在結婚多年后始終如一。
“你學弟我好歹在拉斯維加斯住過好長一段日子,也算半個西方人!
“等這里變成賭城時你再來考慮親我老婆的手吧。”
“振宇。”佟海寧又好氣又好笑地出聲阻止樊振宇繼續胡鬧下去。
這對學長、學弟的互動真是數年來始終如一的幼稚,她早已見怪不怪,可是公事還是得談。
“今天不是要來選年底送給市府員工們的茶葉種類,還要順便向尉真了解一下配合的有機茶園狀況嗎?”佟海寧出聲提醒。
“是,夫人!狈裼蠲嗣亲樱瑢『幋藭r的反應感到既好笑又有趣。
想當初他與佟海寧結婚時,佟海寧總是一副清清淡淡不問世事的模樣,現在倒好了,她成為他稱職的賢內助,比他還關心政事,在選民心中的形象甚至比他更好。
而尉真對佟海寧如此尊重與客氣,想必也是因為佟海寧年初造訪了幾個有機茶園,開始盯著他著手改善本土農業環境,提升農民地位與福利的緣故吧。
“那你們先聊,我去洗手間。振宇,禮盒要選哪種茶你決定就好,窨制真茶茶葉的品質,我很放心!彼m時的離席,有助于他們進入正題,佟海寧隨便找了個理由離開,出口的每一句話都得體溫婉。
“洗手間在走廊盡頭!蔽菊娓酒,起身便要為佟海寧引路。
“尉真你坐,我自己去就好,謝謝!辟『幭蛭菊媾c樊振宇點了點頭,離座推上椅子。
她才走了幾步,都還沒走到廊道的一半,眸光便被花窨在烘焙室里準備烘茶的身影吸引。
花窨站在焙籠旁,垂首正將平鋪在工作桌上的原料茶揀去枝梗,挑去黃葉,整理茶樣的神情看來十分專注。
她的五官娟秀古典,表情沉靜,搭配著旁邊那些篩網、焙籠,與空氣中淡淡縈繞著的茶香,看來很有韻味,不禁令佟海寧駐足停下。
“咦?樊夫人?”感覺到投來的視線,花窨抬眸,訝異地發現佟海寧正看著她,也不知道打量了她多久,害她嚇了一大跳。
“抱歉,我打擾到你了嗎?”
“沒有沒有,不會,只是這里很亂,讓樊夫人看笑話了!被啃α诵Γ行┎缓靡馑,樊夫人是官夫人,讓她看見準備中的烘焙室有點難為情。
“怎么會亂呢?我覺得這兒很有風情。你看起來好熟練,我真佩服你們這些手巧的人,揀茶焙茶這些事,很需要功夫與耐性呢!
“啊?”花窨愣了愣,沒料到樊夫人說話這么客氣。
本來她就因為樊夫人氣質賢淑,對她頗有幾分好感,現下聽她這么說,花窨又更加喜歡她了。
“我可以在這兒看一會兒嗎?”她想,樊振宇和尉真可能會談到年節禮盒價碼,和提撥給茶園補助款的事,這些太細枝末節的細項她不是很懂,也為了避嫌不想參與。
“當然可以啊!被渴置δ_亂地為佟海寧撥出一個空位,想了想,又問:“夫人,你不到前面去可以嗎?”
“可以的。我只是怕打擾你,你忙你的,別介意我!辟『帉慷Y貌微笑。
啊,這么漂亮一個大美人,姊姊似的,好溫柔好端莊地就坐在那兒,好像什么話都可以跟她說,什么問題都可以問她似的,教人怎么能不介意?
花窨一邊揀茶葉一邊偷瞧佟海寧,想起行李箱中那些她不知道該怎么穿的奇怪衣物,又想到她癸水快來了,也不知這兒的人是怎么用的?眸光不自覺就溜到佟海寧那兒去。
“怎么了嗎?我坐在這里還是會害你分心嗎?抱歉,那我還是離開好了!边@下換佟海寧察覺到花窨過多的目光,開口問她。
“不是不是,不是這樣的,樊夫人你別走,那個……是我……”花窨忙著澄清,放下了手邊的茶葉,一句話說得支支吾吾,不只這樣,兩頰還微微紅了。
“怎么了?”佟海寧不解地揚眉。
“那個,我可以耽誤你一點點時間嗎?”
“當然可以啊!
“真的?你保證不會笑我?”
“我保證我不會笑你。”
“太好了!”花窨放下手邊的工作,神秘兮兮且如釋重負地拉著佟海寧上樓。
“你剛才纏著樊夫人上樓說些什么?”送走了樊振宇夫婦之后,尉真劈頭便問花窨。
“沒有什么啊!崩_許久的疑惑終于得到解答,花窨心情輕松,分外快樂地回。
沒有什么?他腦子跟她一樣有洞才會相信沒什么。
尉真懶懶地揚高了一道眉,又問:“那為什么她手上拿著你那套怪里怪氣的衣服?”她把她當初穿來的那套給佟海寧做什么?樊夫人總不會也沉迷cosplay吧?
“?什么怪里怪氣,你很沒禮貌耶!那是因為樊夫人幫了我一個大忙,我沒有東西可以送她當謝禮,剛好她在看我那套衣服,說她在她妹妹那里時?吹竭@種戲服,卻沒見過這么好看的,我看她好像很喜歡啊,就送她了!
“你連客套話都分不出來?她要那種垃圾做什么?”尉真頗不以為然。
“什么垃圾?那疋布花了我幾個月月錢買的,從里到外每一針每一線都我自個兒縫的,要不是我很喜歡樊夫人,我誰也不送。”花窨不服氣地回。
“隨便你!蔽菊娴陌籽酆喼币筋^頂了。
“對了,我等等要出門喔!
“出門?你?”尉真真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見的,她不是很怕外頭那些車子嗎?
“對啊,出門,我。”花窨很高興地指了指自己,看來心情真的很好,又問:“對了,我要先跟你拿月錢,就是你上回說的薪水!
“做什么?”
“我要買東西!
“買什么?”她不會是想出門買布做套新的cosplay裝吧?尉真的右眼又不自覺瞇起來了。
“不跟你說!
“你不想要先拿月錢了?”想要在他眼皮底下玩什么花樣?門兒都沒有。尉真云淡風輕地威脅她。
阻止李花窨的cosplay重癥病入膏肓,他也算功德一件。
“尉公子,你怎么可以這樣說話不算話?你本來就該付我工錢啊,我都已經幫你窨好一批玉蘭烏龍了,你明明說那可以賣的!”花窨急起來,唯恐尉真不給她錢,又開始跺腳了。
“你這么說也對,這些工錢先給你,其余的日后再補。”尉真大方地數了幾張千元大鈔給花窨。
“好!被靠炜鞓窐肥障骡n票。
一千、兩千、三千……嘻嘻,剛才那個溫柔的樊夫人有教她怎么分辨這里的貨幣種類與幣值,她聽得好認真,還有畫下來記在紙上。
錢錢錢,對嘛,她最喜歡錢了,有錢才能活,手上有錢,在臺灣獨立生活的日子就不遠了。
住在尉真這兒雖然好,但她也得為自己打算,身上有錢,要是尉真哪天趕她出去,她好歹可以找個客棧住幾天。
“好了,錢拿到了,你可以走了!蔽菊娉龘P了揚手。
“好!被考颖陡吲d地回。
見她真的轉身要走,絲毫沒發現任何怪異之處,尉真嘆了口氣,淡淡揚聲道:“工作室的鑰匙等你肯說要去買什么了再來換,我要進烘焙室接手你剛揀好的那堆毛茶,聽不見電鈴響!
咦?電鈴?鑰匙?尉公子突然跟她說電鈴和鑰匙做什么?花窨愣了愣。
電鈴她知道啊,快遞或是清潔阿姨來的時候都要按那個,按了之后屋里會響鈴,屋里的人就會去開門。
然后鑰匙,她也知道鑰匙是什么,門鎖起來了之后,要用鑰匙才能開門……
咦?呃?不對!她沒有鑰匙,尉公子又聽不到電鈴響,那她她她,她要怎么進門嘛?
花窨的腦子直到此時才慢吞吞地將這些新事物連結在一起。
“尉公子!”花窨本想快快樂樂出門的腳步一頓,呆滯好幾秒之后又往回沖。
“怎?”旋足就要往烘焙室走的尉真懶懶抬眸。
“你一定要給我鑰匙,不然我怎么進屋子?”
“很抱歉,李花窨,我從來沒有‘一定’得做什么。”尉真涼涼地道。
“哎喲!”花窨又急又氣,不禁唉叫了起來。
“出去時記得把門關上,不送!蔽菊娴谋秤霸阶咴竭h,眼看就要消失在烘焙室那頭。
啊啊啊啊。∮憛!尉公子怎么這樣嘛!
花窨既惱又氣,偏偏又拿尉真沒辦法,心一橫,只好對著尉真的背影,拋下禮義廉恥的大吼——
“人家、人家要去買衛生棉跟內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