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我平白無故要多一個女兒?”數月之后,帶著女兒到尉真家里造訪的李伯伯如此納悶地問。
姑且不論神通廣大且幼稚腹黑的樊市長是如何為花窨弄來了個合法的身分,總之,花窨的戶籍就安在李伯伯戶口之內,順理成章成為李伯伯收養的養女。
“不好嗎?您老人家多了一個女兒,還撿回一個女兒!蔽菊鏋槔畈沽吮@個月開始限量販售的夜來香紅茶,極有深意瞥了身后纏著花窨的正牌李伯伯女兒一眼,淡淡地道。
正牌李伯伯女兒是個cosplay狂熱分子,碰上五百多年前的花窨,簡直是如獲至寶,巴不得每天都上門來纏著花窨,問她發式要怎么盤,衣服要怎么做,從頭到腳無一處放過,嘰喳個不停。
尉真有時被吵得受不了,實在很想把李伯伯女兒扔出去,偏偏又看花窨除了佟海寧之外,難得交到了個好朋友,基于疼花窨的心理,也不忍太過苛責。
“也不是不好啦,女兒看得到人,到你這兒來也比在外面亂闖好。”李伯伯啜飲了口熱茶,放下茶杯又問:“這茶花姑娘窨的?還是你?你們兩個窨的茶風味越來越像了!
“每天待在一起,明年就要結婚了,風味怎會不像?”就像夫妻相處久了,也會有夫妻臉一樣,尉真回答得理所當然。
“一轉眼,當年帶回來的毛頭小子也要結婚了啊!崩畈踔璞,眼角有些皺紋的臉感傷了起來。
“托李伯伯的福!
“唉,誰托誰的福也不知道,我半路撿了你這個兒子,你幫我找了兩個女兒……好啦,不多說,我走了,別打擾你們小倆口,最近真茶又拓點了,你們一定很忙吧?有空多休息,別累壞了,我明年還要讓花窨高高興興地出嫁!
“慢走!蔽菊娼K于將李伯伯和他那個吵得要命的女兒送走,一回頭,剛剛還在屋子里團團亂轉的花窨不知道又跑哪里去了。
“花窨?”尉真耐著性子一層樓一層樓找,找到后來卻難免心慌,總是很怕花窨莫名其妙不見,就像她當初莫名其妙地出現一樣。
“啊?我在這里!焙笾笥X聽到喚聲的花窨,在尉真房內探出頭來。
“……你在這里干嘛?”找了廚房,找了倉庫,找了浴室,找了烘焙室,就是沒找他的房間,尉真有些郁悶地問,信步踏入房里。
“剛收了晾好的衣服進來,在整理呀!被繉⑽菊娴囊路患䲣爝M衣櫥里,手上還拿著他的領帶,卻被尉真一把抱住。
尉真坐在床沿,讓她坐在他大腿上,望著她的眸色深濃,隱約有些不安,看得花窨一陣心疼也好笑。
“我不會不見的。”花窨吻了他鼻尖一口。
尉真自從確定了她是從很詭異的大梁,以一個很詭異的方式來的之后,便時常拿這種很擔憂的眼神看她,甚至不準她靠近任何有水有蓮花的地方,就連泡澡也要他作陪,一副唯恐她會突然消失不見的模樣。
“誰知道?”尉真再度悶悶地回,平日的自信沉穩好像都不見了。
自從被上次找不到她的那種手足無措感嚇過一回,他當真不想再領教一次。
因為意識到自己是如此喜愛她,才真正看清自己的脆弱,仿佛失去了她,便再也不是完整的自己。
“早知道要怕,當初就不該懷疑我對不對?尉公子,快跟江南第一說對不起!被客菊妫詺獾貙⒛菞l領帶纏上他的脖子,惡作劇似調侃他。
“……對不起!蔽菊嬗謸砭o了她些。在赤裸泛濫的情感面前,他選擇向驕傲的尊嚴低頭。
“這么乖啊!被繐е牟弊樱谒呴_心地笑了起來,笑了一陣,又嘆了口氣,在他耳邊有些感傷地開口。
“尉真,我昨天作了一個夢,我想……雖然我一點也不想回作坊,但我想,現在就算我想回大梁,應該也回不去了……”
“為什么?你作了什么夢?”尉真不解地揚眉。
“我夢見作坊……夢見我落水之后,大家找了我好多天,作坊生意一落千丈,要給王員外的那一百罐蓮茶也交不出來,作坊主人氣極了,一怒之下吩咐伙計家丁把那蓮池填了……我當初走了之后,小黃就不吃不喝守在池旁,一見大家開始往池內倒土,情急之下也跟著跳下去……”花窨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
“那只是夢而已!蔽菊孑p撫了撫她背脊。
“那不只是夢,那很真實,我親眼看見小黃跳進去,親眼看見它喝了好多水,都沒人要救它……我聽見它一直叫,我一直哭一直哭,我想回去拉它,可是蓮池就不見了,變成一片地……我嚇得四處亂找,周圍卻什么也沒有,低頭,掌心里只有你給我的鑰匙……”花窨越說越急,仿佛她真的身歷其境。
“因為蓮池填了,所以你覺得你就算要回去救小黃,也救不到了?”這什么似是而非的邏輯?尉真有些哭笑不得的同時,也心疼她口中所說的小黃。
他們一人一狗感情想必很好,所以花窨當初在醫院不敢打針胡言亂語時,才會嘴里還喃喃喚著小黃。
“小黃很乖的,它跟我一樣從小被扔在茶園,我從前挨打的時候,它總來舔我……大梁沒有你,我不想回去,可是,唯一牽掛的只有小黃……”花窨說著說著又是一陣哽咽。
“那只是夢,你別放在心上。還是……小黃是什么品種的狗?我們去認養一只?”這是尉真唯一能想到的補償方法。
“小黃就是小黃,換了別只就不是小黃了。而且,那不只是夢,我就是知道那是真的!被空J真地道。
“好,你說真的就是真的。我也同意,雖然同品種,但是換了別只就不是小黃,就像換了另一個大梁人,但那也不是你一樣!蔽菊婺罅四笏磥砗秒y過的臉頰,又問:“那你告訴我,要怎樣才能讓你心情好一些?”
花窨望著尉真許久,眸光瞥向他脖子上的領帶,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強迫自己撇掉哀傷心思,專注與得來不易的眼前人相處。
“讓我綁起來!被科届o地說。
“什么?領帶嗎?”尉真看向她眸光落著的方向,只有領帶。
“嗯!被奎c頭。
“好啊,我教你打領帶!蔽菊婧翢o防備地一口答應。
“不是教我打領帶,是讓我綁……我是說,把你的手綁起來,讓我這樣又那樣,然后你都不能用手碰我!被恳荒樚煺鏌o邪地比了比他的手腕。
“誰告訴你領帶可以這樣用的?”尉真突然覺得頭好痛。
“樊市長!被苦嵵氐氐。
“你離那對夫妻遠一點!蔽菊嫔裆C穆地回。
“讓我綁、讓我綁嘛!拜托!被磕弥菞l領帶,雙手合十比在下巴,很誠懇地請求。
“想都別想!蔽菊鎸⒒繌南ド戏畔,起身,方才神情中的什么柔軟什么愧疚通通都不見了,一轉眼又變回那個氣勢驚人的尉真。
“哎喲,一次就好。”花窨很不怕死地玩起來了,拿著領帶追著尉真跑。
“李花窨,你想明天站不起來的話盡管試試!蔽菊娌[起右眼,立定雙手盤胸望著她,挑釁地道。
“呃?”玩得太過分,一時忘記他是那個個性很差的尉公子,花窨額際沁出一滴汗,感覺自己像是塊嘴邊肉,突然有點想奪門而出。
“快來啊,你不是要綁?”尉真涼涼地說,眼神饒富興味。
“呃,那個,其實這是一場誤……”
“汪!”庭院猝不及防傳來一聲狗吠,花窨與尉真同時嚇了一跳。
庭院的圍籬大門現在總是有落鎖,怎會有狗跑進來?
“小黃?是小黃的叫聲,我不會聽錯的!”花窨呆愣了會兒,轉身便往屋外狂奔。
尉真瞇著眼,半信半疑地跟在花窨后頭,一出屋子,便看見一只大黃狗朝花窨迎面撲來,在她身邊又叫又繞。
“小黃、小黃,真的是你!你怎么變這么瘦?你都沒吃飯對不對?你等等,我馬上去弄吃的給你,對不起對不起,丟下你一個,你很想我是不是?我也好想你。,一花窨緊緊地摟住小黃脖子,又驚又喜地笑跳了一陣,看見身后的尉真,連忙問他道:“尉真,我可以養小黃嗎?可以養吧?尉真,我要養小黃。”強調地問了好幾次。
“我說過,只要你別走,你說什么我都答應你。”尉真淺笑著回。
看見她這么開心,養只狗有什么難?
更重要的是,若這只狗真是小黃,是不是就代表蓮池真被填了,花窨再也回不去了?
仔細想想,印象中,當初買這間房時,仲介似乎曾說過這里許久以前是一片蓮花池?若真是如此,花窨口中的那個江南,應該也不是如今所稱的江南……
這些事情究竟該如何解釋呢?
算了,管他的,這些玄妙難解之事本就沒個標準答案,重要的是,小黃來了,蓮池被填了,花窨不會莫名其妙消失就好。
“還說什么都答應我,那剛剛為什么不讓我綁?”和小黃久別重逢的花窨快樂地回。
“你綁小黃吧你!蔽菊娴氐,回身入屋,唇畔有抹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小黃,尉公子個性好差,你以后不要惹他知道嗎?”花窨蹲下來摸了摸小黃的頭,又親親愛愛地抵著它道:“可是,尉公子好疼我好疼我,以后也會好疼你好疼你,就像我疼你一樣……小黃,以后沒有大梁,沒有作坊,有尉公子在的地方,就是我們的家喔!
“李花窨,你再不進來幫小黃弄吃的,它要餓死了。”她說這么大聲,誰會沒聽見?
尉真前行的腳步頓了一下,又接著若無其事地往前走,聽見這么坦白的情話,別扭。
“好!被繐е↑S,提步跟上尉真,唇畔揚起的笑意甜甜。
他是尉真,是她深愛的男人,是全天下最懂她疼她的烘茶師,也是她世界里唯一的王。
窨香,以花入茶,那是分不開的他與她。
—完—
書后小記——
*樊振宇、佟海寧的戀愛故事,請見橘子說939《嚴選大丈夫》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