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聲音,他們看到一隊身穿盔甲、腰佩利劍的士兵,面無表情,但卻精神抖擻、排列整齊地站在兩匹高大駿馬的后面;一匹白馬,一匹棕馬,坐在白馬背上的男人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氣,顯然他是這批士兵的首領。
影白跟那三個欺侮她的不良少年一樣,被他的威嚴和身后的士兵嚇到,一時之間無法動彈。但她的眼神卻跟他們有一點不同,她是以迷惘的眼神看著騎白馬的男人,雖然她是村里公認的美少年,不過眼前的男人長得比她更俊美。
說不出來為什么?她的心兒狂跳,她的雙頰滾燙,像是得了怪病似地。
紅豆是第一個回過神的,他急聲說:“是女真人,我們快逃!
這么好看的美男子竟然是女真人;這令她感到不可饒恕,她想她的癥狀應該是生氣所引起的。爺說過,唯小人與女真人難養也,爺并訓誡她見到女真人要立刻拔腿就跑,可是她卻覺得自己的雙腳仿佛是深埋在地底的大蘿卜,怎么也拔不動……“誰敢逃,我就一箭射死誰!彬T白馬的男人從背上箭筒拔出一枝長箭。
三個不良少年趕緊下跪!按笕损埫覀儾贿^是在跟他玩。”
“是嗎?”男子的眉頭皺起來,眼神瞟向影白。
“沒錯,不用你多管閑事。”影白吸了一口氣,咽下緊張的口水。
“我好心替你解圍,你怎么不領情呢?”他一臉不悅。
影白發出嗤鼻聲!半u婆,我并沒求你幫我。”
“住嘴!不得對貝勒爺無禮!”另一個騎棕馬的人聞言如雷般暴喝。
“你們想怎樣?殺了我嗎?”影白不但不畏懼,反而出言挑釁。
“算了,饒他一命,我們走吧!”騎白馬的自知自討沒趣,掉轉馬頭。
待女真人走遠,影白走向饞嘴!鞍压愤給我!”
阿武眼中閃著敬佩。“看在你有民族氣節上,這次就饒它不死!
事情就這樣結束了嗎?影白抱著小黑狗,她有種很不好的預感,這批女真人來這種窮鄉僻壤,絕對不是路過;因為翻過這座林子,后面幾乎是杳無人跡的深山,她覺得他們的動機不單純,而且整件事應該是才剛開始……
傷得那么重,孔影白不敢立刻回家見爺,反而往山里走,來到一片松樹林,尋找什么似地觀察著。
半晌,她在一棵古老的松林前彎下腰,兩只手有如挖筍般撥開樹下的泥土。
一顆形狀不規則的血紅色石頭閃著亮光透出來,這叫血珀,別看它看起來很堅硬的樣子,輕輕一敲立刻碎裂。她再找了易燃的樹枝取火,把血珀燒熔,待它涼掉后敷在臉上的青紫的痛處。一陣涼爽,瘀血迅速地散去,雖然無法完全消除掉青紫,但至少看起來不像被打得很慘的模樣。
這就是深諳草藥的好處,任何時候她都能就地取材,治傷止痛。
回到茅草屋,銀白的月光已高掛天空,她在窗外探頭張望,不見爺的身影。她趕緊進屋,回房換掉身上的臟衣服,接著就到廚房生火洗米,心想,爺八成去找她了;每次只要她沒在太陽下山前回來,爺就會急得像熱鍋螞蟻似的到處找她,這也是別人笑她娘娘腔的原因之一。
她已經十六歲了,村里的男孩在這個年紀,有很多都已經到大城市去闖蕩了,只有她被爺限定,除了采藥之外,不得離家三百公尺;真氣人,她也好想到大城市去走走看看,她要求的不多,只要讓她看一眼大城市的繁華就好了。
炒好菜的同時,孔陀拄著拐杖走進來,他看起來像是走了很長一段路,坐在椅上之后雙腿還會顫抖,雖然他的神情已見不到焦急,不過他卻是以憂忡的眼神看著端菜走出廚房的孔影白!澳阍趺词軅?”
“跟阿武那伙人打架。”孔影白不當一回事的解釋。
孔陀立刻板起臉孔!拔揖孢^你多少次,別在外面惹是生非!
“不是我的錯,是他們要把“小黑”捉去煮香肉吃!笨子鞍准まq。
孔陀息事寧人地說:“以后見到他們閃遠一點。”
“我又不是老鼠,為何見到他們要躲?”孔影白大表不滿。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無事,你懂嗎?”孔陀苦口婆心地勸道。
“爺,你這種教法,難怪我會被人笑娘娘腔!”孔影白不服氣地嘟著嘴。
“笑又不會死,我是擔心你被打死!笨淄尤缤滔卖~刺般困難地咽口水。
孔影白嘴硬地說:“我不怕死,士可殺,不可辱!
“在我眼睛沒閉上以前,不準你死!笨淄有南抵拭。
“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孔影白得理不饒人。
“不準頂嘴,否則我就罰你一個月不準跨出房門半步。”孔陀威脅道。
“我又不是黃花閨女,老是要我足不出戶,遲早有一天我會悶死在家里!
這時,原本在桌下享受骨頭的“小黑”,突然走到孔陀腳下,以身體摩挲孔陀的小腿,仿佛要老爺爺不要責怪小主人,她是為了保護它而打架?淄影涯_伸出鞋子,用腳底撫著“小黑”的頭!懊魈煳揖腿フ野⑽渌,要他管好阿武!
孔陀心疼地看著影白臉上淡淡的青紫,他知道她一定事先做過處理,她肯定被揍得很慘,為了不讓他操心,她應該是找血珀療傷才會這么晚回家;而事實的來龍去脈正如他所想,他的頭發雖全白,但他的眼力依舊鋒利。
這個小村,只適合像他這種一腳已經踏進棺材的老人等死,并不適合年輕人鴻圖大展。他也曾想過要告訴影白真相,要影白到南明,或是加入天地會,以驅除韃虜、回復大明為使命;可是影白畢竟是窈窕女,國家大事應該是交給男人,特別是她的兄弟們去操心就可以了。
養了她六年,兩人的關系早已超越君臣,他是真心真意當她是孫女般疼愛。
當年,被長平公主召喚進宮的官員非常多,可是來者甚少,就算來了,也是搶著要帶太子們逃命,留下公主們沒人要,所以委由太監和宮女們擔負大任,他若沒記錯,御廚好像也抱了一個公主走,場面亂得可怕。
以他的年紀,和腿疾的毛病,絕非保護皇室成員的最佳人選,其實他算是候補的,因為影白是長平公主的親妹,當時身染重病,長平公主特別指派兩名大內高手和他一起保護影白,只不過那兩名大內高手太過招搖,在途中和女真人殺起來,最后死于亂箭之下。
以長平公主的能耐,想要找到影白并非難事,只是女孩子家,最大的幸福是嫁個好郎君,安安穩穩地過一生,這是他個人一廂情愿的想法,他也明白,長平公主未必會同意……“爺,你在想什么?”孔影白見他遲遲未動筷子,忍不住開口問道。
“想治病的事!笨淄愚哿宿郯缀,一副很困擾的模樣。
孔影白挾了塊雞腿到爺碗里!皠e想了,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真嫩,入口即化,你的手藝越來越好了!笨淄诱嫦胩嫠k嫁妝。
孔影白偏著頭,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一臉不解地問道:“爺,什么是小雞雞?”
孔陀猛地嗆了一聲,拍拍胸口,咽下岔氣的口水。“你說什么?”
孔影白納悶地說:“阿武說我連小雞雞都不知道,他懷疑我不是男兒身!
“不用理他,他以后不會再找你的麻煩!笨淄有奶摰匕橇艘淮罂陲。
“爺,你還沒解釋小雞雞是什么?”影白決心把家里的鍋都打破也要問明白。
孔陀胡謅地說:“小雞雞就是未成年的男孩,身體下面會有一個硬塊。”
“我為什么沒有?”孔影白一手伸到桌下,摸摸索索地。
“成年男子的硬塊會消失!笨淄幼詧A其謊。
孔影白開心地松了口氣!拔叶,原來我已經長大了!
“神醫,大事不好了!”這時村長突然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瞧你慌成這樣,是發生什么事?”孔陀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
“來了一批女真軍隊,說要檢查全村男孩的屁股!贝彘L想不透似地皺眉。
村長之所以為村長,主要是因為他熱心助人,并不代表他學問淵博、見多識廣;老實說,村長從未下過山,而下了山的年輕人沒一個回來過,村人完全不知道山下的局勢到底有多亂?連改朝換代一事,還是孔陀告訴村人的。
檢查男孩屁股,其實就是在找前朝太子,因為太子的屁股上都有龍印。影白是公主,自然沒有;但她是窈窕女,怎么能讓她當眾脫褲子,這個秘密若是讓女真人發現,一定會對她女扮男裝的行為起疑,萬一他們要檢查她胸口,豈不是死定了?
孔陀越想,心越不安,臉色漸漸慘白,村長見了臉色也跟著變白。神醫雖自稱是獵戶的爸爸,但村人大都知道獵戶他爸也是獵戶,早過世了,不過村人都敬重神醫,不在乎他的來歷。
村長相信神醫見過大風大浪,不像他只見過山豬野猴,所以會讓神醫感到害怕的事,一定不是好事。難道是女真人要屠殺村里所有的男孩……沉默了一陣子,村長顫著唇問:“他們是不是要濫殺無辜?”
“不是。”孔陀轉移地問:“什么時候檢查?”
“明天一早,十歲到二十歲的男孩全部到村口集合。”
孔陀當機立斷地說:“真不巧,影白明天一早要到山里采草藥。”
村長感到棘手地問:“影白不能來,到時我怎么解釋?”
“你就說影白去大城市了!笨淄犹娲彘L想好說辭。
“好吧,對女真人用不著言聽計從!贝彘L堅決地點頭。
“勞你費心了。”孔陀露出感激的眼神!坝鞍,去泡杯收驚茶給村長!
“不用麻煩,我還要趕去通知村民!贝彘L走到門口,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回過身,面露不安地說:“對了,女真人指名要見神醫!
“見我做什么?”孔陀一臉驚愕。
村長聳了聳肩!拔也恢,他們沒說。”
孔陀置生死于度外地說:“好,我明天就去見見他們。”
村長一轉過身,孔陀也跟著起身,站在門口目送村長,不停地嘆氣。
女真人指名找他,莫非是發現他的秘密?孔陀為此心情沉重,萬一真是如此,他必須叫影白快逃。不過他又想到,女真人要見的是神醫,并非御醫,如果影白真的逃走,會不會反而打草驚蛇?
他應該先寫好遺書,等明天見過女真人再做決定,一見苗頭不對,將遺書塞給村長,村長是正人君子,看了遺書后,一定會去找采草藥的影白,帶著影白逃走。以靜制動應該才是躲過這場災難的上上之策吧!
“爺,你怎么了?”影白走到孔陀的面前,小聲探問。
孔陀捋著白須,一臉的沉靜!拔以诓孪肱嫒说囊鈭D!
“貝勒爺是什么意思?”影白躊躇一會兒,心中的疑問不吐不快。
“女真的大官,你從哪里聽到的?”孔陀額頭上的皺紋如刀刻般又多又深。
影白露出甜笑!鞍⑽渌麄兟撌执蛭視r,是個貝勒爺為我解困的!
“他是個怎么樣的人?”孔陀神色不由地緊張起來。
“他好俊美,而且看起來很威風!庇鞍谆叵胨频孛枋觥
孔陀厲聲警告!芭嫒藳]一個是好人,你要跟他們保持距離!
“我知道,爺放心!庇鞍子行┘{悶,爺的語氣很火,是她說錯了什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