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咳……」
劇烈的重咳不斷地竄進(jìn)荊靈香耳里,弄得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在繞著那檀木桌,來來回回的踱步。
她不該這么憂心的,可瞧著一向強(qiáng)悍的他竟虛弱的躺在榻上,她的一顆心就不知怎地,完全不受控制的煩著。
「少夫人,大少爺他的身體又燙得嚇人了!估涞厥帐昂梦葑,丫鬟翠喜憂心忡忡地望著荊靈香說道。
大夫都被招來好幾回了,可是向來鐵人似的大少爺卻始終不見起色。
「藥呢?」
「奴婢試喂了幾回,可那藥總喂不進(jìn)口,少夫人,要是大少爺再這么燒下去,我怕……」
湯藥入不了口,就算大夫再來幾回也沒用。
「別胡說,你先下去吧!」
兩道翠柳眉幾乎攢成一線,荊靈香心煩意亂的揮退丫鬟,逕自步入內(nèi)室,望著赫連又槐渾身上下泛著不正常的潮紅。
「你不是很厲害嗎?怎么這會一病就倒了。俊
瞪著他,明知道他聽不到,可還是叨叨念念的,彷佛這樣能稍解她心里的擔(dān)憂似的。
心煩意亂間,又一連串重咳傳來,那力道像是要嘔出心肺似的,讓人心驚。
荊靈香連忙沖上前去,輕拍著他的胸前,希望能緩解他的重咳。
其實(shí),她不該理會他的。
畢竟他要是這么一命嗚呼了,那她不正好可以光明正大的擺脫赫連家嗎?
所以她應(yīng)該轉(zhuǎn)頭就走,毋需替他憂心半分。
但……這樣真的好嗎?
畢竟他是為了救書南姊姊才會著涼,做人不可以這么沒道義的。
走與不走在她心里拉鋸著,直到她眼角瞥見那碗黑漆漆的藥汁,想也沒想的就端起它。
瞪著還緊閉著眸子的赫連又槐,她終于下定決心。
「這樣吧,你可千萬別說我見死不救,我只給你一次機(jī)會,要是我喂了你,你喝不下,那么黑白無常要來拘人,我也沒辦法了。」
語罷,她仰頭,將那碗苦得要命的藥汁灌進(jìn)嘴里,然后傾身,尋著他泛著熱度卻無血色的唇,緩緩的將口中的藥汁哺進(jìn)。
方才話明明說得云淡風(fēng)輕,可一見哺進(jìn)去的藥全沿著嘴角溢出來,荊靈香急得眸中浮現(xiàn)出一抹水光。
「我警告你,你再不喝藥,等會我包袱收收,就要走了,我可不想留下來為你守寡!
又一陣威脅恫嚇,在瞪了他好半晌,荊靈香還是試了第二次。
終于,那藥不再流出,原本還燒得迷糊的他像是回神了些,不再抗拒將那苦死人的藥汁給咽下去。
見狀,荊靈香重重的吐出一口氣,喂完藥,盡管心中對他的怨懟未解,可是雙手仍忙不迭地替他更換額上已經(jīng)溫?zé)岬慕砼痢?br />
就這么忙碌了一夜,他嚇壞人的高溫才漸漸回復(fù)正常,好不容易放下心來的荊靈香這才累得往榻沿一趴,不到眨眼的時間,她已經(jīng)陷入甜甜的夢鄉(xiāng)了。
渾身酸疼,好像是被車輪輾過一般。
睜眼,再眨眼,看著空無一人的熟悉房間,赫連又槐的腦袋瓜有著一瞬間的空白。
慢慢的,所有的記憶回籠。為了那丫頭,自己生了病,而那丫頭竟然沒有良心的棄他于不顧。
是前世欠下的債嗎?才會這么傻地用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如果,不是已經(jīng)成了親,只怕她早就一溜煙的跑了吧!
愈想,他心里愈不是滋味。
大病初癒的疲憊臉龐被一層陰霾籠罩,整個人散發(fā)一股陰冷氣息,生人勿近。
抬手,想揉揉有些不適的額際,不意卻碰著一個阻礙,他轉(zhuǎn)頭看去——
眸中,乍現(xiàn)驚喜!
原來,這丫頭雖然口口聲聲氣他、惱他,甚至恨他,可是在他重病之時,卻衣不解帶的守在他榻前。
這代表著什么呢?
手,不由自主地輕罩在她頭頂,感受著她那如緞般的黑發(fā)。
「你醒啦!」
突然間,「啪」的一聲,赫連又槐的手背一陣的吃疼,他不敢置信地望著行兇的荊靈香,深邃的眸中寫滿控訴。
「你……」
「一醒來就毛手毛腳的,你好不要臉!
見他睜開眼,心中大石驀地落了地,她不著痕跡地吐出一直壓在她胸口的那股煩悶之氣,但嘴上可不饒人。
她照顧他,是基于道義,可不代表她已經(jīng)認(rèn)命,是以一個妻子的立場在服侍丈夫。
「我摸我的娘子,有什么不要臉的?」赫連又槐氣悶的反問。有時他還真覺得這丫頭其實(shí)睡著了可愛些。
只要她一睜眼,就成了一只張牙舞爪的小老虎,怎樣都不肯給他好臉色瞧,但一瞧見她眼底下那一片陰影,他的心也跟著柔軟了。
這丫頭嘴里總?cè)轮麄兪遣还泊魈斓某鹑,但其?shí)她心里也不全然是這么想的吧!
否則她又怎會頂著疲累,在這兒照顧他呢?
再說,這么一回神,他倒想起在那幽幽沉沉的黑暗中,他依稀記得,她恐嚇?biāo)脑挘有她用那柔軟的唇哺他喝藥的片段。
這丫頭,心口不一呵!
到底!
什么時候,他的小娘子才會看清自己的真心實(shí)意?
他期待著!
「誰是你的娘子?」
就算成了親、洞了房,可是她始終不曾認(rèn)定他是她的夫君。
「你!咱們是夫妻,拜過堂、洞了房,如果不是夫妻,那是什么?」
「仇人!」她毫不猶豫地說。
「你會這么辛辛苦苦的照顧一個仇人,為夫的怎么不曉得你的胸襟有那么的寬大!
輕描淡寫的一記回馬槍,正中紅心,說得荊靈香啞口無言,畢竟她照顧他是事實(shí),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瞪他,惡狠狠的瞪他。
那被瞪的人倒是乖乖地任由她瞪,等到她終于瞪夠收回目光,赫連又槐這才有些不舍地開口道:「你瘦了,想來這幾天你也沒好好的休息吧!」
誰……誰瘦了。
荊靈香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但那模樣反倒惹來赫連又槐的朗聲大笑。
這男人往自己臉上貼金的功力還真是一等一耶!
「我才沒瘦,這三天,我可是吃得好、又睡得好,是你病得糊涂了。」說完,懶得再在這兒蘑菇,她索性站起身來,伸個懶腰之后,就要走人。
「你去哪?」這丫頭還是一樣迫不及待的想要逃離。
「你管我。」
雖然根據(jù)翠喜到聶府打探回來的消息,書南姊姊已經(jīng)清醒過來,不過沒有親眼看到總不放心。
她好想去瞧瞧她。
說走就走,就趁著這個男人還病懨懨的時候,也沒誰能管得住她。
誰料到她的如意算盤算還是打得太早了。
「你站。
話聲才落,他便長手一撈,扯住她。
即使大病初癒,但赫連又槐的力氣還是挺嚇人的。
只見一伸一拉之間,他就將荊靈香給拉上榻,長臂再一環(huán),荊靈香整個人又被困住了。
「喂,你做什么?」
這家伙不是才大病初癒嗎?他究竟哪來這么大的力氣?
「陪我睡會!顾p聲說道,那語氣理所當(dāng)然得令人發(fā)指。
她干么要陪他睡。
照顧了他三天三夜,已經(jīng)仁至義盡了好嗎?
他倒好,瞧他那副安適的模樣,敢情拿她當(dāng)抱枕了。
「誰要陪你睡?」毫不留情地掄拳打他,但那雨點(diǎn)似的拳落在他的身上,好像完全不痛不癢似的。
只見他大爺眼一閉,隨即呼吸便平緩起來。
掙不開,只能怔怔地瞧著他的睡容,不知不覺的,在他的臉龐刻進(jìn)她心坎里的同時,她的眼皮也跟著愈來愈沉……
她似乎愈來愈習(xí)慣屬于他的氣息了,這不好……真的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