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冬雨小小的身子偷偷從宅子里跑了出來,她不怎么怕黑,再說了,夏天的月亮又圓又亮,把地上照得亮堂著呢!
誰說村子里的小孩不跟她玩她就沒法子了,她一個人也能玩兒,而且還是大半夜的出來玩兒!
她走著走著,到了快靠近村口的地方,聽到那間還插著白幡的屋子里傳來嗚咽的哭聲,她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用稚嫩的童聲輕喝,「誰?是鬼嗎?我告訴你,我不怕鬼的!」
屋子里的嗚咽聲隨著她這一聲輕喝戛然而止。
宋冬雨警戒的看著屋子大門,深怕從里頭走出來什么鬼怪。
她可聰明了,娘親說的那些鬼怪故事她都記得清清楚楚,連要殺鬼要用桃木劍和黑狗血她也沒忘記。
想到這里,她下意識的低頭一看,這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自己兩手空空,接著她又抬起頭,正好看到一道黑影慢慢的從屋子里走了出來,她的小臉一白,嚇得放聲尖叫,「娘啊!有鬼!」
武軒夔紅著眼睛一走出來,就看到一個短腿小丫頭一邊尖叫著有鬼,一邊往村里頭跑,他不知道自己當下是怎么想的,總之也拔腿追了上去,沒多久就拎住了她的后領,勒得她不得不停下腳步。
「我不是鬼,別叫了!
「哎喲!鬼要吃小孩啦!有鬼……」宋冬雨本還大聲叫喚著,聽到他這么一句話,馬上噤了聲,隨即瞪大眼睛看著他,沒好氣地道:「不是鬼,你半夜嚇唬人做啥?」
「我沒嚇唬人!刮滠庂鐭o奈的說道。
「我說有就有!」她霸道的這么認定,「要不然你一個人在辦喪事的屋子里哭啥?」
他又忍不住紅了眼眶,「那是我爹娘……他們都過世了……」
他也知道這樣不好,可是在大伯家,他跟兩個堂兄睡一間房,難過的時候必須強忍著不能哭,后來他實在忍不住了,只好趁著大半夜回到以前的家,誰知道才剛開始哭,就讓一個小姑娘給打斷了。
宋冬雨這時候還不明白過世的意義,可是看著眼前的大哥哥挺傷心的,她小大人似的拍拍他的手,「行啦!別哭了,日子總要過的,要不然我帶你回去找我娘吧,我娘可好了,我跟你說,沒爹娘也沒關系的,就像我也沒爹啊,我也不覺得怎么樣,反正我還有娘呢!」
「你別再說我哭了,我真沒哭!刮滠庂绫灰粋小丫頭這樣拍著說別哭,小男人的自尊也跑出來了。
「知道,我不會說你哭啦!」
宋冬雨吱吱喳喳的說著話,牽著他的手往自家方向走去,完全忘記自己是大半夜偷跑出來的,直到在大門口看見娘親皺著眉頭瞪著自己,她這才驚覺大事不好。
可是她馬上就想到了法子,把剛認識的大哥哥給往前一推,「娘,我是聽見大哥哥哭了,我這才跑出去的。」
武軒夔倏地羞窘得紅了臉,有些不滿的低聲道:「不是說好不說的嗎?」
宋蘭芝看著兩個小孩你一言我一語的斗著嘴,本來有些慌張的心思也沉淀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無奈的微笑。
「行了,外頭風大,先進屋子里來,我準備些糖水,冬兒,你招待你的小哥哥喝一些,等會兒娘再送他回去!
兩個小孩點點頭,滿臉喜悅的進了屋子,宋蘭芝安排好了兩人,轉身進灶房準備糖水,再回來的時候,她被眼前的景象逗得忍不住失笑,女兒早就睡得不醒人事,而那個大一點的男孩則是半睡半醒的點著頭。
她放下了碗,輕輕搖了搖那男孩的身子,看他勉強醒了過來,她拿了件衣裳給他披著,問清了他的姓名、住在哪里,便和他慢慢地往武家走去。
路上,宋蘭芝觀察著武軒夔,看他年紀雖小,可是說起話來有條有理,性子也穩重溫柔,一個突如其來的想法驅使她輕笑著問道:「夔哥兒喜歡冬兒妹妹嗎?」
「喜歡!刮滠庂琰c點頭。
雖然她違背了她的承諾,轉頭就把他哭了的這件事情說出去,但他對她還是很有好感的,或許是因為她在他最難過的時候出現,用無比的活力和甜美的笑容安撫了他不安的心。
她笑著又問道:「那以后妹妹給你當媳婦兒,好嗎?」
「好!
宋蘭芝沒想到他居然當真了,有些錯愕地道:「可是妹妹年紀還小,還不能成親當媳婦兒,嬸子剛剛的話……」只是說笑的。
武軒夔認真地看著她,打斷道:「我會等,等妹妹長大了,我就娶她當媳婦兒,就像我爹說的,男人就是要把媳婦兒捧在手心里照看著!
聽著他小大人似的說著諾言,她不由得愣住了,實在說不出她方才只是同他開個玩笑。
宋蘭芝眼里先是閃過悵然,然后從懷里拿出一塊玉墜,只有指甲蓋大小,卻精致的刻上了她的名字。
「這就當嬸子給你的信物,你好好收著,以后我也會跟妹妹說這件事的,可是如果你以后忘了這事兒也沒關系,這個信物就當做是嬸子給你的見面禮,好嗎?」她無法確定這孩子會不會記住這一夜兩人的對話,可是相信真愛的她,還是想賭賭看一回。或許,真的能夠讓女兒得到她這輩子已經不會再有的真心……
「我不會忘記的,等我長大了,就會娶妹妹當媳婦兒。」武軒夔走進家門前,回頭朝站在路口的宋蘭芝揮了揮手,大聲回道。
宋蘭芝笑看著他走進了屋里,才慢慢轉身往回走;氐阶约业恼永,看著睡得一臉甜蜜的小姑娘,把和那個玉墜成對的另外一枚玉墜用條紅繩系在女兒的手腕上。
這對玉墜是她打小就隨身帶著的,就是希望這一輩子能夠喜得良緣,和和美美,可是她已經沒了這樣的念想,只能寄望女兒或許有這樣的福氣。
只愿有良緣,護你免受風雨。
讓你有所依,伴你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