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
這兩個字極為敏感,打得單沛馨的神情恍惚了下,兩年前她的男友是……
一張可恨的臉剛浮上記憶,老陳又指著她的鼻子,高分貝地把她飄遠的心神罵了回來,“不道歉還瞪人,你就不怕我上報總經(jīng)理,把你裁掉嗎?!”
正在想事情,猛然被劈頭蓋臉一罵,單沛馨的肝火立刻燒起,她忍不住拍桌大喊,“老娘就這張臉!不然你想怎樣!”
一瞬間,周遭鴉雀無聲,業(yè)務(wù)部所有人都在看她。
!她在心里喊糟,但要她道歉又拉不下臉,對這個經(jīng)理,她有太多不滿。
這時,有道嬌小可人的身影擋在她面前,恭敬地對老陳說道:“經(jīng)理,單姊應(yīng)該不是故意的,我代她向你道歉!
這人一挺身而出,在場所有人都投以憐愛的眼神,單沛馨知道為什么,這女孩簡直就是她的相反版本,長得甜美討人喜愛,嗓音嬌柔得彷佛可以滴出水來,渾身散發(fā)單純無辜的味道。
老陳的火氣仍然很大,吹胡子瞪眼地道:“她那樣子不是故意的?雖然你是她的助理,但不代表你連這種事情都要幫她!她平常待你不好,大家都看在眼里,你讓開,她這種女人就是該受點教訓!”
單沛馨神色復(fù)雜地看著助理馬卉琪的背影,老陳沒有說錯,她的確待她不好,過去為了保住副理的位置,她對背景比她硬的老陳忍氣吞聲,但轉(zhuǎn)個頭就把氣撒在下屬們身上,誰辦事不利就得遭殃,尤其是協(xié)助她的行政助理受的氣最多,回想起來,她刁鉆的嘴臉就像灰姑娘的后母一樣可惡。
但是,馬卉琪居然為她說話……
以前她確實不喜歡馬卉琪,她和自己是相反類型,頂著那張臉,不必付出半點努力就能討大家喜愛,做事跟烏龜一樣慢,也不會檢查自己的文件,錯字一堆就交上來,仗著人人都疼她,又是部門里最年輕的,工作丟三落四當在玩,別人說她善良可愛得像小天使,她卻覺得她很假,怎么瞧都不順眼。
但這一刻她終于明白,馬卉琪的個性真的如外表這般善良單純,即使被她百般欺侮,卻沒有在她出錯時落井下石,反倒站在她這邊,是她過去小人心態(tài),羨慕她所以扭曲她……
馬卉琪再三鞠躬,極力說情,“經(jīng)理,單姊難得遲到,就原諒她這一次吧。”
這時,一名氣質(zhì)溫婉的美人走到馬卉琪旁邊,比起馬卉琪的甜美,她長得很秀麗,看起來溫順安靜,是許多男人會一見鐘情的類型,她拉著馬卉琪不讓她繼續(xù)卑躬屈膝,對著老陳勸道:“經(jīng)理,這件事就算了吧,反正月會報告也順利結(jié)束了!
美人一出手,就知有沒有,老陳像川劇變臉,怒容立刻變得和藹可親,“黛儒啊,我們部門可是差點丟臉丟大了啊!
章黛儒突然雙頰緋紅,朝在場唯一沒像鄉(xiāng)民過來圍觀,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做自己事情的男人拋去愛慕的眼神,“這不是有致淵在嗎?他臨時頂替了單姊上去報告,還報告得比其他部門的代表優(yōu)秀,得到高級主管們的另眼相待,我們部門沒有丟臉,反而還臉上有光呢,經(jīng)理應(yīng)該高興!”
被點名的宋致淵依舊無動于衷,連頭都沒抬,好似這一切與他無關(guān)。
但是單沛馨卻像被這個名字挑起驚悚的回憶一樣,臉色倏地刷白,頸背寒毛直豎,死盯著他的背影,腦子嗡嗡作響。
宋致淵……宋致淵……宋致淵……
“單副理,你盯著宋致淵做什么?別想找他麻煩,今天的屈辱是你自找的,我告訴你,你沒有你自己想像中的重要,以為缺席一次我就會拉下臉求你嗎?哈,不可能,以后他就頂替你報告,搞不好哪天就替代你成為副總,想要坐穩(wěn)這個位置,你就給我好好工作!”老陳扯著嗓子撂話。
“經(jīng)理,好了啦……”馬卉琪無奈。
老陳重重哼了一聲,總算愿意消停了,他走回自己的位子對大家擺擺手,“都去做自己的事!”
大家連忙鳥獸散,但一雙雙看戲的眼睛都沒錯過單沛馨捂著嘴巴,狼狽離開部門走向洗手間的方向,隨即Line群組熱鬧了起來,喝采平常囂張的“母夜叉”被進來不到兩個月的宋致淵比下去,真是大快人心,今天太美好了!
單沛馨腳步踉蹌地進了女廁,抖著手扭開水龍頭,捧了冷水撲面,喘了好幾口氣,總算冷靜了幾分,再抬眼時,鏡中的自己妝花了,淌下臉頰的水滴就像她流下的眼淚。
單沛馨,我會讓你付出代價,這輩子凄慘無比!
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冷冽得讓人打從心底忌憚。
宋致淵是說到做到的行動派,確實做到讓她落魄后再也爬不起來。
單沛馨感到惶惶不安,她在心里努力安慰自己,這個時間點,事情還沒發(fā)生,還沒發(fā)生……
漸漸地,她茫然的眼神變回了一片清明。
一早起來發(fā)現(xiàn)自己重生時,她的腦袋還茫茫然的,但此刻的她有了想法,那就是要阻止事情像前輩子一樣走到最糟糕的境地,不拖累到母親。
單沛馨擱在洗手臺上的雙手收緊成拳,指甲刺入掌心,眸底燃起了熊熊決心。
她抽了幾張衛(wèi)生紙,把臉擦干凈,抬頭挺胸地走回辦公室,無視眾人嘲諷的眼神,坐回位子上,慢條斯理的拿出鏡子和化妝包,畫在臉上的每一筆,就像在建造一張完美的面具,不讓人有可乘之機。
畫好了妝,她滿意的左看右看,在她眼中,打扮過的她向來美得不輸人,就只是艷得像有心機的女人這點有點可惜。
“單姊,你的咖啡。”馬卉琪走到她身邊,小心翼翼地將咖啡杯放到她桌上。
單沛馨不冷不熱地淡淡頷首,馬卉琪轉(zhuǎn)身時,她紅唇輕啟,叫住她,“卉琪。”
馬卉琪臉色不太好的轉(zhuǎn)過頭,直覺被叫住就是挨罵的前奏,“單姊,怎么了?”
單沛馨從自己的名牌包里拿出鄰居做的蘋果派,打開紙盒剝了一半,香氣瞬間四溢,遞給她,“拿去吃!
“單姊,這……”
單沛馨看到她一臉受驚的樣子,鄰居的反應(yīng)已經(jīng)讓她學乖了,她有氣勢的橫了她一眼,“叫你拿去吃就拿去吃!”
馬卉琪嚇得身子抖了一下,緊張地應(yīng)了聲“是”,捧著蘋果派光速躲回自己的位子去。
單沛馨默默地想,她溫柔起來只會嚇壞人,繼續(xù)裝模作樣比較自然。
滑鼠點開公司專用郵箱,她看似在看信,其實思緒正在快速運轉(zhuǎn)。
她的座位在下屬后方,方便察看有沒有人偷懶,她的目光偷偷地從電腦螢?zāi)簧戏教匠鋈,看向前一排座位,那男人正在和鄰座的章黛儒低聲談話?br />
宋致淵刀鑿似的五官俊美,但眉目清冷,沒半點人情味,渾身散發(fā)比她更傲的氣場。
部門里就他最不尊重她,老是跟她對杠,一副只有他說的話是對的,標準的自大理工男,她曾特別看過他的學歷,英國電腦科學碩士,可恨的留學生,人生就是過得比她好才這么囂張。
她也曾幸災(zāi)樂禍地想,就算留學過,還不是淪落到當對人鞠躬哈腰的業(yè)務(wù)?但真相不是她想的那樣。
宋致淵和章黛儒是同時期來業(yè)務(wù)部報到的新人,宋致淵初來乍到時,她就認為他只是一尊好看的雕像,沒什么用處,那模樣一站出去,根本就是擋煞的門神,要怎么跟客戶推銷產(chǎn)品?雖然后來訓練了兩、三個禮拜,放他自己和客戶洽談,證明了是她以貌取人,談生意不見得一定得卑躬屈膝陪笑臉,有氣勢的人給人一種公信力十足的感覺,在客戶面前的說服力也很驚人,但她依然雞蛋里挑骨頭,就是想磨去他的傲骨。
這個男人帶給她的心理陰影面積不小,所以方才一聽到他名字的瞬間,她差點崩潰,但心情已然平靜的現(xiàn)在,梳理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其實也是她自己活該。
她往右瞥了眼章黛儒,前輩子沒深思為什么這兩人是一起來業(yè)務(wù)部的,人資部送了新人過來就收,業(yè)務(wù)部的人手永遠不嫌多,只怕業(yè)績不夠好,結(jié)果,是她有眼不視泰山……不,應(yīng)該說她被利用了。
章黛儒是董事長相中的未來媳婦,宋致淵則是董事長的兒子。
她性格差這件事不知道是誰傳到最高層那里去的,董事長看上她是個壞上司,打著如意算盤,將寶貝兒子和章氏企業(yè)千金送來她底下受苦受難,董事長夫婦對公司上下隱瞞了這兩人的身分,害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當了最佳助攻手,王子公主在她的欺凌下,感情突飛猛進。
后來之所以能知道,是她被男友鼓吹盜取公司機密,不巧被這兩個人暗中發(fā)現(xiàn),費了一些時間掌握到證據(jù)后,雙雙亮出身分聯(lián)手將她逐出公司,送進法院接受法律制裁,官司打了一年多,母親賣了房子讓她免于坐牢,她也因為有了前科難以再找工作,人生一敗涂地,而宋致淵和章黛儒則辦了風光的訂婚典禮,占據(jù)了兩天的新聞版面。
她拿起桌上的人事資料夾,翻看了一下這兩人進來的日期,快兩個月了,她應(yīng)該早就得罪他們了……
她很想仰天向老天爺哀號,這個重生點不算很好啊……
單沛馨又想起什么,拿出手機,點開Line,親親男友的訊息框里,有五十幾則未讀訊息。
訊息框上那張以前覺得很帥的照片,如今在她眼中只有四個字——自戀、惡心。
她的戀愛運很差,遇到這個人之前,喜歡她的男人只想和她一夜情,但她依然相信會有好男人愛她,她在一個應(yīng)酬的場合認識他,他自稱是某家企業(yè)的小開,對她一見鐘情,要了她的聯(lián)絡(luò)方式后,積極展開追求。
他長得不錯,多金又溫柔,甜言蜜語信手拈來,從來沒被人捧在掌心疼愛的她陷入得很快,和他認識不到一個禮拜,就被迷得神魂顛倒。
她深信,他,彭駿慶,就是她命中注定的人。
兩人交往三個月后,他突然告訴她,公司危急,若沒有值得人投資的技術(shù),即將瀕臨倒閉,緊握著她的小手拜托她盜取公司技術(shù)和客戶名單,事成后,兩人就有錢舉辦風光的婚禮。
只有智商不在線上的人才會相信這番話。
然而沉浸在愛情里的她就是這么傻、這么笨,為了心愛的人,為了擁抱屬于她的幸福未來,什么風險都愿意冒。
她沒有心理壓力的開始進行計劃,她不在乎這間公司會怎樣,公司早已毀了她的忠誠和盼望,偷客戶名單對身為業(yè)務(wù)的她很容易,但偷技術(shù)就需要一點手段,她勾搭上研發(fā)部的技術(shù)員,想方設(shè)法得到精密儀器的設(shè)計圖。
但就在計劃快要成功時,東窗事發(fā),而滿口山盟海誓的男人翻臉跟翻書一樣快,不只不救她,還扯謊不認識她想脫罪,從警察口中,她才知道他根本不是什么小開,而是有吸毒前科的更生人,招供有人花錢請他作戲,幕后主使者是敵對競爭公司,但該公司矢口否認,而且彭駿慶和委托者沒有通聯(lián)紀錄,平日碰面的地點也沒有監(jiān)視器,難以指認。
她的夢碎了,身心都崩塌了,在警局像個瘋子般大哭大叫了許久才停下來。
從那之后,她人還活著,心卻死了。
現(xiàn)在的她已經(jīng)不相信愛情,也恨透了這個人,當時的痛,現(xiàn)在想起來依舊刻骨銘心,讓她的身子不由得微微顫抖著。
她滑看著他們的聊天紀錄,前天她才答應(yīng)彭駿慶要偷公司機密,兩人的對話濃情密意,她打了許多關(guān)于未來的美好想像,他則使盡渾身解數(shù)深情示愛,保證一定會對她好,否則天打雷劈。
她眼角抽搐,難以直視自己沉浸愛河時打出來的惡心巴拉話語,那時候她的腦袋壞了吧?
她把聊天紀錄滑到底,今天一早他就傳了一堆甜言蜜語,以前她覺得自己很幸福,認為男人很黏她就代表很愛她,可是現(xiàn)在她看清了他背后的不懷好意,令她背脊竄上惡寒。
單沛馨毫不猶豫地打了兩句話傳過去——
從今天起我們分手,不要再聯(lián)絡(luò)我了!
手機放下沒多久,鈴聲響起,她看了眼來電顯示是男友,果斷地直接掛掉,隨即關(guān)機。
然而她的眼眶卻不由自主地紅了,什么爛重生,要是回到還沒認識這個畜生前就好了,她不想再看見他!
不過,把錯誤斷在這里,或許就能夠避開前生的下場吧……
單沛馨深深吸吐幾口氣,忍住那尖銳的痛意,目光再次投向那對郎才女貌的王子公主。
這兩個人,既然已經(jīng)得罪了也沒辦法,以后注意點,不要再招仇恨值,或許不至于被趕出公司。
她定了定神,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苦味在口中蔓延開來,她倏地瞪大眼,將咖啡吐回杯中。
怎么不是巧克力奶茶?!
“單姊,今天開會的紀錄我寄給你了……”馬卉琪走到她身邊,正巧目擊她吐咖啡,眼睛還紅紅的,看起來有些駭人,她自信心大受打擊,她泡的咖啡難喝到讓人哭嗎?“我……我泡得太難喝了嗎?”
“……沒什么!眴闻孳皬娧b鎮(zhèn)定地抽了張衛(wèi)生紙擦拭嘴角。
她忘了她愛面子的性格深入骨髓,明明喜歡喝甜的,討厭苦的,但在公司怕被人覺得她沒有威嚴,不適合當主管,硬是在大家面前喝咖啡,而且還是黑咖啡。
平常她會趁著所有人不注意,偷偷溜去茶水間改泡成巧克力奶茶,剛剛心不在焉,一不小心就中招了。
這么幼稚的事情怎么可能有臉說出口,她連忙接過馬卉琪手里的文件,揮手趕人,“好了,回去做自己的事!
馬卉琪為難地站在原地,“可是,單姊……你今天還沒指派我工作……”
單沛馨尷尬了,她才剛重生,怎么可能記得哪些業(yè)務(wù)待做,她整顆腦子都是空白的好嗎?
兩人無言的你看我、我看你,而后單沛馨故意將嗓音揚高幾度,“急什么,我還在看郵件,給我回位子等著!”
馬卉琪看她一臉不高興,唯唯諾諾地點了個頭,回到自己座位乖乖等。
單沛馨松了一口氣,打起精神正要看電腦里還有桌面上的文件,搞清楚自己工作的情況,宋致淵突然拿著咖啡杯起身,經(jīng)過她辦公桌前。
他瞪了她一眼。
她發(fā)誓,那絕對不是她的錯覺,他確確實實瞪了她,眼神冷得像冰錐刺人,她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等等,她剛剛沒惹到他吧?她只是一時慌亂,兇了自己的助理,干這位太子爺什么事?又不是針對他或他未來老婆……
她思緒突然一斷。
不對,印象中,前輩子忘記是哪天,她曾在外頭撞見過一次他和馬卉琪一同逛街,雖然沒有牽手,但兩人有說有笑的,氣氛不錯。
她在心里犯嘀咕,這男人惦惦呷三碗公,外表看似不解風情,其實挺會把妹的。
唉,對這位太子爺在部門里的人際關(guān)系她實在不是很了解,看來她對部門里所有人都得注意態(tài)度了,免得一不小心踩到他的地雷,日后被算總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