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恨的齊恩,就算死了,也要他不得安寧!
這時,床鋪上傳來一陣輕嚀,喚回了皺眉沉思的胡靖。
“現(xiàn)在覺得如何?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胡靖握住她蒼白的小手,一貫淡漠的嗓音卻在此時流露出溫柔又擔憂的情緒,注視著她的眸子里滿是憐惜。
“我……我沒事、這里……不是村莊……”
上官藍茜環(huán)視著陌生的四周,眸里涌起一絲疑惑。她只記得齊恩放火要燒死她,后來,她因受不住烈焰焚身之苦而昏厥。
這幾日,她總是恍恍惚惚的醒來,又昏昏沉沉的睡去,對于周遭所發(fā)生的一切感到極為模糊。
印象中,胡靖一直待在她身旁,不時有暖暖的流動感充斥她的手心、四肢和心口,這樣的暖流減輕了她胸中翻騰的劇痛,讓她舒服不少。
“嗯,這里是我在幫中的住處,很安全,你可以安心養(yǎng)傷。”胡靖輕聲道,望著她的眼溫和而專注。
“幫中……你的幫,不是在那個小村莊里?為什么要搬離那兒?
是因為齊恩嗎?”上官藍茜不解地問道。
“齊恩已死,村莊只是據(jù)點,這里才是我真正的住處!
聽見她的問話,他不禁苦笑。不過,若他真是個村長,就算只是個平凡人,他也會很欣慰,因為那樣,就不會再有人因他而死了……“齊恩死了?真是太好了!鄙瞎偎{茜松了好大一口氣,虛弱的彎起唇角笑了。
看見她的笑顏,胡靖的胸口一陣刺痛,壓抑的怒氣不斷翻涌,幾乎沖破他的理智。他瞪著她,臉色變得難看,連聲音也大了三分。
“是啊,你該慶幸死的人是齊恩而不是你!你可知道,你替我惹了多大的麻煩?
若不是你受了傷,我一定會好好教訓你一頓,讓你徹底明白惹怒我會有什么后果!”
“胡靖……”
見他忽然發(fā)怒,如此斥責她,她揪緊的心窩不禁覺得好疼。
她垂下眼睫,心虛的咬著唇,怯怯地道:“你別氣嘛,我也不知道自己會那么倒楣,剛好遇見了齊恩。你不知道,我當時有多害怕、多后悔,我真怕……怕自己讓大火燒死了,以后再也見不到……”
抬眸瞄了一眼冷漠的胡靖,接下來的話,她不敢說出口。
“你不是答應我會待在村子里,為什么又離開?”
那天得知茜茜失蹤后,他心里焦急萬分,不斷地尋找她的蹤影,后來,齊恩傳來消息,說茜茜在他手中,并要他于子時單獨前往玄蔭谷。
他心里又驚又怕,因為他明白齊思為何要他前去,而結(jié)果也正如他所料,齊恩想讓他看著茜茜被火燒死而他卻無能為力的模樣,就像當年李鶯之女慘死一般。
只是,這次他雖成功的救下茜茜,心里卻更加懊悔、難過。他必須眼睜睜地看著她強忍毒患之苦,看著她的生命漸漸消逝,他卻一點辦法也沒有,而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只剩兩日了,石謙離開后就一直沒有消息。
他該信任石謙的,只是煩亂的心始終無法平息。
胡靖瞅著內(nèi)疚無措的她,緊繃的心漸漸緩和,眸里也逐漸罩上一層柔光,但他沒有開口,只是靜靜地望著她心虛的小臉。
“我現(xiàn)在好可憐呢,全身都好疼啦,我已經(jīng)受了這么慘痛的教訓,你就別再生氣了,你這么兇的瞪著我,我會怕的……”見他還不收回那雙可怕的眼,上官藍茜眼角逼出了一滴淚,無辜地瞧向他。
“你真是……算了,你現(xiàn)在受了傷,我不想和你計較,好好休息吧!焙笩o奈的輕嘆,伸手拭去她眼角那滴淚珠。
他知道,現(xiàn)在計較什么都沒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她能平安的活下來,其余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胡靖,我有件事想問你!备惺苤笳苽鱽淼臒嵋,她的心窩也不禁暖暖的。
“什么事?”
“這里是哪兒?離南京城遠嗎?”唇畔漾起甜甜的笑,她試探地問。
胡靖一愣,雙眸半瞇,直盯著她笑得有些可疑的面容,據(jù)實回道:“這里是虎黔幫,位于玉黔山上,離南京城很近!
“唬錢……幫?”
上官藍茜的眼眸突然睜大,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胡靖直瞧。
呃,好奇怪的幫名,這么取,有什么特別的含意嗎?
“怎么了?”胡靖皺了皺眉,因她太過明顯的訝異之色而心生疑惑.“沒……沒什么。”她尷尬的笑了兩聲,隨即道:“我只是想,你幫里的兄弟一定過得很辛苦!
上官藍茜的眼中透出一絲同情,心疼胡靖這個幫主是如何艱辛的撐起整個幫的,如果他有困難,她一定會幫助他!反正他們上官府最多的就是銀票,她隨便拿一疊來給他,爹也不會知曉。
“辛苦倒還好,兄弟們各司其職,克盡本分罷了!焙赋蛑枪之惖纳袂。
不知這丫頭在胡思亂想些什么?
“那,我可以……”用銀票來抵銷當初那兩件事嗎?
她想這么說,但望見他的眸子似乎又恢復以往的冷漠,她便膽怯地咽下口水,順便將即將吐出的話語吞了回去。
“你現(xiàn)在不該把心思放在我?guī)屠锏男值苌砩,你要做的是休息,別再胡思亂想,知道嗎?”
上官藍茜聽見這句不知是關(guān)心還是警告的話語,不甘愿的噘起嘴,委屈的望著他!拔抑皇窍搿霂湍愣,有必要這么兇嗎?”
“幫我?”
他瞇起眼,眸中透著疑問,語氣卻是冷得教人發(fā)顫。
雖然她的聲音很微弱,但他還是聽得一清二楚。這丫頭,該不會以為憑她之力,能對幫里有什么貢獻?她顯然不知道,受了傷的人除了休息,什么也做不了。
“不……不是啦!鄙瞎偎{茜感受到那一觸即發(fā)的怒氣,連忙轉(zhuǎn)移話題,緊張地道:“我是要說,這里既然離南京城很近,我……我想……”
“你什么都不用想!彼豢诒愦驍嗨耐搿!霸谀闳,我不會允許你踏出這里一步!
又是這種霸道又討人厭的嘴臉,她又不是他的俘虜,也不是他的……女人,他憑什么這么做?上官藍茜噘著嘴,不悅地瞪視著他。
一陣心緒紊亂,上官藍茜的頭頂上再度冉冉的散出靛黑的煙霧。
胡靖見狀心一揪,包覆住她小手的大掌輕握了一下,甚至有些顫抖。
“冷靜,調(diào)勻氣息,慢慢呼吸!
胡靖懊惱地咬著牙。他是怎么了,明明才想著什么都別計較,怎么這會兒又輕易地動怒?
唉,這丫頭可真是有惹惱人的本領。
他伸手輕撫她的額頭,瞬間一股溫熱感滲進她的頭顱內(nèi)。
“我只是希望你能先休息,你的傷要緊,其余的事等你好了之后再說,答應我好嗎?”他溫柔的嗓音中有著一絲懇求。
“我……”上官藍茜原本的氣惱瞬間消失。他……好溫柔,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竟會這么溫柔又深情的和她說話?
她的喉頭不知被什么東西卡住了,好酸、好疼,讓她好想掉淚“好嗎?”他又問了一次,粗厚的手掌在她細嫩白皙的臉頰上輕撫。
“胡……胡靖,你……為什么要救我?在我任性的不告而別后,你還是愿意來救我……”眼中淚光閃動,面對他溫和的目光,上官藍茜忍不住問了出口。
聞言,胡靖專注的眸中有一瞬間茫然,表情復雜而矛盾。
原本他是因為喜歡她,想要她做他的女人,才會千方百汁地留下她,可是現(xiàn)在,她的身份呼之欲出,他還能有這樣的妄想嗎?
他想要的,竟可能是那可惡家伙的未婚妻,真是太可笑了!
沉吟片刻,胡靖嘆口氣,道:“齊恩是幫里欲除去之人,我不該連累你!
“只是這樣?”她急問。
“或許,我是自私的想要你……”他看見她嬌弱的身軀顫抖了一下,接著卻道:“為我做三件事!
上官藍茜聽完他后頭的話,雙肩無力的垮下,心兒也隨之一沉。
胡靖靜靜地望著她,他看見了她眼里的落寞,復雜的心更是染上沉滯的黯然。
“好,我答應你,但這必須是第一件事。”
心雖疼,可是她也不想再欠他人情。
胡靖太奸詐了,既然救她不為別的原因,只是要她一輩子欠他,那她可得想盡辦法將這些債還清,免得他日后用那些條件米威脅她,逼她做不想做的事……“茜茜?”胡靖瞇起眼,因她皺眉思索的神情而感到困惑。
“啊……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聽見他這樣喊她,她的心兒不禁莫名地慌張,有些膽怯。
“傻瓜,楚茜茜這個名字,幫里所有人都知道,我有可能不知嗎?”
他的薄唇勾著淺淺的笑。
“嗯……對啊,我都忘了……我叫楚茜茜,你是幫主,當然應該知曉!彼撊醯男χ瑢擂蔚男θ堇锉M是難掩的心虛神色。
她總是能這么輕易的讓人發(fā)現(xiàn)她正在撒謊,他是該為她的單純而慶幸,還是該為她的無知而嘆息?胡靖搖搖頭,唇畔揚起無奈的笑。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見她癡癡的瞧著他,胡靖微瞇起眼,望進她的眸子里,故意這么問。
“沒……沒有,只是覺得,你……你笑起來挺好看的!鄙瞎偎{茜蒼白的臉頰浮現(xiàn)一抹嫣紅,羞赧的垂下眼睫,吞吞吐吐地道。
“是嗎?原來我好看到能讓你如此癡迷的望著我出神,看來,我的魅力并不遜于虹焰山莊的凌淵少爺。”他凝望著她,眸里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啊,你你你……你知道?”
聽見凌淵哥哥的名字自他的口中吐出,她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緊張地詢問。
“知道什么?”看見她驚慌的神色,胡靖知道自己的猜測都是正確的,心中沉痛,更多了難掩的郁悶。他深幽的眸光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她,接著道:“還是有什么事情是我該知道,而你并未告訴我的?”
“我、我……沒有!真的……”她的眼里染上水霧,慌張的垂下了臉。
雖然她發(fā)過誓,往后絕不再對他有所隱瞞,可是她的婚約還沒解除,她開不了口呀!
“我不會逼你,不需要這么緊張!
胡靖的嗓音又變得柔和,他伸手輕撫她蒼白的臉頰,并不著痕跡地將她唇角的黑血拭去。
“好好休息,別再胡思亂想,知道嗎?”
“嗯……”
她輕應,見胡靖將手掌貼近她的掌心,她知道他又要替她療傷。
暖暖的熱流由手心傳入,頓時充斥在她的周身穴脈,引入五臟穴道,她只覺全身越來越溫暖,接著便漸漸失去了意識。
片刻后,門外傳來一陣徐緩而輕盈的步伐。
接著門扉輕啟,進來的是李鶯。
齊恩死后,駐留在村莊的幫眾皆已撤回,李鶯受胡靖所托,暫時負責照料上官藍茜的起居。
“幫主,屬不已將齊恩的首級懸在高塔上,望……所有慘死在他手下的亡靈能得以瞑目……”李鶯垂首,哽咽著察報道。
“辛苦你了!焙傅吐暟参,不愿吵醒榻上身影。他緩緩起身,然后朝外室走去!袄铤L,振作起來,幫內(nèi)眾務還需你的幫忙。”
“是,幫主。”李鶯跟隨在他身側(cè),低聲道:“石大夫正在大廳里等候幫主!
“嗯。等會兒楚姑娘若醒來,記得別讓她踏出寢房!
“是!
胡靖深深凝望了門簾內(nèi)熟睡的身影一眼,接著旋身離開。
* * *
“怎么樣?可有辦法?”胡靖一踏入大廳便問道。
坐在太師椅上喝著茶的石謙看見來人,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
“看我這么優(yōu)閑的喝著熱茶,應該不難猜出結(jié)果吧。”
“你這家伙,既然有辦法就快醫(yī)吧,還有閑情逸致喝茶!”
“不急、不急,還有兩天不是?”石謙放下茶杯,從懷中取出…顆紅色丹藥交給他,“這顆救命丹足赤雪寒櫻的解藥,但楚姑娘毒入心脈,光憑這解藥是不夠的!
他又從懷中取出一顆黑色丹藥。
“這顆呢,是我石謙特制的獨門丹藥,十年才能煉制這么一顆,現(xiàn)在我把它送給你啦,算算你欠了我不少人情呢!
“我知道!焙附舆^那顆黑色丹藥,問道:“兩顆都服下,毒就能解了?”
“還不行……”
“石謙!”見他看似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胡靖不由得怒火攻心。
“我說胡幫主,你能不能稍微冷靜一點?你的反常我實在很難招架。”石謙重重嘆了口氣,語氣很是無奈。
“我……”
“我知道你心急,可是要根治赤雪寒櫻這種劇毒,你若無法冷靜,不僅楚姑娘危險,就連你自己都有可能喪命的,所以我不可能將方法說給一個沖動性子的人聽。”石謙斂起了神色“我知道了,我會冷靜,你說吧。”頭一次遭好友數(shù)落,胡靖臉上掠過一絲赧意。
“你確定你能冷靜?”石謙挑眉。沒想到一向淡漠冷情的胡靖也會有這種尷尬的表情。
“夠了,我說可以就可以,別再羅嗦!”
“是是是!”石謙輕笑一聲,隨即正色道:“兩顆丹藥你服下,運功一周天后,將自己的血讓楚姑娘喝下,喂血時需以內(nèi)力護住兩人的穴脈,不得分神,所以需要有人嚴加守護。切記不可中斷,不可被打擾,以免走火入魔,知道嗎?”
“嗯,我明白!
“我能幫你的就這些了,接下來得看你功力深淺,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我回府替你約上官公子,三日后再來拜訪,告辭了。”石謙輕拍他的肩膀,對他露出一抹堅定的笑容,眼里有著對好友的信賴。
“多謝,慢走。”胡靖目送好友離開,對他如此傾盡全力幫助有著說不盡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