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符彥麟下朝后,被皇上叫進御書房里,過了半個時辰,他臉色陰郁地走出御書房。
一出了宮門,他便快馬加鞭,出了城門,直奔黑狼營去練兵。
與其說是練兵,卻是將他們叫進山區,頂著烈陽操到人仰馬翻,總兵大人的心腹和副將們也在心中叫苦連天,都在猜肯定是誰惹毛了總兵大人,大人心情不好,便苦了他們這些下屬。
符彥麟也跟著大伙兒一塊野練,跟不上他腳步的,全都被他踢到河里繼續操;能跟上的,今日晚膳加菜,有賞有罰,所以大伙兒都拚了命。
直到夕陽西下,符彥麟才放大伙兒回兵營,自己則騎馬返回侯府。
他把韁繩丟給馬房小廝,大步進了浴房,脫了衣,直接把冷水當頭倒下,沖涼洗浴。用過晚膳后,他命人從酒窖提了一桶烈酒來,一杯一杯的灌進肚子里。他的臉色陰郁,把仆人們嚇得噤若寒蟬,沒人敢上前。
他無法不動怒。今日一出宮就從探子那里知曉,在他之前,牧大人便已經去見過皇上,不一會兒,皇上便派人傳他進御書房。
皇上雖未動怒,卻冷冷的警告他,說他若是軍務太忙,嫌休沐日不夠,便給他更多的休沐日,好讓他有充裕的時間和新婚妻子好好培養感情,再不然,這總兵的位置也可以讓給其他人坐。
當下他便知曉,牧滄英這只老狐貍把女兒塞給他還不夠,竟然管到他的房事上頭來了,這是藉著皇上警告他,就算他寵愛小妾,但侯府夫人只有一個,便是牧家女兒。
不管他納多少姨娘,他都得和牧家女兒圓房。
符彥麟冷笑。不過就是圓房罷了。
他將最后的酒液灌進口中,丟開酒杯,站起身,大步往牧浣青的院子走去。
這時候牧浣青早已上床就寢,睡得正酐,直到有人踢開她的房門,她立即警覺地坐起身。
“誰?”她暗運內力,準備攻擊。
“除了本侯,還會有誰進你的屋?”冰冷的聲音在黑暗中傳來,令她一愣。
侯爺?她心頭一跳。大半夜的他不好好睡覺,怎么突然跑來了?
符彥麟是一路摸黑過來的,連燈都沒掌,遇到守夜的仆人也是讓人滾蛋,所以才沒有人通報她。
他關上門,一邊脫衣,一邊朝她走來,屬于他的強硬氣息撲天蓋地的籠罩而來,他上床直接壓住了她。
“你干什么?”牧浣青反射性的伸手推拒,摸到的竟是赤裸的胸膛。
“本侯半夜上你的床,你覺得本侯想干什么?”
他的氣息已然欺近,吹拂她的臉,而他一手罩住她右邊的渾圓,肆無忌憚地揉著,這樣的刺激引得她身子一顫,立即明白了他的意圖。
他打算今夜就要她?
事情來得太突然,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嫁入侯府到現在,她頭一回心亂了,畢竟是第一次,她不可能還像平日那般冷靜,但很快的,符彥麟身上的酒氣讓她回過神來。
“符彥麟,你是不是走錯屋子了?你可知我是誰?”她雙手推拒,還在掙扎,希望他是真的喝醉走錯了房。
這女人總算知道緊張了,打從她進入侯府,她的一切舉動自有人來向他稟報,就算他冷落她,她也淡定如常,即使在面對他時,她也是不驚不怵,直到此刻。
他扯了個冷笑,心中憋了許久的怒火多少因她的驚慌而感到些許快意。
“夫人,你這是在怪為夫一直歇在姨娘的屋里嗎?竟問為夫是否走錯屋子?聽起來醋意很大哪!
見鬼!她才不是吃醋,而是真的希望他走錯屋子,可惜他并不是,還以為這男人從此就晾著她,或是起碼冷個幾年,誰知才過多久,他就改變主意了。
給還是不給?她猶豫不決,但此時也容不得她反對了,因為他出手很快,一下子就扒光了她的衣,兩人的肌膚一貼上,那灼燙的觸感立刻讓她整個人燒起來。
好吧,做就做吧!她想,畢竟兩人已經是夫妻,從此一生都綁在一起,既然他愿意,她也不必矯情,況且她是侯府夫人、是他的妻,自是有這個義務與他同床共枕。
想清楚后,她便閉上眼,盡量讓自己的身子放輕松。
符彥麟的心很冷。他不過是奉皇上旨意,把事盡快辦了好交差,因此沒有親吻、沒有前戲,更談不上憐香惜玉。
幸虧牧浣青是練武之人,身子比一般閨閣女子強健,禁得起折騰,但過程是極不舒服的,她好幾次拚命忍住,才沒一腳把符彥麟踢下床。
大約只花了一刻,他便迅速完事了,沒有留下過夜,也沒有一句話,甚至沒多看她一眼,他便穿戴好大步離開。
牧浣青躺在床上,平復自己的心情,她望著帳頂,心頭空落落的。
她強忍著雙腿間的不適,喚丫鬟端水進來后,便讓人退下。不想讓丫鬟服侍,她將自己清理一番,把那沾了處子之血的被單收進箱子里,差人將水端出去倒了,便熄燈躺下。
總歸是沒什么差別,她日子照樣過,休息一晚,明日就恢復精神了。
隔日,侯府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所有人都以為侯爺對夫人心軟了,畢竟她才是正妻,牧浣青也以為如此,但最后她發現自己還是想錯了。
符彥麟依然冷落著她,每晚宿在林姨娘那兒,再也沒進過她的屋。
牧浣青幾番暗中打探,終于搞清楚那日符彥麟并非心甘情愿,而是迫于無奈,而且他在進屋前還先藉酒澆愁,把自己喝到麻痹了才肯碰她。
牧浣青怒了。她緊握拳頭,沒在仆人面前當場發作,而是令所有仆人退下,自己關在屋子里,誰都不見。
當夜,她趁著眾人熟睡時拿了酒悄悄出門,施展輕功來到藏書閣的屋頂上,坐在那兒對著月亮獨酌。
她很生氣,卻又必須忍住,因為她很清楚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有人盯著。若她在人前發怒,必會引起有心人注意,藉此又生出是非謠言來,況且她是私下查探,亦不能讓人起疑她為何會知曉外面的事,所以她只能隱忍,等到大伙兒都睡了,才跑出來坐在屋頂上喝悶酒。
“一群混帳男人!”她把鎮遠侯、牧大人,還有皇上都逐個罵了一遍。早知如此,她當初在北方就隨便找個男人嫁了,起碼不用回京受這個窩囊氣。
她也罵自己為何讓他上自己的床?若是她再謹慎一點、細心一點,必能察覺對方的異狀,就不會吃這個悶虧了。
這都什么事!奉旨成親就算了,還得奉旨圓房,她現在有兩個不待見的人,一是亂點鴛鴦的皇上,二是鎮遠侯符彥麟。
她終于被激出了恨意,這恨意在啃蝕她的心。
牧沒青冷笑。原來這就是后宅女子的恨嗎?充滿了怨氣和不甘心,被羞辱、被漠視,恨自己不該被如此對待,恨那些對不起自己的人,恨意勾出心中的魔鬼,她想報復,更想爭一席之地。
牧浣青閉了閉眼。她尚且還能保持冷靜,也清楚自己必須把滿腹怨氣發泄出來才行。
這藏書閣的屋頂是整個侯府最高的地方,也是最接近天空之處,坐在這里,她才不會忘記天地的遼闊,避免自己被狹窄的人心和恨意給淹沒了。
她睜開眼,仰望天上被烏云遮蔽的明月,忽而笑了。
恨意比光陰更可怕啊,它不僅會消磨女人的青春,更會侵蝕女人的容貌,讓人變得面目可憎。
想明白之后,她決定好好掌控自己的心,不教心中恨意肆無忌憚地吞噬自身,但她仍有怒氣,只想一邊喝酒,一邊發泄心中不快。
她把酒壺往嘴里倒,卻發現空空如也,禁不住低聲咒罵。早知道就多拿幾壺出來。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身后突然傳來沉聲喝令,擾了她的清靜。
牧浣青轉過臉,瞧見身后十步之距站了一名侍衛,對方正用刀指著她。她冷冷看了一眼,便轉回頭,不予理會。
侍衛莊康料不到這個大膽賊人被發現了竟然不逃,還坐在那兒發愣,他立刻上前拿人,明晃晃的大刀不客氣地放在對方肩上,抵著她的側邊頸子。
“起來!”莊康喝令。
牧浣青忽然頭一低,從刀下溜過,手臂一轉,迅如閃電,順勢一奪,刀落手中的同時,另一拳打到對方臉上。
“我操!”莊康搗著鼻子,感到一股熱流從鼻孔流出。
“來得正好,我正想活動筋骨!”牧浣青把刀子往下一丟,從腰間抽出黑布,將半張臉蛋蒙住,廢話不多說,出拳進攻。
莊康急忙接招,兩人在屋瓦上打了起來。對方雖是女流之輩,武功卻不弱,拳腳功夫打得虎虎生風,讓他也打出了滿身的熱血。
一時之間,兩具身影戰得酐,在藏書閣上飛躍彈跳,掌風掃過或腳踩之處皆是運功所及,難免會有瓦片翻飛掉下,發出碎裂聲響,在這深夜時分聽來分外刺耳。
下頭突然亮起火光,還有雜沓的人聲,許是他倆打架的動靜讓人察覺了,引來其他侍衛。
“嘖,有人來了,不打了。”牧浣青一記回旋,踢了對方一腳,對方滾落屋瓦下,她便足尖點地,身形如鳥,沒入黑夜中。
打了一架,果真舒服得多,郁氣也消除不少,牧浣青一回到屋里,把外衣一脫,躺下去便呼呼大睡。侯府此時則是忙著到處搜屋抓賊,卻找不到女飛賊的足跡,只發現藏書閣的屋頂上留下一個空酒壺。
這個空酒壺很快被送到符彥麟的書房,他盯著酒壺,這上頭有侯府的印記,是出自侯府酒窖里的酒。
“你是說,這賊只偷了這壺酒,坐在屋頂上喝酒,其他什么都沒偷?”
莊康單膝跪地,低頭回覆主子的話!笆堑,侯爺!
“賊人是何模樣?多大年紀?”
“她臉上蒙了黑布,看不清楚,只知是名年輕女子!
“女的?”
“是!
“你抬起頭來!
莊康依令抬頭,旁邊的元繼和蒙懷俱皆一愣,緊接著抖著肩膀忍笑。
莊康的臉被打腫了,還腫得很可笑,兩個大烏青剛好在兩頰上,一邊一個,且鼻梁腫起就算了,嘴唇居然也腫了,簡直就像唱戲的大花臉,卻連大花臉都比他好看。
莊康眼睛瞟向旁邊,瞪了兩位弟兄一眼,但是一對上侯爺的精光豎目,又趕緊正經八百,不敢亂瞟。
符彥麟灼灼地審視他的臉,沉聲問“你打輸她?”
“……是。”
莊康答得小聲,一臉的慚愧。在侯爺面前,不但沒抓到女賊,還被人家打了個鼻仰朝天,臉上的瘀青八成要半個月才會好。
符彥麟擰眉。莊康的武功算不錯的,可見這女飛賊武功不弱……既然府中物品未丟,表示她不是來偷東西的,可能是來打探消息。
他盯了莊康好一會兒,才丟出命令!靶辛耍认氯ゲ胨幇!這幾日別頂著這張臉出來,免得讓人知道我侯府侍衛居然打不贏一個女賊!
莊康整個人都蔫了,垂頭喪氣地應道:“是,侯爺。”
幾人退出書房后,元繼和蒙懷立即一左一右搭上莊康的肩,再也沒有顧忌的笑,但又怕笑聲太大,只得壓著聲音,但身子的抖動程度卻是肆無忌憚。
“康弟,哥哥我今日怎么覺得你這張臉特別的俊哪!”元繼捧著他的下巴,不停地抖笑。
“就說你女人緣好,深夜還跟女賊幽會,咱哥倆就沒你這艷福!泵蓱岩残覟臉返湹卣{侃。
他們幾個交情好,都是官家子弟出生,脾性也合,都在侯爺手下當差,三人中就數莊康長得最俊、最受女人歡迎,如今一張俊臉被一個女人打成了花臉,差點沒笑死他們。
莊康嘶了一聲,被他們粗手一碰,臉更疼了。
“笑我?哼!你們別小看那娘們,她可有兩下子,下回就別讓你們遇著了,到時也跟我一樣,被揍成豬頭,換我笑死!”
莊康這話并非虛言。牧浣青的武功出自大內第一高手牧滄英的真傳,她打不過她爹,但要打贏一個侯府侍衛是沒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