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在焉地拿著手里的書,長安覺得書上的字都開始跳躍起來,讓她什么都看不進去,一次次抬頭望窗外景色,腦海里卻始終有著鳳樓的身影,他還在打獵嗎? 有沒有很累? 出去兩個時辰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回府?
一連串問題劃過腦海,讓她心情沉悶起來,自從嫁到王府,鳳樓就時時陪在自己身邊,原來他不在的時候是這樣的寂寞,總是想著念著,卻又無法說出這份感覺。
本以為最習(xí)慣的就是一個人待著,卻沒想到這么快就被他改變,越來越習(xí)慣兩個人相處的時光,倒不愿意一個人發(fā)呆了,想想兩人同乘一匹馬馳騁在漫天遍野的草地上的時候,她的眼睛里溢出滿滿的溫柔。
既然靜不下心來,干脆到房間外面走走。
長安放下手中的書,一個人走到房間外,看四面都是水,恍惚間覺得自己坐在船上,在天地間自在地漂流。
水流清澈,有顏色鮮艷的魚兒搖頭擺尾地游走,看它們頑皮地穿來穿去,長安嘴角高高揚起,明知道自己不可能觸碰到里面的魚兒,卻孩子氣地伸出手去。
她真的很喜歡這個地方,安靜又風(fēng)景如畫,簡直不像是待在規(guī)矩森嚴(yán)的王府里,倒像是落入瑤池仙境一般。
微微笑著,她越發(fā)想要鳳樓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就這么靜靜地站在一起看著水中的魚兒游來游去該是多么的愜意,她愉悅地幻想著。
突然覺得有紛亂的聲音傳來,還以為是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長安抬頭看,一眼就瞧見管家?guī)е蝗喝藳_著水榭過來,中間被圍著的高大男人赫然就是鳳樓。
看到他的身影,長安眼前一亮,剛想迎過去又收住腳步,看著十幾人一股腦地走過來,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他不是很少讓人來水榭這邊的嗎,怎么突然帶這么多人過來? 抱著滿腦子的問號,長安讓自己站在那里等著。
老遠(yuǎn)就瞧見王妃一個人站在拱橋上,管家先那些下人一步,小跑到她身邊,“王妃,王爺受傷了。”
看管家一臉的嚴(yán)肅,長安心中一沉,“怎么會受傷?”
“打獵時候箭頭擦到了手臂!惫芗覄傉f完,長安已經(jīng)顧不得什么快步走過去,很快與鳳樓碰面,看到他向來帶笑的臉上有些蒼白,長安心里更是一緊,想說什么卻說不出,只是愣愣站在那里。
下人們沒料到王妃會突然沖過來堵住路,一時都站在那里不知道該走還是該留,倒是鳳樓微微一笑,從人群中走出來用沒受傷的手臂握住她的手,“沒事的!
雖然口中說著安慰的話,另一只手臂上包著的白布上卻滲出血跡,長安看著那鮮紅的顏色只覺得眼前發(fā)暈,臉色變得比受傷的人還難看。
見王妃這么難過,下人們都暗暗感慨,怪不得這些日子兩位主子天天在一起,原來感情這么好,就是不知道這位新來的王妃到底哪里好,瞧著不過中人之姿,卻把王爺?shù)幕甓脊醋×艘粯印?br />
鳳樓也發(fā)現(xiàn)了她臉色不好,加重力道握住她的手,看一眼身后眾人,“你們都退下吧,管家一人留下即可。”他不喜歡那些人偷瞧長安的眼神,她是屬于自己的,誰也不準(zhǔn)多看。
不敢質(zhì)疑主子的命令,下人們互相看一眼都退下,最后還是管家和長安攙著鳳樓到房里。
看自己的王妃完全把自己當(dāng)成要死的人一樣照顧,拉開床上錦被眼巴巴瞧著自己,暗示他主動躺上去,鳳樓有些哭笑不得,“我只是傷了手臂,腿腳沒問題,沒必要躺在床上吧!
長安臉色依舊蒼白,咬了一下唇,用眼神堅持住自己的意見。
被她可憐兮兮的目光望著,別說是躺在床上,就是刀山火海都敢去,他嘆氣自己竟然也有被人管束的一天,一面享受這種被在乎的感覺,眉眼掛著輕輕的笑意,他乖順地躺上去,上半身壓著錦被舒坦地半仰著,把手臂平放在床上。
看他終于乖乖地躺著養(yǎng)傷,長安終于舒了一口氣,如果她現(xiàn)在去銅鏡那里瞧瞧,便會發(fā)現(xiàn)自己臉色之難看倒像是那個受傷的人。
安排好鳳樓,長安起身看一直站在身后等著的管家,“麻煩管家找大夫來瞧瞧!
“不用大夫,就是箭頭擦了一下,傷口已經(jīng)綁上哪里要這么麻煩!惫芗疫沒說什么,鳳樓已經(jīng)不以為意地開口,雖然他從小被皇上寵愛著長大,但也是個習(xí)武多年的男人,這點小傷都找大夫,簡直讓人笑話。
看看王妃再看看王爺,管家明智地沒有開口,等待兩位主子討論出個結(jié)果再走,何況他也覺得應(yīng)該找個大夫,不過主子向來不習(xí)慣這些麻煩事,既然自己勸不了就只能看王妃的本事了。
果然如他所料,王妃又開口了,聲音低低的,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不讓大夫瞧瞧怎么安心?”既沒有強硬的要求,也不苦口婆心地勸說,只是用柔弱可憐的目光盯著鳳樓,再蹙著眉嘆息,管家就看見自己向來獨斷專行的主子一下子服軟了。
“管家,去找大夫來吧。”完全沒留意照顧自己十幾年的管家在想些什么,鳳樓只是不想讓長安不高興,既然大夫瞧了能讓她安心,這點麻煩算什么。
聽到這話總算舒展了眉頭,長安去旁邊倒水。
把這一連串的事情都看在眼里,直到走出門管家都有些回不過神來,主子竟然就這么屈服了,怪不得人家說女人的淚能讓一個鐵漢的心都化了,王妃還沒哭呢,王爺就屈服了,這一刻忍不住深深佩服王妃的手段,他暗暗決定以后一定好好伺候王妃,比伺候正牌的主子都要認(rèn)真,不然到時候做錯事,枕頭風(fēng)一吹,恐怕自己就要倒霉了。
聽著管家關(guān)門走了,長安終于松了一口氣,她端著水喂他喝下去,臉上的擔(dān)憂怎么也藏不住,“疼嗎?”
男子漢大丈夫豈能因為這點小傷叫痛,何況在女人面前,心里冒出這個想法,鳳樓剛想說沒事,可看看長安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己,不由得話音一轉(zhuǎn),“流了不少的血!彼蓻]說疼,也不是故意嚇自己的王妃,只是陳訴一個事實而已。
聽到這話,長安目光全部凝聚到他透著點點血跡的手臂上,只覺得心一下子都揪緊了,“不是去打獵嗎,為什么會受傷?”
她真的好后悔自己為什么不跟著一起去,那樣說不定他可以不受傷,自己也不必看他受苦,眼淚在眼眶打轉(zhuǎn),她的心里被后悔占據(jù),滿是說不出的懊惱。
原本只是想看她為自己擔(dān)心的樣子,沒想到竟把她嚇哭了,鳳樓不顧自己的傷口坐起身,想把她抱在懷里好好安慰,可惜傷在右手不能亂動。
他手足無措地輕聲細(xì)語安慰道:“別怕,我是嚇你的,打獵碰到意外是常有的事情,孟靜嚴(yán)箭射偏了才傷了我,這一次只是流的血多了點而已,這樣也不錯,以后你喝補湯的時候就有我陪你一起喝了,這就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
讓他這番解釋逗得想笑又笑不出來,長安主動抓住他的手,“以后不要再受傷了!
她的聲音含著滿滿的乞求,讓人無法抗拒,只覺得自己都心都要化成一灘水,鳳樓鄭重其事地點頭,“我會為你保重身體!
受傷了都不忘調(diào)笑自己,長安蒼白的臉上終于有了點血色,“油嘴滑舌!边@是她能說出最嚴(yán)厲的斥責(zé)了,鳳樓卻開心地笑出聲。
佳人在懷卻什么都做不了,還有比這更折磨人的事情嗎,鳳樓十分不甘心地想要占便宜,門外卻傳來聲音,“王爺,大夫來了!
一靠近門口就聽到那句甜蜜的為王妃保重身體,管家瞇著眼裝作自己什么都沒聽到,干脆等房間里安靜下來才敲門,他才不要去招惹王爺,免得到時候吃不了兜著走,大夫站在他身后,顯然也聽到了那句話,臉上表情笑咪咪的。
還沒吃到嘴里就被打擾,鳳樓的聲音透著不滿,“進來!
看管家進來,長安紅著臉掙開手,站起身,待到管家?guī)е蠓蜃哌M來,干脆走到一邊站著,“先讓大夫給看看傷口,流這么多血,恐怕傷口很深。 ”
“是!备纱喽疾蝗柾鯛?shù)囊庖,管家(guī)痛蠓虬崃说首臃旁诖策,然后和長安一起在旁邊看大夫小心翼翼拆開包扎的布條。
待到解開所有的布條,那條猙獰的傷口就露出來,雖然血已經(jīng)不再流了,卻還是讓長安緊張地掐住了掌心,看著破碎的袖口下翻開的皮肉,只覺得胃里不斷翻涌著,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傷得這么重,他還一臉無所謂的樣子,連大夫都不找,難道不知道別人會為他擔(dān)心嗎?
眼睛里帶著一些責(zé)備,她盯著一臉平靜等待大夫包扎傷口的鳳樓,他感受到她的注視,抬頭對上長安的眼睛,用一個微笑安撫她緊張的情緒,卻沒什么效果。
想到眼前的男人是王爺之尊,大夫一舉一動都分外地小心,生怕碰疼了這位貴人,仔細(xì)看了傷口終于舒了一口氣,“還好還好,傷口雖然嚇人卻沒傷到筋脈,要是再深一點就危險了,我給王爺用最好的傷藥包上,好好將養(yǎng)很快就能恢復(fù)了,不過這些日子要仔細(xì)愛護手臂,別碰到扯到,不然愈合得慢。 ”
撒上藥粉小心翼翼包上傷口,大夫走到桌前開藥方,“這些藥我會讓人送來,早晚煎服各喝一次,最近兩日體虛可能會出現(xiàn)熱癥,不過不用著急,這味藥里面就有管熱癥的藥材,實在不舒服可用溫水擦拭身體,只是別碰到傷口!
聽到大夫的話總算放下心來,長安把這些吩咐仔細(xì)記在腦海里,吩咐管家,“晚些煎了藥麻煩管家送來!
管家忙不迭地點頭,帶著大夫往外走,最后不忘多看一眼坐在床上的主子,卻見他所有的目光都鎖在王妃身上,壓根沒在乎大夫說什么。
緊繃的心終于放松下來,長安轉(zhuǎn)身走到床邊,卻看受傷的鳳樓一臉無所謂的模樣,倒是使勁盯著自己瞧。
“我臉上怎么了嗎?”摸一把自己的臉頰,她詫異,為何鳳樓死死盯著自己瞧。
“沒有!睖厝嵝χ疽忾L安坐在自己旁邊,想著她為自己忙碌的樣子,只覺得心里說不出的熨貼。
這世上為他如此擔(dān)憂的女子只有兩個,一個是自己的母妃,另一個就是長安,自從成年搬出皇宮另辟府邸后,母妃沒有機會出來照顧自己,這些年倒也習(xí)慣了遇事一個人處理,受傷的模樣也不愿意讓身邊的女人瞧見,可現(xiàn)在看長安為自己著急擔(dān)憂,只覺得說不出的溫馨。
“剛才換藥不該讓你看到的,臉都嚇白了。”有些懊惱,他輕聲說道。
聽他這樣說,長安臉色一紅,原來自己緊張兮兮的模樣都被他瞧見了,他肯定會笑自己的,羞齦地低下頭,她不知道說什么好,反正被嘲笑也只能認(rèn)了。
她的一顰一笑、一嗔一怒都能引得自己心魂蕩漾,鳳樓覺得自己像是陷入長安設(shè)下的溫柔冢里爬不出來,這世上第一個如此牽動自己情緒的女人忽然出現(xiàn),倒生出幾分無措,弄不清楚自己的心思,最后也只能逼著不要多想,只是享受她的陪伴。
在心底長嘆一口氣,鳳樓撫上她發(fā)鬢,第一次不想開口,只是靜靜待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