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當(dāng)日下午,就換伍冬鴛病倒了,巧蓮心急的命人趕緊請?zhí)t(yī)來王府看診,并與其他丫鬟們一同照顧昏昏沉沈的她。
太醫(yī)在診過伍冬鴛的脈象后,確定她同樣受了寒,因為過于勞累以及心緒低落,讓寒氣趁勢而起,病癥來得又急又快。
歐陽延徹那一頭好不容易才由混亂回歸正常,結(jié)果換伍冬鴛這一頭開始忙亂了。
事情很快就傳到曹淵耳里,他有些猶豫,不知到底該不該在歐陽延徹靜養(yǎng)時稟報此事,但在猶豫再三后,還是如實以告——
“她真的病倒了?”
此時歐陽延徹正坐在床上喝湯藥,聽到曹淵來告,眉心一擰,沒想到她還是因為照顧他而染病了。
他果然不是當(dāng)狠心人的料,是嗎?歐陽延徹不由得自嘲,他并非全然無情,看她接連因他受傷、病倒,真要完全無動于衷他也辦不到,總會隱隱感到有些愧疚。
內(nèi)心的矛盾揮之不去,越發(fā)困擾著他,心緒再度紛亂……
“太醫(yī)已來診治過,丫鬟們也悉心照料著王妃,王爺您不必太過在意,可專心養(yǎng)病!辈軠Y恭謹?shù)卣f。
歐陽延徹抿了抿唇,揮手示意曹淵退下,眉心的皺痕遲遲沒有舒展,胸口沉甸甸的,不得暢然。
這一切全是她自找的,與他無關(guān),他既已打定主意冷待她,讓她嘗嘗何謂自討苦吃,就不該對她心軟。
他無須在意,也無須有任何愧疚,只要和往常一樣繼續(xù)過日子就好,而她吃完這一回苦頭最好乖乖認命,別再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妄想,白替自己找罪受……
之后,歐陽延徹不曾主動詢問過伍冬鴛的狀況,反正下人們自會好好照顧她,他要是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關(guān)心她,只會給她不必要的希望。
而受了寒的伍冬鴛也像歐陽延徹一樣,不斷的發(fā)熱、冒汗,整日躺在床上昏昏沉沈的,睡得極不安穩(wěn),很不好受。
雖然有巧蓮與其他丫鬟們輪流照顧,可她還是一連病了四日,情況才好不容易穩(wěn)定下來。
當(dāng)她清醒后,眾丫鬟終于得以稍稍放松,慶幸最難熬的日子已經(jīng)過去了,接下來只要按時服藥、好好調(diào)養(yǎng)身子,她就能恢復(fù)健康。
“小姐,該喝藥了!鼻缮弻偧搴玫臏幮⌒囊硪淼亩说酱策,先吹涼了些才遞給伍冬鴛,要她趁熱喝下。
剛清醒不久的伍冬鴛臉色還很蒼白,看起來有些僬悴無力,她默默接過藥碗,看著深褐色的湯汁許久,卻遲遲沒有喝下。
“小姐,怎么了?”巧蓮納悶地問。
伍冬鴛沉默多時,最后還是開了口!扒缮,在我病倒的這幾日,王爺……曾有過任何關(guān)心之舉嗎?”
“呃?”巧蓮頓時僵住,隨后趕緊漾起一抹笑,顧左右而言他。
“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吃藥養(yǎng)好身子,其他的事,小姐您就暫時不必掛心了!
“所以沒有,是吧?”伍冬鴛堅持要得到答案。
“這……”巧蓮心虛的支支吾吾,最后也只能無奈的點頭。
果然,伍冬鴛罾罾一笑,雖說去照顧歐陽延徹是她心甘情愿,因此受了寒也是她自找的,但她還是忍不住盼望,歐陽延徹會透露出些許關(guān)心,就算只是派個人來詢問狀況也好,這樣她就心滿意足了。
但沒有,什么都沒有,他果真狠心絕情呀,連半點希望都不肯給她,要她徹底絕望。
她再度苦笑,慢慢喝下了藥,苦澀的藥汁從嘴入喉,一路苦到底,還真符合她此刻的心境。
口苦,心更苦呀,口中的苦澀過一會兒就能淡去,但她心中的苦,卻不知何時才能消散……
歐陽延徹對伍冬鴛不聞不問的態(tài)度始終不變,他對她的排拒之堅決,終于讓她慢慢明白何謂現(xiàn)實,也慢慢明白不是任何事情都會照著自己的心意發(fā)展。
但她都已經(jīng)嫁過來了,哪里還有反悔的余地?面對一而再的冷落,即使心已漸漸受了傷,她還是選擇將這些挫折吞下,繼續(xù)等待著一絲可能。
好幾個月過去,她的處境沒有任何改變,為他而學(xué)的書畫也毫無用武之地,無論她做什么,永遠得不到他半點回應(yīng),就像投入井內(nèi)的石子,一路沉到底。
該怎么辦才好?她原本的熱情已被殘酷的現(xiàn)實慢慢澆熄,陷入了茫然無措的境地。難道她真得認了命,一輩子只守著謹王妃這個虛名,與他有名無實的走下去?這種結(jié)果絕不是她想要的,但現(xiàn)在的她沒得選擇,只能接受……
正逢十五,伍冬鴛帶著丫鬟們到寧姑娘廟上香,就算嫁了人,她還是不改上香祈福的習(xí)慣,正好也能順道出王府解解悶。
她跪在大殿前,雙手合十,瞧著神案上的寧姑娘塑像,心中忍不住問,難道真的沒有改變現(xiàn)狀的辦法?還是……這一切其實都是老天爺刻意給她的教訓(xùn),誰教她不聽勸阻?
強摘的瓜不甜,你,將來好自為之。
她苦笑,寧姑娘的警告言猶在耳,之前她不信,現(xiàn)在她卻是不得不信,只不過現(xiàn)在才認清事實,似乎已經(jīng)太晚了……
“寧姑娘,求求您告訴我,我還有什么路可走,好嗎?”她低聲哀求著,多么希望能得到幫助,好突破此刻的困境。
只可惜,無論伍冬鴛跪了多久,寧姑娘皆無所回應(yīng),似乎已經(jīng)打定主意不管這件事。
枯等多時,她大嘆了口氣,沮喪起身,準(zhǔn)備打道回府。
然而她才剛踏出大殿,卻有一道熟悉的身影迎面而來,擋住她的去路,她訝異的瞧著他!皠疟8纾阍趺匆驳竭@兒來了?”
來人正是與她交情頗深的周勁保,她著實想不到會在這大多是女人家的寧姑娘廟前遇見他。他相貌堂堂,年少時便隨著父親學(xué)習(xí)經(jīng)商,閱歷頗多,雖年紀(jì)尚輕,商賈之氣已相當(dāng)顯著。
他的表情起初有些凝重,之后才揚起一抹淺笑,溫聲說道:“冬鴛,許久未見,你看起來清瘦不少!
“真的嗎?”伍冬鴛摸摸有些消瘦的臉龐,同樣回以一笑!盎蛟S是剛嫁入謹王府,很多事情需要重新摸索,耗費心神,才會瘦了些。”
周勁保知道她沒說真話,也不拆穿她,轉(zhuǎn)而詢問:“你急著回去嗎?!咱們倆好久沒見面了,若是可以,我想與你再多聊聊!
伍冬鴛心想,反正她早回去、晚回去都沒有太大差別,歐陽延徹也不會在意,點了點頭,打算和他敘敘舊。
她要丫鬟們先到馬車那兒候著,別打擾他們談話,雨人就在廟宇前庭旁的一棵大梅樹下佇足,互聊近況。
周勁?此燥@憔悴,忍不住心疼,試探一問:“謹王爺對你可好?”
“呃?”伍冬鴛心一虛,趕緊笑答:“當(dāng)然好,多謝關(guān)心!
“冬鴛,現(xiàn)在只有你我兩人,你還需要說違心之語嗎?若他真的對你好,你看來絕不會如此黯然神傷!敝軇疟_是揭穿了她的謊言。
他喜歡她多年,這些年來對她的好,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甚至還曾經(jīng)請父親探詢兩家聯(lián)姻的機會,只可惜伍伯父說她玩心太重,還不適合嫁人,他也只能繼續(xù)等待。
結(jié)果沒想到,原來伍伯父是另有安排,準(zhǔn)備讓她高嫁去了,他一度無法接受這件事,要不是爹爹勸阻,叫他看開些,他早就沖去伍家理論了。
他很不甘心,如果對方不是皇親國戚,這門親事他未必會輸,他相信自己對伍冬鴛的情意絕不會比其他人少,他才是最有資格成為她丈夫的人。
他一直無法死心,連她成親后,他還是注意著她的消息、打聽她在謹王府的情況,他很清楚,她一嫁入謹王府就被冷落,歐陽延徹對她根本不聞不問、漠不關(guān)心,甚至當(dāng)她不存在!
他想要珍惜的女人,歐陽延徹卻棄若敝屣,他怎能再忍下這口氣?所以才會趁著伍冬鴛出府參拜的機會,不顧一切的來這里見她一面。
“勁保哥,你應(yīng)該是誤會了什么吧?我在謹王府里真的過得很好。”伍冬鴛還是不愿承認。
她雖然心里有苦,但家丑不好外揚,而且她不想讓其他人太過擔(dān)心,也不想對外人吐苦水,對于周勁保的好意,她只能心領(lǐng)了。
“冬鴛,別以為我是個傻子,看不出你現(xiàn)在根本就在強顏歡笑!
一向樂觀天真的她,在過去何曾出現(xiàn)過這般愁容?這一點都不像她!她可知道,見她變成這副模樣他有多心痛?
她為了顧全大局而委曲求全,歐陽延徹卻對她不屑一顧,在他看來,實在是太可惡、太不可原諒了!
對上周勁保滿是關(guān)懷的眼神,伍冬鴛終于無法繼續(xù)偽裝,表情瞬間黯淡下來,不再試圖粉飾太平。
“勁保哥,多謝你的關(guān)心,但我既已入了王府大門,是好是壞我都該自己承擔(dān),你不必太過擔(dān)憂,我會自己看著辦的!彼裏o奈一笑,真心感謝周勁保。
即使他幫不上忙,但她出嫁后他還愿意關(guān)心她,對她來說,已經(jīng)非常欣慰了。
“你能怎么辦?”
“這……”伍冬鴛頓時語塞。
“你是拿他沒轍的,他可是王爺,怎是一般人能對付的?”周勁保眼中閃過一抹銳利之色,似在算計些什么。
伍冬鴛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這讓她想起一段兒時的記憶。當(dāng)時她跟著哥哥與周勁保到外頭玩,被其他孩子欺負,沒想到事后周勁保竟教訓(xùn)了那孩子一頓,雖然她不曾親眼見到,但聽說那孩子哭得很慘。
他對她好,有時卻好得太過、也保護得太過,讓她有些無法招架,所以一直以來她只把他當(dāng)哥哥看待,無法萌生出更進一步的男女之情。
“勁保哥,你在想什么?你想做什么?”伍冬鴛心感不妙,就怕舊事重演,他會為了替她出一口氣而沖動行事,惹出不必要的紛爭。
“冬鴛,沒事的!敝軇疟J掌痄J利神色,笑容和藹的拍拍她肩膀。
“聽我的勸,別再委屈自己了,那種眼高于頂?shù)陌谅一锊恢档媚闳绱烁冻。?br />
伍冬鴛微蹙著柳眉,就是覺得不對勁,但周勁保不愿意說,她也無法得知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