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余暉,為清透的天空染上色彩。
公立國中校門口,陸續走出放學的少男少女,他們三五成群,開心地交頭接耳,相約待會兒要到哪里吃點心玩樂。
一波接一波的學生如同浪潮散去,一個小時之后,在路口站崗的愛心媽媽跟學校老師都已經收隊離開,此時,又有稀稀落落的學生走出校圜。
今天當值日生、忙著將教材放回教具室的澄澄獨自走出校門。
平常她走出學校,就會看到阿晰咧著笑臉倚在校門口等她,但今天他沒出現,據他的說法是,因為逃學跟幾個堂兄弟滿山滿野奔跑吶喊,所以被學校處罰,留下來做愛校服務。依她說,滿山滿野奔跑吶喊是唬她的,他們那幾個大男生比較有可能是去網咖瘋狂玩在線游戲去了。
突然沒能見到他,沒有高大強壯的身形為她阻擋炙熱的太陽,沒有低沉的男性嗓音一路相伴,使她渾身上下都怪怪的。
她粉唇微噘,揚起修長美腿踢著小石子,輕聲咕噥:“不過是一天不見,你又不是多喜歡他,干么一副非常想念的樣子?”
小石子經過白色的球鞋一踢,咚、咚、咚在黑色柏油路面彈跳滾動,她三步并作兩步,來到那個小石子后,又揚腿一踢,自我告誡:“文澄澄,爭氣點!不要再想他了!
話是這么說,但是,阿晰生日那天對她所說的話,太教她動心。
他說,要把自己的幸福分她一半。
幸福真的可以分享嗎?而她,真的能厚臉皮地接受他的分享嗎?兩個不被自己爸媽喜歡的人湊在一起,真的能擁有快樂嗎?
這些問題一直盤旋腦中,她想了好久、好久,后來才想通,所有事都要真正發生,才能了解結果,再多的事前推敲,說穿了,不過是白費功夫。
所以,還是順其自然吧!不要想太多,就不會有煩惱。
澄澄深深地吸了口氣,繞過車水馬龍的大馬路,走到小巷子中。今天這條巷子特別寧靜,沒有行人,也沒有車輛通行,整條巷子彷佛都是她的,隨便她愛怎么踢著小石子玩就怎么玩。
正當她享受安靜氣氛,專心踢著小石子之際,突然,一輛黑色的廂型車兇狠地駛進巷內,唰地一聲快速行駛到她身畔,差一點被撞著的她嚇得驚魂未定,轉頭怒瞪廂型車。
彷佛感受到澄澄的視線,廂型車門唰地一聲打開,跳出三個身穿黑衣黑褲、理平頭的彪形大漢。
“文澄澄!睘槭椎哪莻男人裸露出的手臂有著青面獠牙的鬼面刺青,黝黑的面容兇惡,一看即知不是善類。
另外兩個顯然是他手下的男人,同樣神色不善地朝她靠近,困住她的去路。
察覺危險降臨,澄澄怕得一顆心都快跳出胸口,但是她極力不表現出恐懼,粉唇緊抿,警戒地盯著他們,右手與左手緊緊抓住書包背帶。
她不曉得對方怎么會知道她的名字,也不曉得他們有何目的?唯一能確認的就是,他們的確不懷好意。
她緊張地偷瞄四周環境。可惡!今天她是發什么神經?好好的大馬路不走,偏偏要繞進小巷子,最慘的是現在竟然還沒有人車出入,她連求救的機會都沒有。
三個男人冷笑著包圍無助的澄澄,為首的那人邪惡地上下打量過她一遍,滿意點頭。“文浩明是你老子對吧?”
“……”澄澄緊閉雙唇,極力壓抑心頭猛地竄起的怒焰,原來她今天會被人家圍堵,全是她爸爸惹出來的!
他又闖什么禍了?
彷佛可以看穿她的疑問,為首的男人哼了聲。“你老子向天借膽,竟敢黑吃黑吞了金哥的貨!金哥非常生氣,找不到你老子,所以要我們帶你過去和他喝茶聊天!
金哥讓文浩明帶兩百公克的安非他命跟買家交易,想不到文浩明竟敢私吞,帶著毒品和老婆逃之夭夭。發現被黑吃黑的他們到處找不到文浩明跟他老婆,四處打聽,終于查到他們的女兒在哪兒,所以特地來學校附近堵人。
“他的事跟我無關,你們有本事去找他,別來找我!”什么喝茶聊天,當她蠢得不懂事嗎?他們根本就是想抓她當人質,逼她爸爸交出吞下的“貨”。她非常清楚,在爸爸心里,她文澄澄是死是活一點都不重要,他絕對不會為了她交出“貨”來。
她真的完了,既然小命怎么也保不住,她唯一的要求是,對方能夠仁慈地賞她個痛快,不要把她折磨得生不如死。
“他是你老子,父債子償,這句話你不會沒聽過。你老子若不肯出面,這筆帳只好由你來還!
“這丫頭長得很漂亮、很幼齒,金哥的酒店就缺這一味!绷硪粋手下眼神邪惡,清楚說明接下來澄澄該如何代父償債。嘖、嘖,那一身細皮嫩肉,加上漂亮的臉蛋,讓他看了心癢癢,巴不得能夠馬上嘗嘗國中小女生的鮮嫩滋味。
“文浩明不是老吹牛他老婆沒吸毒前,是學校;,漂亮得不得了,我看這丫頭八成長得像他老婆,在金哥的酒店包準會造成轟動!绷硪粋男人插嘴說,當著她的面,討論起她的經濟價值。
三個男人帶著淫邪的目光,討論她的用處,讓澄澄不舒服到了極點,同時為自己即將面臨的可怕遭遇恐懼不已。不管那個金哥是誰,她相信對方會竭盡所能地利用她大賺皮肉錢。
她不認為自己必須為沒闖過的禍付出可怕代價,即使闖禍的人是她那對不負責任的父母也一樣。
她眼簾低垂,猛地將肩上沉重的書包狠狠砸向大肆談論要如何包裝她、讓她在酒店造成熱潮的男子,趁著他痛得彎腰時,逃出他所露出的空隙。
“干!抓住這丫頭!把她給我拖上車!”為首的男子沒想到她會有反抗的勇氣,咒罵地探出大掌,邁開步伐直追。
澄澄沒膽轉頭看他們離自己有多近,她拚命向前沖,期望能夠沖到大街上,向路人求救。
長年逞兇斗狠又三不五時跟警察玩官兵捉強盜的黑衣男子,豈會讓讀國中的小丫頭自眼皮子底下開溜?事情若傳出去,他還要不要在道上混?
為首的黑衣男子跑得很快,探出大掌,立刻揪住她的頭發。
澄澄痛叫一聲,這聲尖叫除了痛楚外,還有更多的恐懼,她痛得眼泛淚珠,卻固執地不肯讓害怕的淚珠滾落。
男人一抓住她的頭發,一手扳過她纖瘦的肩膀,揚手便狠甩她一耳光。
強勁的力道將澄澄打趴在地,她眼冒金星,臉頰熱辣生疼,耳朵嗡嗡作響,不過她沒有時間喊痛,也沒時間檢查是否傷到哪里,她唯一想做的就是逃!
她強忍著痛楚,手腳并用爬起來,拚命想要逃離可怕的惡夢。
“你還敢跑?”黑衣男人見她還想逃,如摶小雞般,將在地上爬行的澄澄拎起,又是狠狠一巴掌。
澄澄悶哼了聲,依舊固執地不肯落下一滴淚,她咬牙忍痛,使盡力氣揚腿狠狠踢向動粗男人的胯下——她寧愿被打死,也不要過生不如死的日子!
“!”黑衣男人被踢個正著,痛得扔下她,雙手撫向劇痛不已的胯下,原地拚命彈跳。
“該死的丫頭!你們給我狠狠地打!”狂怒暴吼沖出青筋浮跳的喉嚨。另外兩個黑衣男刻不容緩,立刻將剛剛摔得頭昏眼花的澄澄抓起來,叫罵:“你這不知死活的臭丫頭,你老子吞了金哥的貨,你不乖乖跟我們走,竟敢反抗?!教你知道誰才是老大,看你以后還敢不敢!”
澄澄閉上眼,準備咬牙忍受接下來的疼痛,她不哭不叫,也不軟弱求饒,或許他們可以折磨她的身體,但是他們永遠無法使她屈服,只要一有力氣,她就會死命反抗,絕對不會讓他們得逞。
就在黑衣男朝澄澄揮出拳頭之際,旁邊一陣怒吼暴起,宛如來自可怕的獸。
抓住澄澄、準備狠揍她的男人根本來不及看清是什么東西,只知道自己突然遭受猛力撞擊,癱倒在地上,隨著摔倒的動作,手肘狠狠撞到胸口,他只聽見喀嚓一聲,脆弱的肋骨似乎斷了。
“啊,我的肋骨……好痛!快!快點叫救護車!蹦腥送吹貌蛔“。
澄澄火速滾出陌生男人的懷抱,她全身寒毛豎起,覺得很惡心。
可是究竟發生了什么事?那陣如獸般可怕的怒吼從何而來?
她頭昏眼花地爬起來,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痛,臉頰痛到她不敢碰觸,她猜,應該是腫起來了。
她茫然地抬起頭,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阿晰憤怒的臉孔。這一瞬間,眼前的阿晰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尋常的高中男生,他渾身上下似乎蘊藏著無限能量,肌肉鼓鼓,泛著血絲的雙眼如同野獸般紅得駭人?吹竭@樣的阿晰,澄澄一時間竟不曉得是阿晰比較可怕,還是意圖架走她、強迫她到酒店大賺皮肉錢的黑衣男比較可怕?
笨蛋!笨蛋!笨蛋!當然是黑衣男最可怕。阿晰不會對她圖謀不軌,這群黑衣男倒是會讓她生不如死。
“搞什么鬼?!”為首的黑衣男發現有人突然介入,一看到對方是穿著高中制服的毛頭小子,立刻不屑地嗤了聲。
他抖了下不再讓他痛得哭爸哭媽的胯下,流里流氣地走向阿晰,神情異常兇狠,企圖把阿晰嚇得屁滾尿流!澳氵@不要命的臭小子,竟敢多管閑事?”
阿晰怒瞪著膽敢出手傷害澄澄的黑衣男,今天他留下來做愛校服務,以最快的速度打掃完后,便迫不及待地跑來找澄澄。盡管他已經告訴她不會來,偏偏一天沒見到她,他就渾身不自在,好像有什么事沒做一樣。所以他先跑去她家,在她家外頭嗅聞不到屬于她的清冷氣味,便沿路往她就讀的國中而來,然而愈是靠近,他就愈是膽顫心驚,原本輕快的步伐也轉為狂奔。
該死!竟然有人意圖傷害澄澄?!什么都沒做的她,為何要承擔不屬于她的過錯?他絕不容許任何人恣意傷害她!
心急如焚的阿晰不理會路人驚訝的側目,循著她的味道、聽著快讓他氣到爆血管的淫邪話語,一路狂奔。
他說,要將自己的幸福分她一半,當他說出這句話時,便代表正式地將她納入保護范圍。
獸般紅眼,危險地半瞇,咧開的嘴巴露出森冷白牙,沒有預警地,阿晰快、狠、準地撲向為首的黑衣男,出拳狠狠擊向那個男人的下巴,隨即聽見喀嚓的骨頭碎裂聲;右勾拳擊中下巴的同時,他揚腿再次送黑衣男椎心刺骨的胯下之痛。
他是男人,當然曉得怎樣的痛會使人永生難忘,一天之內接連被狠踹小弟弟兩次,想來這黑衣男到死都忘不了今天的大災難。
原本充滿男子氣概的黑衣男接連受到劇烈痛擊,教他當場痛得臉色鐵青,連哀號的力氣都失去。雙腿發軟、嘴巴大張,口水沿著嘴角淌下。
“你這個垃圾!我這樣對你還算太便宜你了!你這么愛欺負女人,也該嘗嘗脆弱無助是怎樣可怕的滋味!彼积X的目光掃過男人泛青的臉孔,充滿厭惡。
黑衣男的臉色由青轉為死白,嘴巴嚅動了下,卻發不出半點聲音,椎心刺骨之痛蔓延全身,他腦中一片空白,虛軟的膝蓋再也撐不住身體,整個人轟然倒地。
最后剩下的是一個身形較為干瘦的男人,他緊張地左右張望,看著帶頭的男子跟另一名兄弟已經被KO掉,他本來就是跟在大家屁股后吆喝的那一個,根本不是很能打,即使對手是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他還是沒有把握。尤其剛剛見識過那小子如何對付向來很會耍狠的同伴,更是讓他想要立刻抱頭鼠竄。
他害怕地往后退,顫抖著聲:“你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