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寶珠聽從應停的吩咐,帶著張馨萸前往新建成的王府。
王府對外的門面大致已布置完好,后面還有一些提防沒完工,但已能住人了,舊王府里的一些下人已搬過來整理屋子有許多天了。
應停聽說妻子一來,馬上叫人把張荔瑩帶到身邊,跟她走到離門口很近的位置,與她有說有笑的,讓荔瑩訝異得渾身不自在。
后來發(fā)現(xiàn)張馨萸的出現(xiàn),她才明白了應停的意圖,索性做個順水人情,配合應停像個傻瓜般在王府內(nèi)走來走去,還表現(xiàn)得頗為親密。
應停一直在觀察張馨萸的反應,等著她上來表態(tài),沒想到等得他的臉都快笑得僵硬了,張馨萸還是不行動。
他實在忍受不了張荔瑩虛偽的臉,轉(zhuǎn)過身想將張馨萸帶到身邊,不料一眨眼,再見到的卻是她離去的背影。
“她去哪?”應停問著急得團團轉(zhuǎn)的寶珠。
“大爺!您實在是玩過頭了,王妃都被氣走了,您快去把王妃追回來呀!”
“你就不懂得留住她嗎?”
寶珠埋怨道:“您和張荔瑩在那里卿卿我我的,奴才見王妃整個人都在發(fā)抖,什么話都聽不進去,您到底是想做什么?”
他想要她上前拉開張荔瑩,再緊緊的抱住他,向他示愛——然而,張馨萸沒有實現(xiàn)他的這個愿望。
情況開始失控,應停立即趕回去做補救。
趕到舊王府內(nèi),只見一群女眷正在收拾東西,發(fā)現(xiàn)他回來了,也不行禮,看著他的眼神很不尊敬。
“王妃呢?”找不到張馨萸,應停問著一旁的婢女。
沒人回答他,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罪犯似的。
應停心想,這里的人大概都聽說他“移情別戀”的事了!霸趺?都變啞巴了嗎?”他不得不嚴厲逼問。
“奴婢們都不曉得王妃在哪里!”眾人茫然搖頭。
寶珠到處找都找不到張馨萸,只覺得擔憂不已。
“她沒回來嗎?”應停也著急了,吩咐寶珠留在家里等候,自己則帶人出去尋找他的王妃。
他人一走,不到片刻,寶珠就瞧見張馨萸雙眼泛紅,從一間放雜物的偏僻房間走出來。
“王妃……”寶珠走上前,正想向她解釋。
張馨萸向丫環(huán)們使了個眼色,寶珠馬上就被女眷們包圍起來,連張馨萸的臉都看不到。
“王妃?王妃!”
等丫環(huán)們退散開,張馨萸已經(jīng)不見了。
寶珠只能無語問蒼天。
。
半晌,應停匆匆趕回,“王妃回來了嗎?”
寶珠趕緊回報,“大爺,王妃離開了,您沒走多久,她就從房里出來,然后就不知去哪了!”
應停大皺其眉,直接找上張馨萸的嬤嬤,經(jīng)過一番追問之下,嬤嬤不情不愿的告訴他——
“小姐出去雇馬車了!
“叫王妃!睉_吋m正邊問:“她要馬車做什么?”
“離開這里!
“離開這里?那她要去哪里?”回京城嗎?去找應仁嗎?應停驚怒交加,當即加派人手在城中大肆搜尋。
過了片刻,終于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發(fā)現(xiàn)了張馨萸的身影。
她穿著素白衣裳,身邊有兩個丫環(huán)跟隨,臉色十分憔悴,卻依然美得令人心醉。
應?焖俨唏R前去攔住她的去路,與她目光相對的瞬間,她眼中的幽怨令他感到慌亂無措。
“你怎么就跑了?”他下馬。柔聲問她,“今晚就搬進新王府吧?”
張馨萸抬起頭,正視眼前這個態(tài)度異常溫柔的男人,仿佛能從他和煦的眼神中看到愧疚、自責、擔憂和不舍,她不曉得他這些豐富的情感是為了誰而浮動的?
“沒這個必要,你喜歡跟誰在一起……就去!睆堒拜瞧>霕O了,不想再猜他的心了。
為了他而委屈自己,可他心里卻還是只有張荔瑩,她已經(jīng)厭倦了,“我要走了!
這個從小就認識的,一直被她放在心里關(guān)注的人,她其實知道他許多事——
他不會虛假的掩飾自我,對朋友十分講義氣,在眾多皇子里,真正做得到對待萬物一視同仁的,只有他。
他不會結(jié)黨營私,暗算他人,若非身為皇長子,又建下諸多功勛被太子黨忌憚,他也不會與太子起爭斗。
在她眼里,沒有人是比他更好的,但他……總是對她不好。
“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逼D難的說出這句話,意味著放棄她努力付出的一切,她不是沒有遺憾,但她已經(jīng)心灰意冷,不想再堅持了。
應停啞然,在他看來,自己只不過是利用一個女人來增添夫妻之間的“情趣”罷了,哪知道會激起張馨萸這么嚴重的反應?
他二話不說,拉起她的手,強行將人抱上馬,很意外的,張馨萸沒有反抗,任他抱在懷里動也不動。
“你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你非要這么別扭……”應停能感受到她情緒低落,連帶的他也變得小心翼翼——比面對他的皇上老爹還要誠惶誠恐。
“你這么說,倒是我的不對了?”張馨萸只覺得哭笑不得,不停的搖頭,不知該說些什么才好,她只知道必須離他遠一點,心才不會那么痛!
“我不會留下張荔瑩的!
“那是你的事。”隨便他是想金屋藏嬌或是怎么樣,離開他以后,一切都與她無關(guān)了。
“別跟我斗氣,我們回去!睉O袷窃诤搴⒆铀频。
張馨萸不懂他這么積極的挽留她又有什么意思?“算了吧!跟自己不喜歡的人在一起,有什么樂趣呢?”
“你呢?”應停遣散跟隨在后方的侍從們,策馬帶她前往海邊!跋牖貞噬磉吶幔俊
兩人交談的語調(diào)輕緩,卻有著洶涌的波濤在平靜的表面下流動。
“你說什么?”
“應仁不是對你戀戀不舍嗎?你呢?受不了我,想回去了嗎?”
“你可以再無恥一點嗎?”分明是他對張荔瑩念念不忘、不思悔改,如今居然還想替她安上個不貞潔的罪名,冤枉她想紅杏出墻。
“我說錯了嗎?不然你想去哪?”察覺到她語氣中的氣憤,應停終于安下心了,這說明她完全沒有想去找應仁的想法。
“你當初不是想休掉我嗎?”
“哦……還在記恨?”止步在柔軟的沙灘上,應停低頭笑著,笑聲拂過她的發(fā)絲,撩撥起她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情緒。
張馨萸轉(zhuǎn)頭瞪他,無奈整個人被他環(huán)抱得難以動彈,此時,他的下巴就枕在她的肩膀上,像是在對待親密的愛侶那般。
“好了,你可以發(fā)脾氣,但我是不會讓你走的,比起應仁那種表里不一的壞東西,我才是你托付終身的最佳選擇!
這人還真是大言不慚,連一心一意對她都做不到,還說什么終身?張馨萸不可遏制的笑道:“這么說,你不要舊情人了嗎?”
“張荔瑩對我,早就不具任何意義!
應停不假思索的回答令張馨萸感到震驚不已!澳悴粫粝滤龁?”
“我又沒病,收留她要做什么?”
“那……為什么……”她一臉匪夷所思,用力扭過身子正視他,“那這些日子……你到底是在做什么?”
張馨萸全神貫注的盯著應停打量,他戴著眼罩的英俊容顏在她火熱的目光審視下,漸漸浮現(xiàn)出一絲尷尬的神色,就像個明知做錯事卻又不肯認錯的孩子般,在難為情的同時卻又故作鎮(zhèn)定樣。
“你……”突然間,張馨萸幡然醒悟,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所作所為是為了什么,“你是故意拿她來激怒我嗎?”
應?纯此{天白云,再看看沙灘海浪……
“回答啊!”張馨萸伸出雙手按住他的臉。
“你不要那么急躁,看看這藍天,這大!
“你再廢話一句試試看!”張馨萸火冒三丈,怒不可遏。
應停垂下眼,與她的目光交纏,眼中蘊含的柔情連成一線,直接延伸到她的心窩,把她的怒火強行熄滅了。
張馨萸愕然、迷茫、慌亂,又因為他的擁抱而逐漸平靜下來。
兩顆心在無聲的凝視中再度靠近,緊緊纏繞在一起,這一刻,他倆能清楚的感覺到他們是相愛著的,是互相重視著的,雖然誰也沒將愛意說出口。
“我想知道你有多愛我,剛好張荔瑩還可以用,所以……”應停低聲回答,而他自己早已得到滿意的回答了。
張馨萸雙目圓瞪,瞪了他許久,渾身一陣顫栗!八浴銢]有對荔瑩余情未了,所以……你只是利用她?”
“呃……抱歉,我保證以后不會再做這種事了!
她握緊雙拳,閉上眼,眉頭緊皺,語調(diào)高揚,“你還想有以后?”
“好了,你別生氣了!
張馨萸說不出話,直接提起拳頭砸向他。
“我跟你賠禮道歉,行了吧?”應停長這么大,還沒如此低聲下氣過。
“你這個混蛋,太過分了!”兩手并用了,“你怎么能做這種事!”
“我也是逼不得已……”
這根本是強詞奪理吧!“滾!”
應停張開雙臂,再次將她抱到懷中,任她的粉拳砸上胸膛,他不急不慢道:“你從沒說過你是喜歡我的,即使我感覺到了,但你都不肯說,我不需要別人的肯定,但我需要親密伴侶的確定。”
張馨萸聞言一震,憤怒的眸子里溢出了哀傷之色——她對他的愛從沒說出口,那是她的錯嗎?
可她怎么敢說?
她所處的環(huán)境是與他立場敵對的陣營,她偶爾說他一句好話都會被責備,她的家人總在計劃傷害他,她有什么資格說愛他?
應停見她低下頭沉默不語,便自顧自的道:“最初,你說是為了‘償還’我才來到我身邊,你看,你有個這么大義凜然的理由,可后來呢?我確定你對我有情,但依照你對我的說法,那也在‘補償’的過程里吧?我不希望我們之間用那種說法來解釋一切,我很貪心,我想要更多,你能諒解嗎?”
“你也沒說喜歡我,為什么要我先開口……”張馨萸終于找到說話的力量。
“那還用說嗎?你自己想想最初我對你的態(tài)度,比較一下,現(xiàn)在我對你又是什么樣?這很容易分辨吧!”他那么擔心她在一氣之下跑得無影無蹤,到處追尋,現(xiàn)在好話說盡就是愛惜她的證明!
“那我對你也好到人盡皆知,你怎么不先來對我示愛?”
“大男人說那些情話,像什么樣啊……”
張馨萸突然有吐血的沖動,“女人家主動示愛,才會被嘲笑吧!”
“算了,不跟你爭了,總之,現(xiàn)在我們都明白了對方的心意,很好,可以回家休息了。”
吐血還太簡單了,她應該直接昏死過去才對!澳敲,你找張荔瑩來惹我就是正確的嗎?”
“這事我是過分了一點,但我找過你,想跟你談心,只要你明明白白一句話,我可以馬上為你趕走她,是你性情別扭,怎么都不肯說真心話!
張馨萸氣得眼眶發(fā)紅,這男人做錯事還要找借口,真是太沒品了!
“唉!你別哭!是我不對,我認錯行不行?”見懷中的女人要哭不哭的委屈模樣,眼眶含淚,嘴唇半噘,應停的心好疼。
“你混蛋,強詞奪理……”哽咽的指控聲是那么的悲感。
應停一下子就認輸了,“好好,我保證以后不再犯這種錯誤!
張馨萸并不滿意,咬咬嘴唇,忍不住的淚水終于滑出眼眶,她以為自己不會再為他掉眼淚了,都決定放棄這個“冥頑不靈”的男人了,誰知峰回路轉(zhuǎn),他沒把心交給別人,他是喜歡她的,他愿意跟她在一起攜手一生。
這本是她追求了多年的目標,如今愿望實現(xiàn)了,她卻不是快樂,反而心酸得想大哭一場!澳闾^分了!”
“我都道歉了,怎么還……”見張馨萸的眼里愈掉愈兇,應停只覺得心慌意亂!皠e這樣,一切都是我的錯,你要怎么懲罰我都行!
他手足無措,這種慌張無助的經(jīng)驗實在是少之又少。“喏,來來來,我讓你打,繼續(xù)打我。”
他抓起她無力的雙手往自己身上敲打,她傷心的模樣讓他難過得都快失去了理性。
“你抓疼我了,混蛋!”張馨萸放聲大哭。
應停趕緊放開她,小心的抱著她,不斷的賠禮道歉。
她感受到他的誠意,他對她的在乎,于是閉上眼睛,埋頭在他的懷中哭泣,把所受到的委屈統(tǒng)統(tǒng)化為淚水,大聲的宣泄出來。
一直以為,她不去介意他動情太晚,她用情太深,現(xiàn)在聽著他安撫人的柔軟嗓音中充滿溫情,她這才知道,她不是不介意,而是先愛上他的自己不具備介意的資格。
在他回應相等的愛戀之前,兩人的關(guān)系是不平等的,就算她再介意也沒用。
一直不敢承認她喜歡他,就怕被他知道了會嘲笑她,那會比拒絕更令她受到傷害的。
“我錯了,我都知道了!睉_在道歉,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
他這輩子還真沒這么“窩囊”過,卻也從來不曾為一個人這么的心疼過。
從來,他只覺得自己命苦,他只懂得為自己悲哀,如今她的眼淚,她不停發(fā)顫的身軀都揪疼了他的心,讓他懂得為另一個人傷心難過、忐忑不安。
應停非常后悔,早知道會讓她這么悲傷,他就不該利用張荔瑩來欺負她,同時他也沒料到……他的王妃醋勁竟是這么大。
“混蛋!”張馨萸提起力氣繼續(xù)捶他胸口,一下一句話的數(shù)落著他,“什么為了償還你而嫁給你,那種廢話你也信,笨死了!”
“喂……”
“我喜歡你!笨蛋,不然誰會不當皇后而陪你來到這種鄉(xiāng)野之地,還要整天看你的臉色,你真是蠢得沒藥醫(yī)了!”